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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大泽古为战国时的楚王猎苑,湖泊密布,日出时水汽升腾,云雾由此而生。日落之时,霞光万丈,映着波光粼粼,人仿佛置身于五彩霞光之间,如梦似幻。旧时书简上记载,大泽中异兽无数,天飞金凤、水藏巨鲤,野有白虎,更相传在先秦时楚王曾在此遇白龙。后经秦、汉、魏、晋,近千年大泽以缩小过半,方圆仍阔二百余里。其内瘴气日重,周边渔民也只敢在大泽的边缘捕鱼打猎,所以大泽的中心地带,人迹罕至,倒成了百兽的避难所。
三只巨犀刚从烂泥潭里打过滚,带着一身的泥浆,正在湖边悠闲的啃着芦苇花,享受着鸟儿的掏耳服务。忽然群鸟惊飞,那巨犀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火球划破天空,砰的一声巨响,落在地上,大地为之震动,鸟兽四散而逃。由那巨石上下来十几个粗布麻衣的粗豪汉子。又过了许久,才有一叶绿竹筏,飘飘然在云间落下,下来十几个衣冠楚楚的斯文公子哥。
凶悍的汉子一边,人人带一个大包袱,刀枪剑戟暗器丹药背了一堆。
斯文公子哥一边,跟着许多个书童,背着被子帐篷,也有带茶具,茶炉的。看得王道同等人直摇头,心中暗道:看来姚师叔说得没错,这些纨绔子弟,确是需要水月试来磨练一番。元鼎有些心灾乐祸的笑道:“诸位的高足,果然是想得周到,不像咱家野孩子们。”
玄仙中只有三人是空手而来,一人是王旋飞、一人是无国靖仇,他们两人都曾下山历练,所以对露宿野外不太在意,最后一人是谢问玄,他平日衣食就很简单,之前修行也多有露宿野外,但他的衣袖里带上了雪灵狐,那狐早被他关在屋里关得憋闷无比,好容易有机会出来放风,众人刚一落地,它就兴奋得跳出袖子,追着个青蛙,一溜烟就没影了。
比试时间是三天,按照约定不能提前走出结界,也就是说太早获得白鹿皮也未必是好事,自己的鹿皮如果被抢走,也有一定的机会重新抢回来,所以众人一开始并不着急出手,而是快速的分散开来。武仙的弟子轻装简从,不一会就走得干干净净,而玄仙的弟子锅碗铺盖一堆,就算用悬浮术,也无法走快,好一会才渐渐散开。
细看来大多都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无国靖仇与两个玄天门的师弟一起行动,兰樱儿也与两个同门消失在原野中,王旋飞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早就不见了踪影,最后剩下谢问玄一人,他并非不愿与人结伴,而是没有人愿意与他结伴,境界较低,身怀两张鹿皮的他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摇摇头,正要走开的时候,边上凑上来一个人道:“兄弟,咱们一起吧。”一回头,看到狗崽子憨厚的笑容,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巨獒,雪灵狐趴在巨獒的背上。它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交上了朋友。
两人身上各有两张鹿皮,两人走在一起,就像会走动的两个晋级名额。
“咱们去哪里?”谢问玄问。
狗崽子指了指一旁的一座小山道:“上那去吧,这里湿气太重,雾气大,咱们北方人怕是受不了,到了高处,起码能多晒点太阳。”
谢问玄点了点头:“听你的吧。“
狗崽子道:”咱不急启程,要先做一件事。”
话未说完,狗崽子和巨獒就向一旁吃草的三只巨犀走去,走到十丈远的时候,为首的公犀牛停止了吃草,将牛角对准了他们,这是它的领地范围。
犀牛哪里容得旁人侵犯,它的领地,蹬着蹄子,冲了过来,身后带起一大阵烟尘。
即使是通过修行到达通海境的体质,也只是比寻常人强壮灵敏,也并非刀枪不入,更何况是数千斤巨犀的猛力一击。
只见巨犀冲到面前的刹那,巨獒纵身上跃,要跳上犀背,那犀牛也不是易与的角色,奔跑中头一抬,巨角向上一拱,几乎就要刺穿巨獒的柔软的腹部,那狗猛得一缩腹部比犀角高出半寸,险险越过。
当狗越上犀牛背时,犀牛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嘶,脖颈下迸出血浆。原来在犀牛抬头的一瞬间,露出了全身铠甲般皮毛中最柔软的脖颈,狗崽子的弯刀,顺势一划,已割开了它的喉部,并在一瞬间侧身躲过的巨犀庞大身躯的撞击。
那巨兽刹不住脚,往前奔了十几步,轰然倒地。
谢问玄哪见过这情景,骇然站在原地。
狗崽子喊道:“喂,过来帮忙啊。”
谢问玄赶忙上前,狗崽子和巨獒忙着将犀牛开膛破肚,一边血淋淋的掏出肚肠心肝,一边麻利的剥下牛皮,颇有些庖丁解犀牛的架势。谢问玄宰杀过最大的动物不过是鸡鸭兔子,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分得了锯下犀牛角的活。忙活了好一阵,狗崽子将整张的犀牛皮剥下,放在水里洗了洗,拍了拍,发出非金非木的噗噗声。
狗崽子高兴得满脸是牙齿。“今晚睡觉的帐篷有了,这东西防水,防风,再好也没有了。上一回吃了,你做的饭,今天轮到我请你吃饭了。”
巨獒的背上已负着两大块巨大的犀牛肉,当做晚餐。
有吃有住,谢问玄自然心情也不错,两人扛着牛皮,提着牛角、牛肉,齐往小山走去。
“你在野外每日都如此捕猎?比咱们这的猎户要厉害太多了。”
“你想的多了,大漠上,走上两三天都不见得能看见一只兔子。不像你们南方,水多草多,到处都是畜生,而且还特好抓。前几****去你们云隐后山,瞧见一个小池塘,边上七八只白鹤,漂亮极了,还不怕人,我和我妈抓了两只,拔毛烤了吃,那鸟肥的直冒油,那天我还拿了个腿去找你,谁知你不在。”
谢问玄哪里不知,他说的是云隐静荷源养的仙鹤,自己闲时也曾去那里散步,一来二去与那群仙鹤也颇为熟识,其中一两只极通人性的,更是喜欢飞到身边,用长长的脖子挨挨蹭蹭亲热一番,还衔过莲蓬给他吃,心中一阵心疼,一阵不舍,一阵同情,心想那是王掌门心爱的灵禽,想来他近日繁忙竟还没有发现。
狗崽子看他面色铁青,并不答话,以为是他因比试担心,自己又接起了话头:“我觉得在这云梦泽比试挺好,到处是飞鸟野兽,水里还有鱼,咱们不必为吃喝发愁。”
谢问玄还在心疼,没有答话。
狗崽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从怀里掏出一个鹿皮兜来,拿出两块鹿肉,一块分给一旁的狗妈妈,另一块撕作两半,一半塞进了谢问玄的手里:“你尝尝我前几天做的干鹿肉。”
谢问玄知道他是无心之失,也不忍责怪,接过鹿肉干,撕下一条在嘴中咀嚼,滋味不差,不腥不膻。但狗崽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全部吐了出来。
“你们南方的鹿,不知是吃什么草,膻味也必北方的小一些。这只是我去云隐南坡看星星的时候抓的,皮做了这个囊子,肉虽然细嫩,但总觉得没有草原的野鹿有味。”
谢问玄因着虚谷体质,常去云隐山南坡引星光修行,一夜久坐难免寂寞,虽偶尔弦儿会来与他说话解闷,但大多时候是山谷中的梅花鹿与他作伴,后来他去破境洗髓后,才不再往南坡去,改去坐忘峰修行,不想许久不见,竟是这番场景。
“你,这几日在云隐还吃了什么?”谢问玄的声音有些颤抖。
“除了这鹤和鹿外,还吃了条金色的鲤鱼,后山的一只羊,桃树林里一只尾巴特漂亮的鸟。”狗崽子掰着指头数着,每说出一种,谢问玄便心痛一分。
云隐山自古便是通灵仙境,各式仙禽灵兽生息于此,云隐门创立以来,皆奉行老庄之道,不相干涉,是以双方得以和平相处,久而久之,云隐门人与这些飞禽走兽也有亲近之情,更是爱护有加。
“我们云隐门待客如此怠慢,竟然没有茶食奉上吗?”
“有是有,只是太过清淡,我不太吃得惯,就想自己打些野味,不麻烦你们了。”
谢问玄为之语塞,修养极好的他,此时只能讲诸般情绪往肚子里吞。
狗崽子这才发觉谢问玄脸色难看的原因:“这些鸟和鱼是你们养的吗?”
谢问玄先是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狗崽子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确实不知,我瞧那鹿、鹤就在野外也无人看管,只道可以随意取用,我回头下山给抓一样的陪你。也怪我粗鲁惯了,不惯在屋檐下吃饭,平日在大漠难得一见活物,只能逮着什么吃什么……说着连连道歉。”
听到“不惯在屋檐下吃饭。”谢问玄心中一痛,叹了口气道:“是我们待客不周了,今晚,我将这犀牛肉做得好吃些。”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到了小山的顶上,举目四望,莽莽一片泽国尽收眼底。
谢问玄才知道狗崽子为何要选择这座小山安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