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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绑票的人虽然个个都像凶神恶煞心狠手辣,但也不是不怕死。牛耳尖刀心里很清楚,李文翰不仅是个有胆量的人,而且说到做到,并非装腔作势吓唬人。再说了,凭他的体格,真要是动起手来,李文翰活不了自己也占不着便宜,自己的人也得死的死伤的伤。一旦弄到那个地步,不仅人财两空还得惊动政府,也难逃一死。另外,牛耳尖刀虽然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但他还从没见过像你李文翰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后姨的尊严,竟然不怕刘疤瘌眼趁机要了自己的命。牛耳尖刀的心忽然一动,觉着借这种机会捅李文翰一刀子也太不仗义了,赶忙把刘疤瘌眼拦住了。
“看在老人的面子上,你先把家伙收起来。”说完,也赶紧走过去扶刘老太太:“大娘,您千万别这样,快起来!”和李文翰一起把刘老太太扶了起来。
“大哥,算了,为了几个钱,再死两个人就更不值当了。何况人也死啦,就少要两个吧。”另一个绑匪对牛耳尖刀小声说。
尽管另一个绑匪说话的声音很小,还是让李文翰听见了,李文翰不由得怒火冲天。
“为了几个钱竟然要一个老人的命,你们也太狠毒了!你们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李文翰指着牛耳尖刀喊起来。
也许牛耳尖刀觉得自己确实理亏,也许怕政府知道了枪毙了自己,只好让步了。
“老兄,自古以来就是修桥补路瞎双眼,杀人放火现得利。俺生来就是这个命,干不了好事,只能干这一行。土匪虽然可恶,应该千刀万剐,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土匪都不通人性。俺哥几个这次绑你舅舅,为的是给他要几个钱,并不想要他的命,所以,并没有难为他,是你舅舅想不开上吊了。你是个有情有义十分仗义的人,是难得的好人也是一条汉子,俺就给你一个面子,钱就有多少算多少吧。”
“人都死了还要钱,你们的心也太黑了吧!”
“当土匪的那个不黑,不黑能干了这一行吗!不管人死了还是活着都必须给钱,这是道上的规矩!你要是不想要人,俺放你一马立马走人!要是想要人,废话少说,痛快的把钱拿出来!”
“钱可以给你,但是,必须先让俺见到人,不然的话,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看来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那就跟俺来吧。”
牛耳尖刀把李文翰领到村外的一片灌木林旁,指了指里面说你舅舅就在这里面,你自己去找吧。
李文翰走进灌木林找了半天才找到舅舅,泪水立刻流了下来,他把舅舅浑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只有脖子上有一道绳子勒过的痕迹,其它地方没有发现伤痕和异常,看来舅舅自杀的,背着舅舅出了灌木林,把钱交给了牛耳尖刀。
“俺真不明白,天下七十二行,哪一行不能养家糊口,你们为什么非干这一行不可!中国的老百姓被旧社会的统治者已经折磨了几十年了,如今刚过上舒心的日子,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既让老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自己也过几天踏实的日子。”
“你说的没错,但是,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管不了俺,俺也改不变不了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不过,俺也对你说一声,以后即使绑票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做了。李文翰,你很机灵也很老实,知道吗,老实就是傻子!老实人的命就是被人玩弄的命,就是吃亏的命!以后别再傻了,学精明点,要不会吃一辈子亏!好了,不和你多说了,你如果还有啥不明白的,过后问问你表弟就明白了。”
牛耳尖刀说完转身走了,而且再也没有回头。
“表弟,你去找辆车,把咱舅舅拉回去。”
“表哥,你真会开玩笑,大年下,谁能把车借给你拉死人啊!”
“那也不见得,善良的人还是有的。”
“俺都跟你说过了,俺现在是臭狗屎,人家都懒得搭理俺。别人还兴许能借来,俺门都没有!表哥,给你说实话吧,啥事都别别指望俺!”
“你既然不愿意去借,咱俩只能把舅舅抬回去了。”
“表哥,就俺这体格能抬得了吗!你还是回梁家庄,叫他们找辆车拉回去吧。如果找不着车,就多来几个人抬回去。”
“刘富啊刘富,俺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来!咱舅咋死的暂且不说,事到如今,你总得大面上说得过去吧!你让俺回去叫人,你的脸往哪搁啊!刘富,实话对你说吧,俺真恨不得扇你两个嘴巴子!”
“俺还要啥脸啊,俺的脸早就没了!咱舅舅的死怨不得别人,都因为他太无情无义了才落了这么个下场!表哥,你就别指望俺了,你自己想办法吧。不过,俺知道俺没有人性,你要是想打俺就打吧,俺不还手,俺认了。”
“表弟,事到如今俺啥都明白了,你能不能告诉俺,你到底为啥这么做啊?”
“表哥,你干嘛非要弄明白不可?,俺不是人!你就别问东又问戏得了,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不明白的事多了,有些事你恐怕一辈子都弄不明白!俺没文化,可俺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叫聪明难糊涂更难,难得糊涂。该糊涂的时候还是糊涂点好,糊涂人祸少!”
“你不愿意告诉俺也知道咋回事,俺不问了。不过,不管你听不听,俺还是要劝你一句,大姨都那么大岁数了,有今天没明天,你不为自己着想,总得替老人想想吧,总得让她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俺大姨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这么大,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乌鸦还知道反哺呢,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到愧疚吗!”
“表哥,实话对你说吧,俺做的事你不愿意做,也做不了。你做的事俺不是不想做,可俺办不到。你是个好人,你虽然不是俺的亲表哥,但俺刘富也不能不敬重你,俺再不是人也得谢谢你的一片好心!表哥,俺刘富是个不仁不义不孝的东西,从今往后你就当没有俺这个表弟吧!”
“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俺也就不说别的了,俺自己背回去好了。你如果想回心转意,有用着俺的地方尽管去找俺,俺会帮你的!”
刘富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李文翰腰里的两把菜刀。
“表哥,已经没啥事了,是不是把菜刀给俺?”
“不行!万一他们在半路上截俺,俺赤手空拳咋对付他们!再说了,不就是两把菜刀吗,俺命都能豁出去,难道还稀罕你这两把菜刀不成!”李文翰又对着梁老汉的尸体说:“舅舅,咱们回家吧,你不用怕,有外甥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李文翰背着舅舅走了。表面上看刘富并不在乎,其实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也许是因为自惭形秽、也许是担心事发被人谴责、也许是良心发现有悔改之意,也可能都有吧,至于到底为什么,他不说谁也不知道。李文翰走远了,刘福若有所思地耷拉着脑袋找牛耳尖刀去了。
常言道:春冻骨头秋冻肉。初春并不像人们所想象和希望的那样天天都风和日丽,依旧时不时地就刮西北风,依然可以把人冻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苍天是不是有意难为李文翰,虽然已是中午了,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把枯草败叶吹得满天飞,李文翰背着舅舅迎着西北风艰难地朝前走着。
日头已经偏西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尽管李文翰很强壮,但是,毕竟大半天滴水未进了,脸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滚,但是,只能任其往下滚,腾不出手来擦一擦。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叫,步伐渐渐地慢了下来。他想歇一会儿,但是,当想到母亲和舅舅一家人都在焦急地等着自己的时候,只好咬着牙继续朝前走。又走了一段路,渴、饿、累全都涌了上来,李文翰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把尸体放在路边上,掏出烟袋就一袋接一袋地抽起烟来。抽了一会儿感觉不那么累了,饥饿也减轻了许多,自言自语地说没有干粮哪管喝口水也好啊。边说边下意识地瞅了瞅四周,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从远处不断飘来的枯草败叶什么也没有。
一些串门子走亲戚的人都开始陆续地回家了,当走到李文翰跟前时,都无一例外地惊恐地睁大眼睛瞅瞅躺在地上的梁老汉,然后瞅瞅李文翰腰里的两把菜刀,都不由得心惊胆战,有的慌慌张张地朝前跑,有的掉头往回跑,后来的人都绕道而行。
自打李文翰走后,李老太太就一直暗自落泪。这中间,她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大门口朝刘家寨子张望,希望儿子早点平平安安地回来。但是,每次都让她大失所望。中午,别人都吃了点饭,李老太太却坐在原地一动没动,无论别人怎么劝就是不吃。
“你多少吃点吧?你要是不吃,别人咋吃啊!”梁老太太说。
“俺儿子啥时候回来俺啥时候吃!俺儿子要是出了事,俺也不活了!”
下半晌,李文翰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背着梁老汉回到了梁家庄,有人惊喜地喊起来李文翰回来啦。
李老太太听见喊声赶紧跑了出去,一看李文翰背着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凭直觉知道梁老汉出事了。
“不好,俺大哥出事了!”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既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一个人去接李文翰。直到李文翰走到众人面前把尸体放下后,都才似乎醒了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梁老汉,都突然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起来。
李老太太看着已经死去的哥哥也掉泪了。儿子回来了,而且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李老太太流着眼泪一边拍打李文翰身上的尘土一边说:
“文翰,他们没难为你吧?”
“没有难为俺,俺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俺大舅…”
“啥也别说了,娘啥都明白了。这大半天,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一直提溜着放不下。虽说是大半天的工夫,可娘觉着比一年的时间还长。你要是真得回不来了,他们娘几个可咋办啊!这一大家子以后的日子咋过啊!娘还有啥脸活着啊!娘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后悔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娘,你也别难过了,俺舅舅虽然走了,但是毕竟回家了。”
“这是老天有眼,看你为人厚道,这才在暗地里保护你,让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啦。”又问道:“刘富怎么没来?就你一个人把你舅舅背回来的?”李文翰点了点头。李老太太咬牙切齿地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人性都没有!”
“外甥,妗子白养了这么多不成器的东西了!要是没有你,妗子找谁去啊?你把你舅舅赎回来了,你舅舅也可以安心地走了,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保佑你的!”梁老太太说道。
“妗子,俺舅舅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咱得去县里告他们!”
“这可使不得!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他们还不把这个家连窝端了啊!死了一个就够受的了,要是再出点事,这个家可就彻底完了!算了,妗子认了!”梁老太太惊恐万状。
“文翰,你看他们哪一个是能担起事来的人?他们不出头,你替他们打官司去啊?你就省省心吧!”李老太太不想让儿子再管这事了。又对梁老太太说道:“文翰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们还不赶快给他做点饭去!”
“妗子,你别忙活做饭的事了,有现成的吃点就行了。入土为安,您赶快去安排俺舅的后事吧。”
自打解放以后,绑票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突然发生了这么件事,轰动了梁家庄周围几个村子,梁家院里院外都是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很奇怪,谁都想知道是咋回事,但是谁都不好意思问。人们虽然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却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都不由得感慨万分。
“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一个后外甥豁出命来去赎舅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是说破天俺也不会相信!像李文翰这样仁义的人,打着灯笼都找找不到!”
“细寻思寻思,亲的未必亲后的也未必后。人老了到底谁能得上谁的济,还真不好说!”
“李太太一生虽说很不幸,能有这么个儿子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人民公社成立后,合作社变成了生产队,并且都成立了食堂。一开始都集中在食堂吃饭,由于粮食充足,不仅随便吃,而且饭菜也不错,每个礼拜都能吃一顿红焖肉。谁也闹不清为什么,也许是一种轮回吧,第二年春天突然大旱,粮食产量大幅度下降,食堂办不下去了,所以,不仅不再集中吃饭了,而且也不随便吃了,而是按人头和标准发粮票,食堂只做主食不做菜,菜各自做自己的,各家凭粮票领了主食回家吃。主食都是棒子面做的窝窝头,隔三差五也吃一顿馒头。
老百姓对吃什么倒无所谓,问题是,粮食标准本来就就低,自从实行定量和凭粮票买饭以后,干粮从来就没有足斤足量过,粥稀得能照见人。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只有那些老实巴交的和干部看着不顺眼的人才能享受这种特殊的待遇。其中的奥妙虽然人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由于管理员是钱有旺,其他做饭的人也大都姓钱或者与钱家比较好的人,谁都不敢说啥,只能抱着惹不起也得罪不起的想法,忍气吞声地受着。
人们常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社会上的很多事确实如此。但是,同样出名的人,结果却截然不同,有的人事事通达,甚至一步登天。而有的人却屡遭不测,有的甚至丧了命。李文翰的红旗手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好运,反而都是厄运,成了他卸不掉包袱和累赘。
自那次打井以后,杨占全对“红旗手”三个字不仅理解的很深透,对其特出用途也深有体会,运用的也得心应手。每逢有谁都不愿意干的活,或者什么危险事,红旗手就成了杨占全支使李文翰的令牌。而李文翰能说什么呢,只能让干啥就干啥。李文翰又格外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荣誉,无论干啥都尽心尽力。尤其是出民工,不管到哪里去,也不管干多长时间,不仅让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干得也非常出色,也获得了不少各种各样的荣誉。习惯成自然,一来二去,李文翰也就成了城关村的“民工专业户”了,每年都有好几个月不在家。
李文翰常年不在家对李家自然不什么好事,可对钱有利来说却是绝对的好事,可以更加肆意地刁难欺负赵金芳。在他的授意下,给李家的窝窝头不仅不够称,而且不少都是剩的,有的甚至都馊了。刚开始赵金芳并没有在意,觉得每天都做那么人的多饭,在分量上哪能把握的那么准,分量差点也在情理之中。另一方面,做这么多人的饭,不可能顿顿都做得可丁可卯,吃几个剩的也在所难免。后来才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不管是馒头还是窝窝头,自己和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就像落到后娘手里的孩子一样,吃得多数都是差的剩的,新蒸的窝窝头没几个。赵金芳知道,从中搞鬼的不是别人而是钱有利和钱有旺。她想找杨占全说道说道,但又一想,这些年来钱家虽然没把李家整垮了,但是,吃亏的总是李家。一旦把事情捅破了,钱有旺肯定会死不认账百般狡辩。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杨占全这些年通过钱有利捞了不少的好处,两个人的关系就差两个姓和没有穿一条裤子了。食堂里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却一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管不问。找他,就像那年工分的事一样,不但不给你解决问题反而把他得罪了,处处刁难你给你小鞋穿,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再加上丈夫不在家,单凭自己,不但奈何不了钱有旺,还可能吃更大的亏。想到这些,赵金芳也只能罢了。
这天中午,二柱从食堂买回来十二个窝窝头,赵金芳一看窝窝头比前两天的还要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像李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家两家,有很多人家都是同样的情况,所以,都心怀不满愤愤不平。这天下午,一帮妇女在田间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议论。
“这几天,每次领回干粮去俺都约一约,结果都不够称!粥就更不用说了,里面有几个米粒!口粮本来就少,哪能填不饱肚子?饿着对子哪来的力气干活!照这样下去谁受得了!”
“都是食堂管理员搞的鬼!有少吃的肯定就有多吃的,这昧心食也不知道都让谁吃了,也不怕噎死!”
“这么大的事,社长咱咋不管不问呢!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谁他们不管,咱们就自己管,找他们说道说道去!”
“说道说道,食堂里几乎全都是他们的人,干部的嘴也都让他们堵上了,不管你咋提意见,他们能当回事吗!咱们都不过是个小小的老百姓,你能把人家咋的,能弄出个里表来吗!说来说去,不怨天也不怨地,只能怨自己没章程!”
“难道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拉倒了?也太窝囊了!”
结果,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天,既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没有想出办法来。
妇女中有一个人是张忠良的媳妇。别看她现在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可过去并不是一个甘愿寄人篱下的人。土改的时候,不仅工作积极,而且敢说敢干,当过好几年的妇女主任,人们都管她叫“赛桂英”,意思是赛过穆桂英。并且当过好几年的妇女主任。后来,随着张忠良的地位的逐步下降,她也就早早地解甲归田了。张忠良虽然对自己地位的变化有些想法,但是,既没有撂挑子也没有发过牢骚,不管干啥,一如既往任劳任怨。
赛桂英就不一样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牛打江山马坐殿。尤其是当钱有利和杨占全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不把自己和老头子放在眼里而的时候,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自己已经是个小白丁,再有意见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张忠良也曾经劝过她,不要和那些小人一般见识。不管张忠良说啥都没有用,赛桂英虽然嘴上不说了,但是,心里依然一肚子气。
赛桂英对食堂里的问题了如指掌,一直在琢磨用什么办法才能把食堂里的问题抖搂出去,给杨占全和钱有利一点颜色看。赛桂英一看机会来了,立刻当机立断。
“你们都咋地了,咋越来越傻了!你们好好想想,这昧心食都让谁吃了,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赛桂英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实谁都不傻,谁都知道是咋回事。可话又说回来了,咱们都不过是个小小的老百姓,知道了又能把人家咋的?你和别人就不一样了,曾经当过妇女主任,比俺们见得多经得广,无论哪方面都肯定比俺们强,你咋也不站出来替社员说句话呢?还有你家老头子,现在大小也是个生产队的干部,咋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妇女甲说。
“俺现在和你们有啥区别,即使浑身使劲往哪里使!至于俺家老头子,他算什么生产队干部,有他半斤没他也八两,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那你就这么认了?你两口子都是对城关村有过贡献的人,如果站出来说句话,他们也得寻思寻思!”
“不忍了还能咋地!在一些人的眼里,压根就没他这个人!别说和队长、会计没办法比,食堂的管理员都比他强!就连打小旗的生产组长都比他仗义!很多事他不是不想管,他管得了吗!要是别人,早就猪八戒摔耙子——不‘伺猴’了!可他呢,人家不把他当回事,他也不知道愁,干得还挺起劲呢!有人说他是傻子,要俺说,他还不如傻子呢,傻子还认得老婆孩子呢,他连老婆孩子都快不认识了!”
“别的干部都没少往兜里揣,他就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你们都好好寻思寻思,这么多年了,他除了吃亏占过啥便宜!俺和孩子占过他的什么光!他不但没有捞到好处,搭上的钱和东西数都数不过来,就差没有把命搭上了!你们再看看有些人,不仅把自己家弄得沟满壕平,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姐夫小舅子,哪个没跟着沾光!”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俺有点气不忿儿也生你老头子的气,人家不把你当回事,自己总不能也把自己不当回事吧?就这么认了,难道心里就不窝囊!要是俺的话,他们越拿俺不当回事,俺越非管不可,看他们能把俺咋地!”
“啥事都是说说容易,要是办起来可就难了。”
“谁都知道这件事很难办,你要是能把这事解决了,你要工分给你工分,要钱给你钱,都依着你,一句话绝不亏待你!你说咋办吧,大伙听你的!”妇女甲说。
“那倒不用。再说了,俺也不是那种人!俺之所以帮大伙,一来俺看不惯杨占全和钱家那专横跋扈的样,二来俺也想为大伙讨一个公道,并不是为了工分和钱。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队长去!”
“找他,他已经和钱有利穿一条裤子了,他要是想管早就管了还能等到现在,找他他能管吗!”妇女乙说。
“队长是干啥的?是为社员服务的,他不管谁管啊!咱们谁也别吱声,要是明天中午窝窝头还是这样,咱们就拿着窝窝头上队长家去,看看他咋说!”
“俺还是有点担心,历来得罪了山神爷养不起小猪仔来,把队长得罪了,以后咱还能有好果子吃吗!”一个妇女还是有顾虑。
“那也比带死不活的挨饿强!再说了,他能把咱咋地?不管你们咋办,俺非和他们说道说道不可!”妇女甲说。
赛桂英心里清楚,尽管有些人嘴上说的很好,但是,一旦事情办的不顺利或者出了事,就会半路打退堂鼓。没有几个意志坚定、敢做敢为、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退缩的人做支柱是不行的。谁最合适呢?赛桂英立刻想到了赵金芳,赵金芳既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心口如一敢担当的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不会退缩。而且,不会为保全自己而出卖他人。她如果参与此事,肯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是赵金芳始终没有吱声,赛桂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纳闷。
“弟妹,你是咋想的?”赛桂英问赵金芳。
赵金芳心里很复杂,没有马上回答。
“在咱城关村,最吃亏的是你们家,最受气的还是你们家。你不能再这样不声不响地忍着了,应该和他们说道说道了!”
赵金芳还是没有吱声。
“你怕他们?”
“俺不害他们,俺家老的老小的小,俺怕他们经不起折腾。”
“你说的也是,俺理解你也同情你们家这些年来的遭遇。不过,你想想,究竟是这么没完没了的受气好呢,还是拼一把把他们整倒了好呢?如果赢了,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气了!如果输了,也算出了一口气,他们也就再也不敢小瞧你了!再说了,人活着就要活出个样来,不能老让人骑着脖子拉屎!”
赵金芳终于被说动了,答应和赛桂英一块去找社长。
“这就对了!放心吧,只要大伙齐心,谁也不敢把咱咋的!”
赛桂英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尽管都信誓旦旦,恐怕各有各的心眼,一旦遇到挫折,就都像秋后的茄子一样蔫了,背不住还会出现互相埋怨乃至自相残杀的事情,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了好。
“不过,咱得先把丑话说到明处,这一呢,谁也不许打退堂鼓,要闹就闹到底;二呢,谁也不能说是俺的主义;第三,咱们都邻里邻居的多少年了,就是出了天大的事都得担着点,谁也不能往别人身上推。不然的话,不但会鸡飞蛋打,还真备不住被打阶级敌人!”
“你放心吧,你是为大伙好,谁都不会出卖你!谁要是干那种缺德的事,喝水被水呛死,吃饭被饭噎死!”妇女甲信誓旦旦地说。
第二天中午,十几个妇女买了干粮一看和昨天的一样,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挎着篮子一起去了杨占全家。
杨占全全家人正在吃饭,十几个妇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忽忽啦拉地进了屋。杨占全媳妇吓得赶紧用毛巾把装干粮的篮子盖上了。杨占全媳妇的举动,妇女们都看在了眼里,都暗暗骂道,身为社长吃昧良心食丧尽天良,无耻。
杨占全家虽然经常来人,但是,老娘们从来都不到自家来,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而且个个都挎着篮子,怒气满面。杨占全虽然不知道这些老娘们为啥到自己家来,但是,知道出事了,还不是一般的事。让他更担心的是,不知道这帮老娘们看没看见自己篮子里的干粮。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所以也有些心慌意乱。
“正是吃饭的时候,你们不回家,都跑我家来干啥?”杨占全假装纳闷地问。
“俺知道正是吃饭的时候,俺也想消停地回家吃饭,可是,这饭俺们实在是吃不下去,不得不找你讨个说法!”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要讨个说法,讨个什么说法?”
妇女甲把篮子往返桌上一放,怒气冲冲地说:“你看看,这窝窝头越来越小,一斤(原计量单位一斤是十六两)差二两,有的差得还不止二两,再这样下去,还让人活不活了!”
杨占全这才弄明白这帮妇女为什么找自己,食堂里的事情不仅瞒不过去了,处理不好还会引起一场预想不到的风波。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杨占全装模做样地瞅了瞅篮子里的窝窝头,只好装糊涂。“也差不哪里去啊,即使查点也差不了那么多吧?”
“杨队长,请你别忘了俺们是干啥的!俺们都做了大半辈子饭了,别的能耐没有,要说这窝窝头够不够分量不用约,用眼一瞅就八九不离十儿!你不信也没关系,把你家的秤拿出来,约一约不就知道了!”妇女们都气呼呼地一口同声地嚷嚷起来。
“窝窝头不光不够称,你再看看俺家的窝窝头有的都馊了,还能吃吗?”又把赵金芳的篮子放到杨占全跟前说道:“你再看看她的,有几个像样的窝窝头?新蒸的窝窝头都上哪去啦,都给谁吃了!这剩干粮馊干粮,总不能光让俺们这些没章程的人吃吧!”妇女甲说。
“我虽然是队长,生产队那么多事,我能天天看着他们吗!何况,你们几个的窝窝头是这个样,不等于其他人的都这样,说话可不能毫无根据地乱说!”
“俺们乱说?这样吧,打开你家盛干粮的篮子,看看你吃的都是啥窝窝头,如果你和我的窝窝头一样,俺们现在就走,再不找你!”
杨占全害怕了,态度立刻缓和了许多。
“你看看你们,咋和我较上劲了,至于吗!好了,过后我告诉食堂里一声,让他们注意点就是了!”
赛桂英心想,你杨占全也太目中无人!把她们当傻子也就罢了,把俺赛桂英当傻子,你不是烧糊涂就是脑袋让门夹了!俺赛桂英当年当妇女主任的时候你干啥呢?恐怕还穿着开裆裤撒尿和泥玩呢,就你这点小伎俩,骗了谁也骗不了俺赛桂英!”
“杨队长,大伙不是不通情达理,这事要是一回两回大伙也不会说啥,这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家家都有老的也都有小的,时间长了,那些身强力壮的人问题不大,老人和孩子能受得了吗?如果这事不解决,肯定得把社员惹急了,最后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俺不说你也清楚,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