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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天的亚父山下,古树参天,遮天蔽日,飞华注塑厂也在苍翠掩映下,夜以继日地生产。此时正是饮料等快消品的旺季,厂里的订单排到3个月以后了。
吴镇也好几天没去靠山黄村了,上一次黄静来给他送了一罐虾酱,两人站在厂区大院里的树荫下说了一会话。厂里这段时间工期紧,任务重,按产量计提的维修工资,吴镇这个月可以拿到5000块钱了。然而,他想到黄静父母那天晚上在酒桌上说给大舅听的那些话,要说娶她家小静子必须市里有套房。这真是为难了吴镇,即使每个月都有5000块钱的工资,不吃不喝一年才6万,而现在市区一套房得10万以上了。所以黄静父母提出的市区有套房的标准,那真是跳起来也够不着的。除非埋头苦干两年后再娶黄静,可是他们又如何能等两年呢?
那天晚上回来后,赵大舅跟吴镇说了半天话,说花钱娶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但小黄是养女,现在他爸妈真实的意图就是拿到一笔钱,但他们一开口就让你在市区买套房,你买不起,那就让你拿出十万块钱,然后讨价还价,所以看这架势,你要顺驴下坡。等有点钱了,先悄悄地把市里房子定了。这时候没钱了,她爸妈还能怎样嘛,毕竟钱花在房子上的,也只好认了。
赵大舅的点拨,让吴镇豁然开朗,他也想到如果只是在车间里做一名机修工,即使满打满算,干一个月工资也就5000,不及业务员一单提成,所以他决定跟亚飞去跑市场。
当大表哥看到吴镇的转岗申请后,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想到吴镇这个农村长大的小老表,有种少年吃尽苦头的韧劲,最可贵的是他学历在厂里最高,如果做业务也许能带动销售上的学习风气,于是就批准了他的申请。
飞华的业务员,除了郑亚飞和吴镇外,还有老钱老赵小孙一帮人,而那些人名义上在飞华上班,实际上也卖其他家货,市场在他们手里。当飞华的价格有优势的时候,就会拿飞华的产品,这些早已不算秘密了。
吴镇跟亚飞跑了一段时间后才发觉飞华注塑厂绝不是他在厂里看到的那样,他只是看到大舅像个超级大管家,熟知厂里的生产原料,产品的搭配也摸得清工人之间的性格矛盾。
大舅对亚非和的种种看不惯,也全也会在生产工人中传播发酵。如今,吴镇跟着亚飞跑市场,才发觉飞华既有自主业务,又有外包业务员。外包业务员是责任义务都很模糊的个体存在,外包业务员之间互相不联系,但跟飞华计提成比例时又团结一致谈提成比例。
原来飞华只是外表光鲜,实则艰难的存在着呢!
这周,亚飞带着吴镇去见一个重点客户,是大别山下的一家矿泉水厂。早先政府招商引资,引进的娃哈哈工程,后来各种原因,娃哈哈撤走了纯净水生产线。成了一堆没用的僵尸设备。再后来,由政府扶持的本土企业接手,专门生产大别山下的纯净水,并且成为了政府部门,学校等事业单位的全部指定饮用水企业,倒也活得滋润。厂里每年需要的矿泉水瓶和水桶都是飞华生产的产品。
吴镇跟着亚飞走进县城东郊的水厂,深红色的大理石门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大而无当,颜色怎么看都很俗气,厂门口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水桶模型,一看便知道是桶装水厂,水桶上面写了三个大字的商标:“竹根水”。
水厂座落在大别山下,大别山下的竹根水是山民从小喝到大的泉水产品,有庞大的消费基础,而公司便取名“大别山竹根水有限公司”
企业采购部早就是亚飞的熟人了,他一进厂区就朝门卫敬了一支烟。
水厂的公共场所不禁烟吗?吴镇为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好笑。一楼采购部负责人见郑亚飞过来,热情的招呼客人坐下,亚飞显的很熟络,客客气气的给对方敬烟,打招呼。倒是吴镇有种被陌生人尊重的慌乱,并跟着亚飞后面微笑着点头。
对方负责人是个中年发胖的男人,办公室里不断有人进人出,不是过来找签字,就是来汇报采购信息。
吴镇和亚飞坐在办公室靠窗的沙发上等,吴镇盯着男人看,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男人才停下来抱歉地解释说,今年业务忙,这个夏天车间一直在加班,完了又问要郑亚飞今天过来什么事呢?
郑亚飞连忙欠身对男人说:“毛科长,是这样的,今天过来主要是带新同事回访老客户,顺便看看能不能给点货款?”
吴镇在亚飞说到“带新同事回访客户”时,便站了起来,他本想跟毛科长打个招呼,但毛科长只瞟他一眼,又听亚飞说了货款的事,于是开玩笑地说:“哦,明白了,你带了一个大汉,直直地站在我办公室里要账,这不给也不行啊”。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亚飞连忙让吴镇坐下,然而毛科长的玩笑,吴镇一下子轻松许多。只见毛科长又说:“回头我问问财务吧,这个月用量比较大,看看货款有多少,能结账就结了吧。”
亚飞连声感谢,吴镇倒觉得毛科长很会说话。他传达的意思是我负责进货,但结账还是财务统一协调,并且他跟你们供货方一样,愿意帮你们找财务催要货款呢。又过了一会,毛科长终于把签好字的人打发走了,一抬手腕看看时间,说:“中午了,就在这里吃饭吧?”
吴镇习惯地客气,推辞。没想到亚飞却坦然地说,那就听毛科长安排,恭敬不如从命!
毛科长出了厂区就往热闹的商业区方向走,他回头告诉亚飞,让他们俩在厂门口等就好了,一会有人来接他们去饭店。
亚飞双手抱拳表达着感谢之情,连声说好的,吴镇看到毛科长推着一辆自行车出门走几步,然后一翻身骑上去,慢慢消失在路口。这时吴镇才问亚飞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啊?亚飞脱口而出,他是水厂供应科的毛科长,上次来巢州,姐夫在皇家大酒店请他吃的饭呢。吴镇感叹说怪不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那天在皇家大酒店里的任何人和任何事了。
吴镇觉得业务做的好,都有一张大众脸谱,脸色紫红,像是熬夜;大嘴巴,除了喝酒还擅长高谈阔论;厚厚的眼袋坠在眼眶下,拉着眼睛睁不开,但眯缝的眼睛中却透出洞察人性的光来!
二
吴镇和亚飞两人坐进一辆小汽车里,驾驶员带着他们去了市区的迎驾大酒店。吴镇才想起迎驾特曲就是这里生产的名酒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名号的大酒店。
二楼的包厢里,早已坐着毛科长和另外一个中年人在说说笑笑,见吴镇和亚飞两人进来,他伸手介绍着另一位中年人,说这是财务李科长。亚飞立马去跟李科长打招呼,又恭敬地递上烟。李科长一嘴黑牙,嘴上叼了一支,手里又夹着一支,笑眯眯地跟着亚飞和吴镇打招呼,客气的招呼入座。
酒店的菜肴丰满实在,一大盘的红烧土公鸡,单是那油亮亮的粗大鸡腿都是吴镇少见的,然后是大鱼头炖豆腐,老鸭汤煲也陆续上来。装修精致的包厢是一种豪华的奢侈,让吴镇感到拘谨。直到各种色香味的硬菜上来后,仿佛冲淡了那种拘束的气氛。
毛科长指着鱼头豆腐,热情地邀请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八公山的豆腐。天下豆腐自八公山始嘛!
郑亚飞尝了一口说:“我们老家也有豆腐,感觉豆腐到处都一样。”
李科长调侃地说道:“老豆腐、嫩豆腐,九九归一,不过是黄豆磨出来的。”说着用公勺舀过来,撅着嘴吸溜一口汤,一脸贪娈后的满足。大家觉得李科长就是在表演小品了,不时地仰头大笑。
吴镇觉得这种人放在财务上不贪污都对不起他这张脸。
这时毛科长转过身来问李科长,巢州飞华的货款有多少没结?看能不能给他结一点,总得给人家回公司有个交代。李科长抬头转动眼珠,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说,第一批三十万一直没接,看看这个月底吧?
吴镇吃了一惊,他第一次跟亚飞来水厂,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业务量,三十万,也就是厂里销量的半壁江山了。吴镇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多,但这话是从对方财务科长嘴里出来的,总不会有错。这就越发让吴镇疑惑起来,难道是故意卖这么高的价格,再返点回扣吗?这些销售上的套路他固然深谙此道,但还是在销量上疑惑不定,却又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销量,三十万啦。吴镇狠狠地闭上眼睛,感觉一片金光刺伤眼了。
吴镇再看到亚飞一听那三十万终于有安排了,又是敬酒又是递烟的,他就觉得三十万是铁定的账款了,感觉今天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都是值得的!
李科长喝完亚飞敬的那杯酒,说你们要多感谢毛科长,他一直在催我呢。
郑亚飞立马又起身,倒了满满一杯酒,诚意地对毛科长说:“我先干了,你随意,以后飞华业务,多费心了。”
毛科长还没站起来,只挥手让他坐下说:“别激动。”
但亚飞已经干了,毛科长笑笑说:“酒桌上从来都是谁先激动,谁先醉。”
又劝郑经理慢慢来,说完再满上一杯。吴镇酒量小,感觉已经喝的晕晕乎乎了,只时刻提醒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尽量保持清醒。
李科长又接过话茬,对亚飞说道:“郑经理。这次给你安排三十万,按规矩是十万一杯酒的,这样你得三杯酒了。”
这话一下子把不胜酒力的吴镇吓醒了,已经感觉上头了,还要再来三杯。没想到郑亚飞缓缓站起来,拿起酒杯说十万一杯哦,吴镇感叹他竟然为这三十万货款连喝三杯。李科长眼光直直的盯着亚非看,在倒第三杯时,亚飞端着杯子的手已经摇摇晃晃了,不断有酒泼出来,吴镇不禁担心起来,也不顾自己酒量,起身对毛科长说,剩下一杯他来喝吧,郑经理实在多了。
毛科长只微笑不语,然而李科长却不答应,说:“那些账,你都不知道怎么能带他喝呢?”
李科长说完又拆开一包烟,拿出一支给毛科长点上,不无得意地说:“还是我能试出他的酒量”。
亚飞顺手扶着吴镇的肩膀,一仰头“咕咚”一声,皱着眉头努力咽下去,然后装作平静的朝两位科长亮一亮空空的酒杯,李科长关切地朝亚飞说“吃菜吃菜”的话,亚飞满脸痛苦状地点点头,仿佛是老山前线打断一条腿的战士。放下筷子,他盯着李科长看了一眼,又斟了一杯酒说端起来:“再次敬一下我们敬爱的财务大臣,多谢这么久来对飞华的支持!”
郑亚飞喝了下去,他的舌头不断的打卷已说不出连贯的话了。吴镇便扶着亚飞往洗手间去,李科长揶揄地说他喝不少了,小吴就辛苦点了。
吴镇点头,说知道知道。心里却无奈,感叹这酒桌上的业务也能把人打倒。
吴镇扶着亚飞进了洗手间时,亚飞径直过去抱了马桶,蹲下来去哇哇两声,顿时小格子间里酒气冲天,亚飞半天才眼泪汪汪出来,趴在洗脸池上冲一把脸。然后用纸巾擦干脸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出洗手间。
吴镇满脸发烧,刚才他也想吐掉,但终于忍住,想到:这就是所谓的出门做业务跑销售啊!吴镇他们再回到包厢时,毛科长和李科长他们也不再喝酒了。陆陆续续有人吃饭,送他们过来的驾驶员和办公室的一个年轻人早已吃完饭,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喝茶,像是观众一样在看他们表演。大家在评论谁的酒量大,谁的性格豪爽。亚飞只坐在椅子上,喝着醒酒的甜汤,一句话也不说。
下午,吴镇和亚飞直接找了家宾馆住下来,两人头晕脑胀的关门睡觉。直到天黑了,亚飞才醒过来,吴镇不知喝了几杯水,但还是头疼欲裂,见亚飞醒来便感慨,这帮东西太能喝了。亚飞没说话,只伸手要水喝,接过吴镇递来的水像喝酒一样豪爽的咕咚下去,喝完抹一下嘴说:“你不知道吧,这水厂被迎驾收购了,姐夫的意思是先跟水厂关系处好,以后做迎驾的酒瓶盖也是一笔大单子哦。”
吴镇没说话,他仿佛明白亚飞在酒桌上要喝出梁山好汉风格来的原因呢?吴镇又问:“你都喝到吐了,那他们说的货款会结吗?”
“没事,大公司的人该讲的话也讲了,酒也喝的痛快,还能不结吗?再说也是三万块钱,还也要押进去一部分,生意嘛,生生不息!
吴镇不明白,便问不是30万吗?怎么是三万?亚飞笑了笑说,哪里是30万?30万是用的瓶盖数量,也就三万块钱!吴镇恍然明白,原来他们计算的方式是用瓶盖的数量,一个瓶盖也就是平均一毛钱,原来如此。
吴镇笑笑,说为几万块钱这么拼也不知道值不值。
亚飞说没喝多少,只是做做样子的。李科长是要试出我酒量的意思,说毛科长帮助我们催账,我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立马激动地接二连三敬他们,他们看的开心,我也装的投入,效果有了,我们结账的目的也达到了。所以大家都在演戏,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这是亚飞伸头望向窗外,失去外面灯火,一片灰热闹,亚飞还是不想起来,只靠在电视床上看一部电影。吴镇则把这几天的行程记在一个本子上,按照会计记账的方法,把拜访的客户姓名,联系人和电话号码都一一登记清楚,后来又觉得应该把介绍沟通的结果和花费的时间比例也补上去,并且根据客户的最佳次之最差用ABC标出。他想到,在大学里学的专业知识还是有些用的,总能有一些巧妙的办法,解决这些烦乱的登记客户信息。
做完表格逐一登记完后,吴镇看过也觉得很值,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能实现销售过的梦想,而他梦想的尽头就是心爱的姑娘和一想到就瞬间甜蜜的爱情。
三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镇继续跟着亚飞拜访老客户,新开发的客户,亚飞只是不愿意去。销售会上其他业务员反馈的信息。亚飞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不当一回事。有时亚飞他们坐车走到那个厂门口时,只是在外面看看那个很名称很豪气的公司,其实大门很寒碜,厂房也很破旧。亚飞便不愿意进去,只在厂区围墙外撒泡尿,像是狗一样在这里留个记号,就再也不会来这个厂了。如果遇到湿答答的雨天,不便拜老访客户,两人只在小旅馆里翻电话号码本,然后下楼去打电话。可是对方大多数都不感兴趣,如同捕鱼的人,一大早驾船出门,一天下来收获甚微。吴镇有些“十网打鱼九网空”的落寞,他想以后的销售之路上也常常如此吧?
他又想到前两天被水厂的毛科长李科长灌醉,且不说是成绩业务成绩如何,至少是热热闹闹的,反倒让人羡慕。
在外最长的一次出差终于结束了,一早两人坐车到省城,傍晚才到巢州。吴镇在汽车站看到一个卖茶叶老奶奶说一口巢州话:“小锅锅啊,茶叶蛋可要?”志平便由衷的激动,摸出口袋里剩下的那张五元钱,一下子买了五个蛋。亚飞只吃了一个,问吴镇:“到家了,你买这么多茶叶蛋干嘛?”
吴镇笑笑,感觉自己确实买多了。然而在外面半个多月,一日三餐馒头面条就着北方话,咀嚼着咽下去。回来好不容易听到家乡话,吴镇一下子淹没在开心里了。如果当时摸出一张十块钱票子,他大概也会买光吧?
吴镇没有回答亚飞的疑问,只是望着晚霞满天的街上,行人悠悠的巢州市,耳边是从小天老大的刻进骨子的乡音,那一刻还用说什么呢?
四
出差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吴镇带了点水果,牛奶便直接去了靠山黄村找黄静了,他要把自己这趟遇到的事情说给小静听。他认为跑业务可以挣到修理工既看不到也想不到的钱。机修工即使满勤整月没休,6000块钱就是天花板了。而他如果能接到一单大业务,至少有一万以上的提成,而且业务员搞钱的方式远不止跑业务,这些业务有许多比跑市场轻松的多,来钱也更快。
从小独立自主的吴镇仅仅只是跑了一趟业务便有了好几种搞钱的方法了,他突然很期待,未来那些本来不敢想的事,就如此清晰起来。他们就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了,就可以顺利结婚,那他以后再出差回来,就是小静在家里为他开门了,吴镇不由地加快脚步,向靠山庄奔去!
小静并不知道吴镇出差今天回来,她晚饭后照例把碗洗干净,家里收拾一遍,躲进房间扒在床桌上,那台爱华随身听所有的歌都听过了,觉得百无聊赖。这时他听到外院门吱呀一声,心里疑惑,爸爸在店里看店,这么晚了,谁会来?
黄静想着将散乱的磁带收了收,刚走出房门,见父母门口房门口印出来的微黄的灯光,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不禁惊喜地喊道声“小吴哥哥,你来了。”
吴镇也开了大屋的电灯,把水果放在堂屋当中的方桌上,小静妈妈听到屋外有声音,便问是小吴吗?“唉,是我,妈!”小吴回答响亮,站在门口等妈出来。然而妈去半天没有出来,只让小静倒点茶给这个小吴喝,屋里的电视传来小燕子的“皇阿玛”的叫声,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进了黄静的房间。
黄静被吴镇拥抱着往房间去的时候,还转过头对母亲的卧室大声说:“我知道了,妈。”
母亲又何尝是只顾看电视不出门呢?他太清楚浓情蜜意的两个年轻人,最需要的是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
黄静像一只快乐的燕子,心想,给小吴哥哥倒茶,还用交代吗?
坐下来是,她问要不要喝茶,吴镇摆摆手,.他让小静坐下来,听他说说在外面跑市场的见闻。黄静安然地坐在一边,听吴镇哥哥讲业务员讨货款的艰辛。又如何醉得一塌糊涂,还要保持礼貌,客客气气地结束后打扫战场。
“那你们最后拿到货款了吗?”
黄静关心的问。
“还不知道呢,这是一个很大的单位,虽然是水厂,以后还准备做白酒包装业务,所以郑经理过去就是联络感情的,至于什么时候能结账,真是没个准确时间了。”
黄静像是没听明白,本来是讨要货款的,怎么最后被对方灌醉?至于什么时候拿到货款还不清楚,这算怎么回事呢?市场上的销售难道就这么乱套了吗?她想到自己只是在鞋厂上班干活,每天产量统计好,月底工资一分不错呢。都说跑业务,能赚大钱,可赚大钱的代价也太大了。
这时,两人听到妈妈房间里有人说话。黄静说,爸爸回来了。吴镇立马出去,走到父母房门口问爸爸好,老黄一愣。没想到这么晚了小吴还过来了,便问最近可忙,吴镇就说现在是业务员了。老黄哦哦两声说,跑市场好啊,以后市场熟悉了,拿提成也高,好几万呢。
吴镇微笑不语,他脸上依旧是天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吴镇心里想小静半天不明白跑市场为何,老黄却一语中的。
黄静看到爸回来,便把一袋水果拎进房里,剥开小小的芝麻蕉喂吴镇,吴镇说送一半给爸妈吧。“不送。”黄静果断地说:“好东西只给你吃。”
吴镇笑笑,一会看到黄静自己也边剥边吃起来。
回去的路上,夏日夜晚的凉风从远远的巢湖边吹过来,一阵阵的凉爽。吴镇抬头望望,无边无际的天空,挂着一轮明月,有月亮的夜空是一片乌蓝。他仿佛浑身有劲,坐了一天的车,也不丝毫不累。他想,如果业务正常了,那就该打算什么时候买房了。
虽然手头没有5000块钱现金,但心头的计划却是一头脱缰野马,没有什么能拦住吴镇买房结婚的规划。
五
亚飞出差回来后第三天才来厂里上班,吴镇猜想他是去了湖滨找马海波了。他俩的关系这段时间也在高歌猛进吧?
吴镇见到亚飞后,把这趟出差半个月的业务记录拿给亚飞看。这份业务记录有客户名单、联系号码、拜访结果和客户优劣的ABC分类,都整整齐齐登录好,让人一目了然,亚飞便连声说这个好。吴镇不削亚飞的点赞,自得地说:“读书是个好东西呀。”
亚飞感觉到吴镇的自负,便连声说道:“老表,老表。”
吴镇依然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亚飞继续说:“老表,就凭你这张出差的业务记录。以后一定就是销冠”
吴镇听了心里很舒服,自负自得被亚飞一语点中,也就能舒坦地坐下来羡慕亚飞的酒量,说:“老表,你的酒量不得了,他怕一辈子也也学不来。”
亚飞听了哈哈一笑:“千万别当回事,酒量大那是醉出来的。只要你吐上两三回,保准你吐一次,酒量猛增一次。”
吴镇听得惊讶之极,亚飞便指着吴镇登记的业务单位,说这几家都是一路醉过来的。仿佛那就是用酒量一路拼过来的销售行程。
亚飞信奉的是只要把酒喝好,关系就能处好;有好关系还怕业务做不成吗?
吴镇跟着亚飞跑了半个月的市场,剩下半个月吴镇单枪匹马,他收拾的整洁舒服,白衣黑裤,整个人就精神起来,再也不是一身工装的机修工小吴了。
亚飞也挑出一些业务单位,有看不上的小公司,有忙不过来的单位,还有不对自己脾气的老主顾,他的统统扔给了吴镇。吴镇把所有单位按交易的次数列成表格,然后逐一拜访;又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到每一家客户的距离;用自己的眼光看清每一个客户的需求点在哪里;
吴镇通过一个月的跟踪学习,他清楚每一家的产品在推销时必须有个不可替代的特点,只有特色的性能才是有说服力的销售。吴镇感觉到如鱼得水,他不光把亚飞扔过来的业务无缝衔接,还在一些小业务里发现机会寻求做到的可能。
吴镇现在才觉得跑业务是最适合他的工作。认真细致,百折不挠的精神。虽然屡屡被人拒绝,但那又算什么呢?他从小就是那种看人脸色,不断摔打的环境里长大,现在的拒绝怎么看都是云淡风轻。
亚飞已经快一个月没出差了,没事就往滨湖镇跑,他把很多单位划分为次级客户然后扔给了吴镇,亚飞手里只把握着几家酒厂。
这些扔过来的单位,吴镇从里逃出一个棒棒冰厂。一开始只是订棒棒冰管,没想到后来厂里转型做速冻食品,真空包装盒成了吴镇手里最大的业绩。
那天吴镇从乌江霸王食品厂出差回来。亚飞便约了吴镇去北门美食城聚一下,吴镇心情大好,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出门拦车去了市里。两人进了“三河小炒店”找了个相对僻静的靠窗位置,可以看到大转盘中间那个飞旋的霓虹灯。
菜很快上齐,亚飞先开了一瓶冰啤酒,朝吴镇端了一下,便祝贺吴镇拿下霸王食品厂,然后又说了:“只要那个林部长舒服了,其他就好办。”
吴镇先是微笑的听亚飞说,当然跟供应部的林部长搞好关系是他业务成败的关键。
接下来亚飞一边喝酒,一边说到他的尴尬处境,厂是大姐夫和姐姐的,他在外吃尽千辛万苦,说过千言万语,好不容易谈成的业务,并不是按点提成,而是连用年终奖的方式给予奖励。
即便是年终奖,他亚飞也未见分文。自己的房子是大姐出钱买,车子是厂里的,所以他除了出差时在招待费用上差旅费上拼接出来个百八十块钱,口袋里真的是拿不出200块钱来!
亚飞缓缓点燃一根烟,眼里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他说在业务员里头,他几乎熟悉所有客户,也是应酬最多,最最辛苦的。但他的确几乎没有提成,所以老钱老赵他们走私单亚飞就当没看见从来不提一个字。
吴镇仿佛有些明白,他劝亚非说:“毕竟你现在市里有房,出门有车,而他除了每个月固定的3000块钱基本工资,就指望那点辛苦跑出来的提成了。”
亚非苦笑说,他现在两三天两头去环湖找马海波,开个小车西装革履总不能口袋里没有200块钱,吃顿饭都不够吧。
亚飞又说:“老表,我想了想,你现在缺这个,我也更缺这个。”说完他伸出右手来,捏住三根手指头做了个清点钞票的动作,说:“那我们不如这样干,我把大业务转到你名下。反正我也没提成的,你现在业务能力强
又谈成了,带我分五五开,你看怎么样?”
吴镇惊讶地张大嘴巴,他看到亚飞也郑重地盯着自己。这时,北门转盘中间的高高霓虹灯打出一副紫色的光来,吴镇看到亚飞的脸,就像是电视剧《西游记》中的妖怪。
亚飞闷下一口啤酒,说:“老表,你别紧张,很正常的。我有时想,如果我稍微放松一点,这业务也就被别的单位抢走了。所以我想着还是努力一下,再辛苦一点。但我姐看不到我的付出,我姐夫更加认为我做业务辛苦是理所当然的。我就是业务经理人嘛,可业务经理的努力不努力,怎么能看的出来?所以我觉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就就是进了姐姐,姐夫的厂……不过现在好了,你是按照普通业务计提标准,比我高,我把业务转到你名下,再协助你完成,既保证了业务没有流失出去,也让自己有些零钱花花!”
吴镇听到亚飞说挣点零钱花花,便忍不住笑了点点头,没再说话,他说不清楚,是同情亚飞还是同情他姐夫,但又想到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只有业务员能力和利益挂钩才能持续不断的激发人的潜能,反之,这终究还是大锅饭的平均主义。
此时,亚飞正是用切身体会来诠释这句话了。
吴镇咕咚灌下一大口啤酒,“哈”了一声说:“老表,你说的这些合情合理,我完全赞成,只是你要考虑周全,不要有破绽就好。”
亚飞激动地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吴镇想到霸王食品厂林部长也提到过亚飞,于是说把食品厂的业务也算计提范围。亚非感动的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吴镇的手,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吴镇也无比激动他想到自己虽然只是销售科的一员新兵,但他能跟亚飞联手起来,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销冠了,心情十分激动,连声招呼业务员,再来一扎啤酒加两个菜,今晚是要一醉方休了!
那天晚上,两人记不得几点回去的,但吴镇模模糊糊地记得,他将要成为销售冠军,很快就有车有房有老婆了。而且会很快,还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吴镇倒是有点奇怪,自己今晚喝了那么多啤酒,却格外清醒。
或许,答应亚飞的计划是无论多少酒也灌不醉的吧?那是吴镇全部的希望和坚持。
六
立秋后,炎炎夏日就要过去了,吴镇手里如火如荼的业务也将告一段落。
这个周末,吴镇要带黄静去市里看房。早晨迎面吹过的一阵凉风仿佛在告诉人们,燠热难耐的夏天就要过去了,即将迎来一个舒爽快意的秋天。街上的行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菜市场,车站,公园,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和灿烂的笑脸。
吴镇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的早晨,好过那些在外出差的每一个清晨,每一处闹市。
他和黄静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湛蓝的晴空,如水洗过一样,两人的心也干干净净,忘了世俗的繁琐冗杂。吴镇看到黄静穿的那件白底红条纹衣裳,就是上次两人在步行街上挑的。吴镇觉得黄静穿起来格外合身,看不够。这样的衣服也只有黄静能穿的出来这么好看的效果。
他坐在车上不停地朝黄静看,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动心。直到房产中介门口,他才回过神来,原来今天是来看房子的。吴镇心里有个预算,总价在十万左右,目前手里包括计算出来的提成只有五万不到。
如果找到合适的房子,那就要找中华大表哥预支提成了,想到做成的那笔乌江食品厂,还有亚飞甩过来的单子,吴镇没觉得资金有压力。
吴镇跟着中介小汪看了几套,但都没感觉。下午的那一套,吴镇更加觉得看了还不如不看房子。因为进不去,只能看一些实地照片,红木地板仿佛在叙述着当年的豪气。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俗不可耐,吴镇就懒懒地对小汪说谢谢,我们考虑下再说吧?”
可小王好像很执着,他说还有两套,等他借来钥匙就能看到。黄静有些过意不去,意欲再等等,但吴镇坚决要回去了,说明天还要去芜湖呢,以后再联系吧。小汪一脸失望,吴镇不为所动坚决走了。
两人走到巢湖大闸附近下了车,这里以前是附近渔民卖鱼的地方,现在建了一条宽阔的大桥,往南去的行人车辆都走桥上,桥下连着堤埂的路,早先人来人往的,现在却少有行人,无比安静。
黄静和吴镇两人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望着西天的太阳在慢慢的坠入湖里,湖面一片通红。凉爽而湿润的晚风从湖面上吹来,大埂上行人稀少,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安静温柔。黄静慢慢地告诉吴镇说,这段时间她爸妈总是问她什么打算,并且说如果小吴拿不出钱,就干脆别耽误时间了,一年比一年大的,还是跟三姨家彬彬算了。
吴镇十分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至于三姨家彬彬,他的印象也就是那个精瘦的小伙子,刁着根香烟,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开口就是北上广大城市的人群生活。
黄静告诉吴镇,三姨父一直在铁路上做工程,偶尔也会接一些小活,找几个人来干,自己做个小老板。彬彬自小家境不错,但他不爱学习,偏偏喜欢捣鼓家电。家里的电视VCD功放洗衣机,都被他拆散过,有的装起来还能看,有的就拆坏了,丢在储藏室。
彬彬初中毕业去了新东方电子学校,可是他半途又撂挑子,整天趴在电脑上玩游戏,现在偶尔去姨夫工地,回来也还是玩游戏。奇怪的是他在新东方时还学会了烧菜,回来烧了一桌好菜。黄静的父母,都看中彬彬的家庭条件不错,彬彬偶尔过来做一桌好菜,父亲便醉醺醺的夸彬彬好,母亲虽然知道这些年来彬彬也败掉家里许多钱财,但她还是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铁路上的老板落光了毛也是凤凰哦!
彬彬过来是仗着黄静父母的一脸讨好相,便经常对黄静动手动脚起来,两人同坐在一条板凳上,彬彬有时会用手悄悄地摸黄静的辫稍。或者也装作无意的掀开黄静的上衣,一切闹着玩的名头下都是不安分的骚动。
黄静恨恨地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湖里,阴暗下的湖面像是一个可怕的怪兽,在吞噬着一切生物。这番话让吴镇莫名的着急起来,他想把彬彬捉来打一顿,又觉得荒唐,自己又确实拿不出什么钱,又如何打动黄静父母,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就让黄静避着点彬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两人一直坐到天完全黑下来,河水泛着微弱的青光,对面楼上的一家一家都亮起了昏黄而温暖的灯光来,两人才慢慢起身往回走,吴镇又紧紧的抱了抱黄静,不舍得放开,仿佛黄静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半天黄静才让吴镇不用太担心,好好跑他的业务,她在家自有办法。吴镇疑惑的望着黄静,想等着黄静说到底什么办法,黄静像是在心里盘算一个计划,她始终没说话,拎着包回去了。吴镇没办法,只好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跟在她后面往公交站走去。他并不知道接下来黄静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