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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约阁近两年来,因为有风头正盛的花魁之首文余音坐镇,加之还有其他名妓头牌,生意火爆,坐无虚席。
这文余音年芳十六,模样大家早有见识,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歌喉如煌煌仙音,又擅长诗词歌赋,故而被文人墨客誉为花魁之首,至于她是何方人士,如何做了这风尘女子,倒是无人知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正是夜生活开始之际,商丘臣跟着一行纨绔,几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后粉面伶俐的小厮不少,虎背熊腰的保镖众多,但都不是他的随从。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径直往绰约阁而来,一路上行人见状纷纷避让,赤水河畔,风月之间,谁不认识这几位高门大户的子弟,谁都不会上前去触霉头,自寻无趣。
只见老鸨和一众龟公早迎了出来,绰约阁的打手也把道路清理开来。
吏部尚书之子赵星熠带头跳下马,由小厮牵着去了偏院料理,他走上前对着老鸨就是一阵肆无忌惮地观赏。
“清姑近来可好?有没有思念本公子?”
清姑一阵媚笑,扭着曲线蛮腰,迎面而上,声线如银铃一般说道:“哎,昨夜奴家还梦见与赵公子赏月言欢,今早又有喜鹊鸣于阁楼之上,奴家就知道会遇见贵人,不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公子不是来到这里了吗?”
“赏月言欢与鱼水之欢,其实只有三字只差。清姑忒不实诚!”一旁的林阁老之孙林笑之笑道。
“林公子你是不知道,奴家倒是想,但这人光说不练,说了白说。”
清姑细眉弯弯,一脸的幽怨之色,轻轻推开赵星熠,毫无局促地又向林笑之迎合而去。
“清姑莫要耍贫,本世子腰缠十万贯,就看你有没有十八般武艺,将之拿走?”
王驸马的长子王举大笑走来。
“世子说笑了,十八般武艺,奴家不会。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风采,倒是略有耳闻。”
清姑转而一脸仰慕之态,又上前去牵住王举修长的手臂。
“清姑真是伶人儿,荤素皆可,实在让人大开眼界,一番话把我们几人都弄得心痒痒。但是今天我们不是主角,你看这是何人?”赵公子说着把手指向最后的商丘臣。
清姑顺着手势望去,只见一公子哥,坦荡不失儒雅,儒雅又不却阳刚,七尺之躯如鹤立鸡群,丰神俊朗,目若星辰,一脸淡淡的笑意,清姑哪还能不知道是谁?
昨晚此子于赤水画舫上出尽风头,所做之词,字画藏剑意锋芒之事已经传遍此间。
风尘女子最爱谈论的就是骚人墨客与英雄侠士。
清姑暗暗一叹:“好个能文能武的俊逸公子哥。”
而后她顺势迈出莲步,扬起那杏脸桃腮,含情脉脉地看着商丘臣说道:“哪能不知?这可是奴家自小梦寐以求的伴侣,不想昨夜出尽风头,今日又来寒舍,此间蓬荜生辉,奴家不胜喜之。”
商丘臣只觉这妩媚女子,媚眼如丝,看得自己心内一荡。
一时间商丘臣俊脸微红,差点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风韵老娘。
商丘臣故作老成,低头在清姑耳畔,悠悠地说道:“清姑以前艳压群芳,至今还听闻过你的香艳传闻。如今清姑也是花红正好,本公子一直觉得姜嫩而香味不够,姜辣且余味才足!”
此语一出,倒是惹得在旁三人哈哈大笑。京城四少,王赵林商,吃喝玩乐,斗鸡遛狗,名不虚传。
商丘臣此法果然凑效,愣是清姑见多识广,也被他这一招弄得耳根酥麻。
清姑开始以为此人只是故作洒然之态,如此一番之后,倒是不敢小看于他,只道这是情场中的老手,脂粉里的状元。
其他三位纨绔长期混迹于勾栏之间,见商丘臣初来勾栏之所竟有如此能耐,自然对他刮目相看,之前关于他身患隐疾的流言不消而散。
商丘臣一脸云淡风轻,心内自得道:“纨绔圈从此再无人会小看自己,包括这半老徐娘也是一样,只要今日能得余音仙子青睐,日后定然会成为佳话!”
恍惚间,只觉自己只为这风月而生,前世定是花丛浪子,全然忘了家里老头子的谆谆教诲。
进入一雅间,四人围拢坐下,清姑立于商丘臣身旁,一脸迷恋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清姑,莫要馋他的身子,你看你那一脸虎狼之色,就差一口把他吞下了。今日我们要见一见那余音仙子,你速速去请来!”赵星熠笑道。
“哎,赵公子你知我这女儿看似娇弱,但极其要强,若她不肯来,奴家也是毫无办法。你若看不上奴家,奴家自去叫红影,素欣,兰荷等可人儿来陪你等,如此可好?”
清姑眼神愈发娇媚慵懒,言语间对着商丘臣暗送秋波,商丘臣欣然接纳,面上却是视若无睹的样子,让暗中观察着他的清姑恨恨咬牙。
“清姑,你俩别在这里亲亲我我了。快去叫人!”
王举望着清姑那春色满园关不住的娇媚仪态,玩味地打趣笑道。
清姑一脸被打扰且不情愿的俏模样,有些嗔怒,但又绝对不是故作的风情万种,倒是让其余旁观三人也是稍稍失神。
“冤家,奴家去帮你叫人,若是她不来。可别怪罪奴家!”
清姑在商丘臣的耳边呵气如兰,轻轻对他说道,大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故作,商丘臣一时心内波澜起伏。
商丘臣见她扭捏而去,回眸一笑,也是动人心魄,欲语勾魂。
半老徐娘动心弦,开春少年敞心扉。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果然不同凡响!今夜只为余音仙子风采而来,我且稍做镇定。
如若余音仙子不肯赏光,去会会这一笑百媚生的清姑,想必他们三人也未必会笑话我。”
商丘臣想道此间,完全不觉自己所想,自相矛盾,料是精虫上脑,智商降低了。
他道:“诸位老哥,等下若是余音仙子肯来,还望你等稍稍退避三舍,也好为小弟争取一番机缘。小弟如若能得仙子赏识,也算是我元京才子的一段佳话。此间一应消费全算在小弟头上。”
“兄弟如此见外了,才子佳人,我等自然乐见其成。你且放心。待会我们都自有去处!”
赵星熠,王举,林笑之三人一起和声笑道。
只见清姑缓步而来,一脸幽怨之色拽着商丘臣之手说道:“奴家那女儿闲这里太吵,她素爱静雅,嘱咐商二公子屈驾往楼上去呢。”
“果然有戏!兄弟你自便,清姑还不放手,带我们饮酒赏月。”
王举上前分开两人,对着清姑笑道。
“冤家,好好待我女儿,且不要被她赶出来。赶出来也不怕,奴家大门随时为你而开!”
清姑不理王举之言,对着商丘臣说完,一脸幽怨之色又转为咯咯而笑,她也是觉得自己稍稍演过了头。
清姑低眉想道:“自己那女儿身处青楼三年,还是清白女儿身。要不是太子赏识于她,不知道早便宜了哪个世家公子,纨绔子弟。也不知道这商二公子是否顶得住太子的压力。”
虽然有些犹豫,但难得文余音亲口答应见外人,自己也不好替她拒绝,迟疑不定之下,又被余下三人半推半夹着,也就转忧为喜。
清姑眼前这三个金主使钱如流水,可不是浪得虚名之人。再说太子也从未告诫过她,文余音是他的人,那小子去私会她,若发生了点什么,绝不关自己的事。
商丘臣见四人离去,跟着一位秀丽清官上了顶楼,迂迂回回来到一处素雅静逸的房间,清官万福后自行离去。
商丘臣自顾而入,轻轻合上房门,只闻一阵雅致的清香,弥漫整个房间。这香味清新脱俗,半点不使人迷醉,倒是让商丘臣刚才憋着的欲火消散不少。
商丘臣深深吸一口气,跨过由若干别致屏风围成的玄关,走到了内房。
一扇雕花细纹的窗子敞开着,只见月银如水,倾泻在外边琉璃玉瓦之上,潺潺如涟漪,荡漾开来。
一阵箜箜弦响,一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缓缓道来。此曲是古宋文豪苏轼的代表作,商丘臣自然知道。
文余音凭栏倩影,曲意出尘,商丘臣不忍打扰,轻轻闭眼,享受着前面端坐女子的款款琴思。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如此女子果然存世,古人诚不欺我!”商丘臣一脸欣赏享受之色,完全忘了来此的初衷。
一曲终了,文余音柔荑按住琴弦,琴弦微微震动之音,而后息于平静。
她站起身来,微微朝着商丘臣一个万福,转身立于窗前,不知道是望向外边月夜,还是盯着那细如蚕丝、薄如蝉翼的纱帘。
这纱帘是用来防止蚊虫入侵,富贵人家都不常见,婆娑如烟雾,轻柔似流水,造价极为不菲。
文余音整个俏妙的背影都留给了商丘臣,假若她知道会引发此纨绔的歪心思,估计不会如此。
“月夜景色,昨晚姐姐未曾看够?纱帘虽精巧别致,但也不及姐姐容颜半分!”
商丘臣主动开口叫了声姐姐以示亲近,也免无话尴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是何等才情?奴家自幼观书,诸子百家,正史野记,虽谈不上博览群书,但却少见如此雄奇风格的词曲。
公子之词,风格也是偏向于豪放一脉。剑道我虽不懂,但昨天见盐女剑舞,已然惊为天人。
公子年幼,诗词与剑技都有如此造诣,当是从娘胎里练起的,不知公子何以教我?”
文余音淡淡地问道,也不去计较他这种亲热的方式来套近乎。
“昨日当众贬我,现今又给我高帽子戴。此女果然不简单,我虽不是情场高手,但哪会让你牵着鼻子走!”
商丘臣暗想道。
“姐姐说笑了。豁达之态本天成,佳句亦是偶得之。
至于剑道,我乃生而知之者,这些并无冲突。”
商丘臣言罢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内心却是稍稍慌乱,感觉眼前这女子似看出了自己的秘密一般,但一想又觉得可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商丘臣本能地稍稍靠近玉人几步,静静欣赏着那幽美的倩影。
忽觉此女若那深山仙林的珠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昨夜虽然一见此女就惊为天人,却也不曾细细欣赏。
“不可亵玩只是暂时的!”
商丘臣暗怀鬼胎地想到。
“不想二公子词曲豪迈,剑技精湛,巧如舌簧的辞锋亦是如此犀利,奴家倒是无言以对了。”
文余音今日一身素雅黄纱半裹着柔美胴体,云髻低低环绕在脑后,一根青簪穿于其间,恰似天青点碧;银色流纹细带,围住嫚嫚细腰,又如流银嵌金。
“姐姐只说对了三分之一!”商丘臣自然而然地又跨前一步,而后停住。
“哪三分之一?”文余音果然来了兴趣,音色稍微提高不少。
商丘臣故弄玄虚,一脸享受之色,悠悠说道:“姐姐声音真好听,天籁之音不过如此!”
他略微停顿,又说道:“我只有此《临江仙》一曲词流出,谈何词曲风格豪迈?至于辞锋犀利,那不过是姐姐你咄咄逼人,小弟正面回击罢了。”
商丘臣盯着前面的倩影,她貌似无动于衷,闭口不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吹牛说道:“弟弟有三寸不烂之舌倒是不假,只是姐姐你从未亲身体验过,不知姐姐是从何得知?”
“本以为你也是个清逸之士,不想也有走眼的时候!奴家不喜欢听这些荒唐浪语,公子请自重!”文余音音色微冷。
“有戏,她不立马下逐客令,说明本公子策略对头!”商丘臣暗道。
“姐姐冤枉小弟了,见到姐姐倾国倾城之容,哪敢无礼?周公之礼也是礼!”
商丘臣鼓起信心,一脸淡然,又向前挪了半步。
“今日所见,大失所望,不想你与那世人一般,皆是好色之徒!枉你诗词剑道有如此境界,人品不过如此!”文余音冷声道。
“非也,姐姐误会我了,与那庸脂俗粉,不爱之人一起,我就只想吟诗赏月,饮尽风雪。与绝世容颜,心生仰慕之人一起,小弟我就只想携美而眠,这乃人之本性也!”商丘臣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等文余音回话,他又说道:“世人戴衣冠而行,遇见所想所爱之人,无不想做那衣冠禽兽之举,此实为天道,自然而然。万物交合,延续生命,生衍之势,生生不息,延绵不止。”
“强词夺理!”文余音冷笑打断。
商丘臣缓缓走上前,看着尽在咫尺的女子。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
“公子自重,你再如此无礼,奴家叫人了!”文余音见他离自己如此之近,心内微微恐慌,转身往后退开,粉面生怒。
商丘臣却是满脸自信的笑意,还欲作势上前。
“你真不怕太子责罚?”文余音怒极反笑。
“姐姐,别拿太子压我,太子若对你有情,又何必放你于此间受苦?小弟此番来此,就是太子见我钟情于你,私下授意,不然小弟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同他争女人。”
商丘臣一本正经,狐假虎威地说道。
商丘臣见她一时无言,趁热打铁又道:“姐姐可知,小弟家教极严,十五岁还是纯阳之身,辛苦憋着,实在苦不堪言。不然以小弟家世,什么女人不曾见过?姐姐一试便知!”
“贫嘴,不知道你的同胞哥哥是否如你一般下流?”文余音寒声问道,两颊缓缓坠下泪珠,商丘臣之前所言,对她来讲是种伤害。
商丘臣听见此语,突如被一盆冷水浇下,顿时想到兄长看自己的那种眼神,瞬间欲念全消,愣在原地。
商丘臣突然感觉兄长就如自己的梦靥一般,怕他甚至比怕自己的父亲还要多上一些。
文余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问道。
清丽绝伦的玉容上有着两行浅浅的泪痕,灯火交错中,隐隐映着那满屋的莹火。
“怎么?奴家所言,刺痛你了?”
文余音惨惨而笑:“刺痛就对了,就怕还不够深!你这种高门大户的子弟,哪会真正的去爱护一个风尘中苦苦挣扎的弱女子?”
商丘臣转身,眼内掠过一丝坚毅之色,笑道:“刺痛?我的心比你想象中强大。”
他缓缓走到窗前,望向外边的繁华,眼内却涌出一丝落寞,也不回应文余音的第二个问题。
“一母同胞,孪生兄弟。他就如天上的骄阳,我却为地上的萤火。他读遍诸子百家,我却在逐鸡溜狗。他皇榜高中贵为状元,我却连六经都看不下去,至今还是一届白身。至于习武练剑,那只是不想走他的道而已。”
“我不羡慕他,也不嫉恨他,只是他看我的眼神从未把我当做一个淘气的弟弟,一个亲人,对父母亦是如此!
我觉得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间,终会有离去的一天,那时的我,悲耶,喜耶?我无从得知。”
商丘臣不知为何突然在此女面前流露这般情结。哪怕一开始自己的目的就不单纯,只是为了发泄憋了十数年的欲火,文余音无意间的当头棒喝,让他露出如此脆弱之态,就连商丘臣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是怎么回事。
商丘臣努力一笑:“姐姐之前有一点倒是又说错了,商尧臣是真风流!小弟我却是下流!”
商丘臣说完转身就走,看也不看文余音一眼。
“且慢!”文余音轻声上前,柔荑握住商丘臣衣角,走到他前面,看着这剑眉星目的脸颊。
商丘臣内力运起,衣角自然鼓荡,轻轻地震开文余音白净纤细的右手,往敞开的窗户纵身一跃,差点将纱帘损毁,他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文余音看也不看那纱帘,右手还微微颤抖,忽而又浅浅一笑:“看来也并非十全的纨绔,傲气倒是不小!哼,但豪门子弟貌似也从不缺少傲气。”
女子秀美的面容上泪痕依旧,此时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