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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坚硬的青春 / 第五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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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吴镇和亚飞在车间里面开玩笑,说亚飞这趟又遇到许多漂亮女孩的事。没想到门卫室打来电话找吴镇,吴镇便心神不宁地往门口走,他边走边远远的望过去,并没有看到陌生人,等他推开门卫室,看到志平正坐在凳子上望着他笑。虽然志平穿着西装很精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哎呀,志平!”
  志平站起来伸出手去,吴镇觉得他该像城里人那样握握手了,便不顾手上还有点滴的油渍,伸手迎上去,两只手第一次握在一起。
  “走,去我宿舍。”吴镇拉着志平往自己宿舍走去,走过车间时跟倪师傅打了个招呼,说同学来了,请半天假。
  吴镇带着志平往自己宿舍走去,迎面碰到亚飞,便高声的跟着亚飞打招呼:“老表,这是我大学同学奥。”
  亚飞正要去食堂,立马站住,微笑地朝志平点点头,又关切地问道:“还没吃饭吧?……那这样,我先去食堂打个招呼,中午就在这里简单的吃一点了。亚飞客气的邀请志平。志平微笑地谦虚:“麻烦了。”
  吴镇格外开心的抢着说:“好的呀,我们回一趟宿舍,你先去食堂,我们随后就到。”
  志平跟着吴镇往宿舍去时小声地问,这个经理是谁?好年轻啊。
  “我们老板的小舅子,他姐是财务一把手,他管销售。跟我关系特别好,吴镇说着就忍不住提到自己在厂里很受器重,不久就是车间主任的人选了。
  “下午我们开亚飞的车去市里兜一圈吧?”吴镇突然兴奋一说,志平听了很惊讶,问,“你都会开车了?”
  “不是我开,亚飞带我们,就是刚才的经理”
  志平哦了一声,说:“还是别太麻烦人家了吧。”志平担心自己的到来,造成吴镇在厂里印象不好。他太清楚吴镇的家境了,吴镇千万不能丢了工作。
  于是他又问起吴镇什么时候收到派遣证的?
  吴镇笑着说:“嗨,别说了,我收到派遣的时候,第一分配的单位竟然是镇上的铸造厂,工资不低,但那都是男工干的体力活,满车间找不一个女人。我想都没想就来这里了!”
  志平不禁笑起来,他觉得吴镇目标明确,一步一个脚印呢。
  他又告诉吴镇,自己过来看看老同学,就很满足了,说说话就好,晚上就回湖滨镇,明天还要上班呢?
  吴镇听了不以为然地说没事,老同学放宽心,他在这里谁不给他三分薄面,下午听郑经理安排就好了。
  吴镇想着先跟亚飞说一声,志平是自己同学,也是好兄弟,再让亚飞邀请志平。
  于是两人慢慢往食堂去了,食堂大师傅烧了一大盆鱼头豆腐,切了一只无为板鸭,正在把红红绿绿的炒菜抛进热油锅里,滋啦一声,腾起老高的火焰,大师傅晃着膀子,用力掂勺,铁锅哗啦哗啦响。顷刻间,两盆热气腾腾的炒菜上桌,一大盘无为板鸭,用刀切块后整齐的码放成一只鸭的形状,精致的小碟,放了调料。
  亚飞上前招呼两位同学上桌,又问吴镇同学贵姓。
  “张志平,现在在环湖公司做主办会计”
  志平便纠正吴镇说,他们现在是建材厂,还不算公司。再说他也不是主办,是出纳员。
  亚飞便笑着点点头说:“都一样都一样,我们小厂不分出纳主办的。”
  同时他想起上次省城培训时还认识了环湖的花艳红,眼前便浮现着那个热情豪爽,又能说会道的花艳红的模样。
  吴镇今晚心情格外好,不停地催促说:“吃啊吃啊!”
  志平不再拘束,他心里真高兴,吴镇有这么好的领导。虽然厂里不像环湖那么大,但同事之间却格外真诚,不管是门卫老头还是车间的销售的都很热情,这个郑经理更是真诚相待呢。
  亚飞端着酒杯伸过来说:“环湖销售科的花艳红,我们上次还在一起培训的呢。”
  “啊!”志平很惊讶,他兴奋的说花二姐是销售办公室主任,他们的财务销售在一层楼,还经常在一起哦。
  “那下次我去你们环湖就找花二姐了,很豪爽的女汉子啊。”
  亚飞仿佛沉浸在对花二姐的回忆里,慢慢抿了一小口酒。
  亚飞见喝完一瓶白酒就没再添了,他安排吴镇下午带同学去爬爬鼓山,晚上他开车带他们去市里吃饭。
  吴镇抬头感激地望了一眼亚飞,说:“老表,不愧是老表,安排的妥妥当当。”
  亚飞起身去了食堂,跟大师傅低声说了几句,并在本子上签了招待费。
  他回来时说:“你们的同学好久不见,我先去车间,下午你们放心玩。有我在车间就没事。”
  吴镇立即笑着举起双手做拜托的姿势,那是吴镇享受到了给足面子的满足感,他认真地听从亚飞阔气的安排。
  吃完饭,两人就往鼓山公园而来。虽然已是冬季,山上的松柏和一片竹林仍然苍翠。往山上去的游步道上,两边挂了许多五颜六色的三角旗,一直到半山腰的寺庙前。
  两人都觉得酒后乏力,找了一块青石墩边坐下来休息。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又觉得无从说起,志平来到厂里,看到听到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吴镇干的不错。
  志平提议他下次跟郑经理一起去环湖,带他们看看八百里巢湖风光呢!
  过了一会,志平问吴镇有没有谈女朋友了。吴镇摇摇头,然而吴镇心里是很复杂的感受:自己还没谈恋爱呢,却偷尝了禁果。
  他觉得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只有永远装在肚里了。于是他又反问志平有没有女朋友,志平严肃地说谈了好几个。吴镇吓一跳,问他怎么不带来看看,志平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没谈成。
  吴镇轻松地笑笑,说:“才几个月,你怎么做到的?”
  志平哈哈大笑:“那不就是了吗?一个都没谈成。”
  吴镇摇摇头,心里想的那还不如我呢。
  志平在放肆的哈哈一笑中,也把对马海波的感情一笔勾销,他觉得自己只是路过一家店,但并没有推门进去。曾经的心动也只是瞬间的感受,不算恋爱了。
  一阵风吹过,林梢吹落的松针满地。志平心情平复下来,他说环湖厂里好多女孩子,服务管理人员也多,以后来环湖玩,有合适的也可以找一个呢。说的吴镇无限向往,两人又起身往山上爬。
  快到山顶时,他们看到范增墓,自是感慨一下,楚汉相争时的亚父。想想历史虽已过2000年,但遗迹尚在脚下。心高气傲的项羽和世故油腻的刘邦,也是当今人群中的两种典型个体。
  等爬到山顶时,一大片开阔的地带穿过一道两边游廊连接的山门,仰头便是雄伟的鼓山塔,三三两两的游客围着塔基来回转。两人到山顶时更加意气风发。吴镇是第一次爬到山顶,便买了两张票,直接登塔去了。
  鼓山塔明七暗八的设计,塔身宽阔,两人同时转啊转地往上爬,实在太累了,每到一层中间志平都要停下来抬眼望外看去。夕阳下,帆影点点,霞光万顷的巢湖风光尽收眼底,于是又快步往上爬,终于到了顶层。
  风很大,晚风吹过,眼前是冬日萧瑟的田野。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志平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体验过,他对吴镇说:“什么时候我们每人带一个女朋友过来,要从这里爬上来看一样的风景,那才是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吴镇哈哈笑道:“志平你语文课学的毛诗还没忘啊。”
  志平微笑不语,那种被吴镇佩服会用毛诗的愉悦心情,真是轻舞飞扬啊!
  两人刚刚爬上来,出了一身汗,此时觉得已冷飕飕了。
  他们脚下是巢州市区繁忙的马路和车辆,远处林栉比的高楼连成一片灰蒙蒙。火车站的标志建筑也看的清楚。
  天色渐晚,两人赶着下山,走过范增墓时,感觉比来时阴森多了。
  吹过山林的晚风,像在驱逐最后几个还没下山的游客。两人迈开腿,很快下到山脚下。
  二
  晚上,志平和吴镇坐在亚飞绿色沃尔沃小车里,三个年轻人格外兴奋。
  志平觉得这台车非常平稳,开在路上嗤嗤滑行。快速通过岗岭山坡的坑坑洼洼路面时,志平想到来时坐中巴车通过这段路时,颠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翻过来。
  此时他下意识地抓紧车内的把手,屁股也悬了起来。但接下来的路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志平疑惑那段翻江倒海的路,这个沃尔沃只轻易晃了几下就过去了,一直快到火车站时,志平才确信早已过了那段坑坑洼洼的路面。
  车过光明村,眼前是空旷的火车站广场,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郑亚飞放慢车速拐过去,便到了北门美食一条街。虽然是冬天,但周末晚上这里依然热闹繁华,每个档口都人影散乱,烟雾升腾。
  亚飞停好车,去了东关老鹅汤店。吴镇就很兴奋,说亚飞早就该带他们来老鹅汤搓一顿了。志平只笑笑,走在前面的亚飞回过头来对志平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你来巢州随便去哪里吃去哪里玩,我都有熟人。”说的志平羡慕不已。
  吴镇却不以为然,心想:你手里不就是每月有一笔招待费吗?”
  亚飞带着两人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一个叫“在水一方”的包厢。
  志平看到这个包厢,起了这么个名字,便说:“该曲项向天歌了。”亚飞不解其意,吴镇倒是一脸佩服的表情,说“大诗人,吃饭喝汤了”
  在东关老鹅汤吃饭是不用点菜的。客人来这里都是一份鹅汤煲。人多大份,人少小份而已。配菜是根据需要的,生菜、菠菜,香菜,每样一小碟,主食就是几片柴火锅吧,喝老鹅汤配柴火锅巴才有灵魂。碧绿的叶菜,金黄的锅巴,在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鹅汤里翻个身,便迫不及待的送到嘴里。
  亚飞告诉他们,这是东关老他在巢州开的第一家店,味道一绝,很多人慕名而来。周末这个点早已客满,他因为是老顾客,给留了个小包间。
  “老鹅汤正宗,柴火锅巴够味”,亚飞最后的总结让吴镇啧啧称赞。
  三人嗑着瓜子,听着亚飞的侃侃而谈,吴镇忽然责怪亚飞到:“老表,今天我是沾同学光才来这里,我想你要专门请我吃一顿才好。这个月我们机组争取超额完成任务,我在这里立个军令状,如果得第一名,你请我们来这里喝老鹅汤!”
  吴镇说完,望着亚飞挑战地笑。
  亚飞想了想说:“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我先告诉你,不是什么时候过来都能吃到老鹅汤的。每次都是老板敲定的客户,或者是客户吃过一次要求再来的,总之是重要的大客户。而且这里的招待费用,老板是知道的,今天带你们来,是因为桐城老汪的已经定了,人还没来,所以我们先吃掉,以后来了再说。你说的车间任务超额完成,来这里吃我请示一下老板,怎么样?”
  亚飞的这番话让吴镇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心里早已知道亚飞压根是做不了主的,他一立军令状,亚飞就实话实说了。
  三人说说话话的,菜就上来了,一个大份的老鹅汤煲,三袋锅巴,金黄的一片一片,透着柴火灶的香味。
  亚飞拎出一片,对吴镇和志平说:“老表,带同学干啊。”
  吴镇看到锅巴跟小时候奶奶炕的一模一样,放进一片进嘴里,咕叽咕叽咂吧着。他觉得这种老鹅汤泡锅巴的方式,又快又省事,实在是餐饮店的好模式。
  志平享受这毫无拘束的快乐在肆意地奔放。一份老鹅汤,配着各种叶菜,也就是冬天的火锅了。直到三人吃饱喝足,郑亚飞习惯的对服务员说:“飞华记账。”然后拿过笔来签字走人。
  三
  三人离开老鹅汤馆,亚飞驾车带两人穿过灯红酒绿的市区,一路向东而去。车停在一排灯火通明的大楼前,三人下车,郑亚飞径直去了大厅。
  志平看到穿制服的服务员像是空姐一般优雅温柔地朝他们点头,然后“欢迎光临”。
  志平发愣,小声地问吴镇:“这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吃啊?”
  吴镇摁了一下同学,示意他不要说话,听安排就好。
  郑亚飞往吧台走去,回头对吴镇说:“你带同学去四楼4108房间,我马上到。”
  吴镇领着志平往电梯间去,进了电梯吴镇才告诉志平这不是吃饭,是量贩KTV,唱歌的。
  “怪不得,量贩,我还以为是吃饭。”志平毫无掩饰这稀罕的快乐,原来城里人吃完饭都是要吼一嗓子消消食的。
  到了四楼,一条灯光幽暗的长廊,每个包间门口都有个服务员站在那里。走廊尽头,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志平惊奇,吴镇却淡然。
  两人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志平和吴镇,两人都记不得房间号了,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只好在走廊里来回地走。
  等会亚飞出了电梯,看到两人在走廊里站着说话,问怎么不进去。
  吴镇不说忘了房号,说等你一起进去。
  亚飞诡异的一笑,指着走廊尽头的那对男女说:“看稀罕是吧?”
  志平笑笑不语,进了4108房间,亚飞神秘的说:“你们猜猜,那两个谁是男的?谁是女的?”
  志平想到刚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外面的高高大大搂着里面的身材矮小,便一口说道,外面是男的。
  吴镇只感觉这唱歌的包厢新奇,便随口说道:“管他男的女的,我们唱我们的歌。”
  亚飞很确定地说:“两个都是女的”
  “啊!”吴静和志平都惊讶级了。
  郑亚飞没再说话,忙着点了一大堆自己拿手的歌来。志平躺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上播放着《迟来的爱》,房间里音响是志平从没听过的效果。寻声望去,找不到歌声到底从哪里发出来的,像是个飘荡在屋里的精灵,感觉哪里都像是声音发出的地方,又哪里都不是。
  吴镇起身,亮开嗓子,大声地唱到:“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
  吴镇越唱越有感觉,声音渐渐高了上去了,连下面的女声他都一个人唱。郑亚飞很惊讶:“老表,高音能唱上去,不错不错,下次带你来陪客户。”
  志平笑着说,他是他们宿舍里的“麦霸”。
  那时候,每天五点起床,吴镇像是早起的公鸡,心情大好的对着太阳引吭高歌。“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吴镇的高音唱得上去又下得下来,还真有那么一点点沧桑的味道。志平觉得的三个爷们在这里干巴巴的唱歌,没啥意思。
  亚飞就要了三个陪唱的女孩过来,女孩都是20岁不到的年纪,走路轻盈,像蝴蝶一样飘来飘去。她们熟门熟路的,落落大方,只负责活跃气氛,偶尔也会大呼小叫地刺激到男人。
  吴镇和一个听不清方言是哪里的女孩,手把手的对唱《萍聚》。
  郑经理坐在沙发上剥葡萄,一边喂女孩一边捏女孩的手,女孩或温顺不语,或害羞推开。
  男女私情在这明灭闪烁的灯光下变得朦胧。志平半天没唱一首歌。他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他不想牵女孩的手,只静静的坐着。等会那女孩嫌热,脱掉衣服,胸口的两只白馒头若隐若现。她弯腰的时候,长发会划过来,缕缕碎碎的敷到志平的脸上,这对志平有种刺激的冲动。但当他转念一想,这样的女孩一晚不知出入多少个包间,也就索然无趣了。
  志平去了趟厕所,再回到包厢时,歌声停了。三个女孩挨着他们挑龙眼,剥葡萄。郑亚飞见志平进来,连忙为他切了点歌模式,说:“等你好久了。”
  志平见推辞不掉,便上去拿起话筒喂喂两声,调整好后,唱了一首成龙早年的歌曲《壮志在我胸》。
  三个女孩一听,连声叫道“好听”,又不停地鼓掌,继而怪志平藏的深,早就该唱了。然而一曲终了,她们又都说这是谁唱的歌,从来没听过呢?
  志平望着三个女孩,认真地说:“我唱的。”
  长发的女孩便笑,然后过来解释,她知道是志平唱的,只是问这歌谁最先唱的。志平明白女孩问话的意思,便故意说这歌只有我在唱,没有谁先唱后唱。
  女孩一较真便着急,用手捶了下志平,志平才安静下来。
  唱完《壮志在我胸》,大家都疲惫不堪,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离开会所时,志平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一眼霓虹灯闪烁的招牌,上面一行字是“金碧辉煌量贩式KTV”,志平心想,这名字起的真够金碧辉煌的。晚上,志平和吴镇住在宿舍里,郑经理驱车回家了。
  志平起初想跟吴镇联床夜话,但下午登山,晚上吃过饭又唱歌,早已累得疲惫不堪,回来时没说几句话,志平感到一阵困倦袭来,抵不住的睡意像是弥天的大雾,他朦胧听到吴镇响起的鼾声。
  四
  第二天,志平回到环湖建材厂时,已是午饭过后。他回到财务室,把昨天积压下来的单据从葛会计手里接过来。核算清楚账款,再登记完现金日记账,忙里偷闲的这一天工作才算结束了。
  看着出纳会计每月如流水一样的财务,志平忽然心生一种悲哀,曾经志向远大的他,却如今只在这财务上做一个守着保险柜的精细出纳。高厂长总是说,销售把产品换成钱是创造价值,财务再会算账,也只是计算准确的收入、支出,并没有创造价值。
  年轻的志平倒是打心眼里认同这偏颇过激的话。他从心里地厌倦这日复一日的结算工作了。
  他对自己总是忙到夜深人静,所有的票证填制才结束的工作,深深地感到不值。
  第二天,志平起来的晚,等志平开了房门。见高凡和刘科长已经在财务室里坐等了。他们见志平出来,刘科长递上一张预支工程费用单据,说厂长同意了。志平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开发区国家电网工程预支销售费用,上面有高厂长的批字,于是开了保险柜,拿了两沓钱。
  高凡和刘会长离开财务后,葛会计小声地叹了口气说:“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志平奇怪,问是谁。葛会计抬起头来反问志平,你不知道啊?志平摇摇头。葛会计想到那一天志平请假了,便告诉他这两天发生的事。原来高凡以前打工时谈过一个女朋友。
  但高厂长因为女孩是外地人,且身高、长相都不满意,就一直不同意他们谈婚论嫁,虽然谈了好几年,一直没结婚。
  这女孩前两天找到高凡。并说,如果再听他大哥的话,不领证,她就从最高的楼上跳下去。高凡因为自己在厂里跑业务,一切都靠大哥,自然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愿,便慢慢地做女孩的工作。
  那天葛会计看到高凡跟女孩走在一起,高凡还笑着对葛会计解释说,这是他老表。女孩脱口而出假老表。
  当时葛会计就觉得这个女孩像一头烈马。
  女孩来厂里一直跟高凡形影不离,又心事重重。没想到,前天傍晚快下班时,葛会计正站在二楼财务室门口走廊朝西边望夕阳,忽然楼上飘下一件黑衣服,她一诧异,接着楼下传来“咚”地一声闷响,她伸头往下一看,了不得,那女孩蜷缩在地上縮成一团,在痛苦的呻吟。她立马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哆哆嗦嗦地说“快,快下去,快来人啊!”
  志平听得心里都发紧,问后来呢?后来高厂长皱着眉头从办公室出来,让司机开小车先送女孩到医院去,女孩意识清醒,只是不停的喊疼。后来送到骨科医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今天刘科长带着高凡拿钱去处理这事。
  志平听完整个事件经过,心里想到高凡,他除了是高厂长弟弟,又有什么好呢?那女孩也不值得纵身一跳啊!然而爱情又没有统一标准,谁能说的清楚?葛会计和严会计在财务室聊到这件事时,就传递出左厂长,李厂长他们暗自庆幸:这事发生的及时到位,眼看着选举在即,弟弟却出了这么一件有损名誉的事情,还要不要脸了?
  而高厂长也迅速做出决定:选举前高凡暂时不要回来,对外就说已经开除了。
  高凡日后归来可期,但这个做事极端的女孩就永远不会出现在环湖了。
  志平想到自己只见过一次高凡的女友,一个瘦瘦的北方女孩,神情忧郁,心头是一块乌云。志平听完葛会计的讲述后,也觉得她不够理智,现实中的高凡也就是个凡夫俗子。
  然而志平又认为她爱的不顾一切,值得尊重。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来就是一叶障目,不够理智的,爱得狂热,爱得不讲道理。
  而那些冷静的条分缕析,一切都AA制的,还叫爱情吗?
  五
  环湖建材厂的领导班子因为企业规模的扩大,对权利的分配和争夺从来就没停止过。
  当初合并两个小瓦厂时,总产值没超过五十万元。然而现在,单单环保垃圾房的产值就将近100万,继之而来的轻钢结构项目,是原来那套财务系统无法计算过来的工程量了。
  左鸿福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甘心两年前党委对高深的一纸任命书,而今年的职工大会主要议程就是改制选举。高深对自己能否获胜并不确定,虽然有镇政府的支持,但乡镇企业的属性在转变股权时,员工的民主选举却是现代企业制度的基础。他没法左右太多,偏偏这时弟弟又发生了这档子事,高深觉得除了快速处理好弟弟的事,他也要跟镇党委紧密联系,随时汇报民情民意的动态,一旦机会成熟,就快刀斩乱麻,一举胜出。
  建材厂的改制选举进入倒计时,中层干部和上层领导整天笑容满面地活跃着。各种小道消息,各种神秘官方内幕,还有生动的江湖传闻,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网下的人们犹如大大小小的鱼虾,在四处游动,或者拉关系,或者求保护,或者伺机打破原来格局,以求另一片发展空间,人和人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
  然而,志平并没有过多关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记录着每天的现金收支,票据归类,制作凭证。
  早上志平去食堂的时候,分管生产的左厂长跟基建采购的龚四通在一起交头接耳。
  志平端着饭碗,打算去墙角那张桌子。龚四通满面春风地打招呼:“志平过来坐啊”,连脸上原本狰狞的麻子都和顺起来了。他还把一小罐鸽子汤往志平这边推了推,志平没在意,跟往常一样,大口的划着蛋炒饭。
  上百人就餐的食堂,早饭很丰盛,今天的有馒头,稀饭,扬州蛋炒饭,小罐鸽子汤。鸽子汤一般只提供给深夜归来醉酒的业务科长,或者是通宵加班的中层干部享用,志平很少能吃到这种小灶。
  他在听着左厂长和龚科长在说改制的事。他们说到巢州地区响应改制的一批乡镇企业,模式不同,时间有快有慢,但转型都是年前年后的事了。志平听的不甚明白。
  一会左厂长关切的问志平:“小张啊!来这里习惯吗?”
  志平笑笑,没说话。左厂长又自问自答地说:“哦哦,习惯就好,年轻人多学点知识,追求进步,也要关心个人问题呢?
  左厂长此时像是“巢州大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志平心里泛起一丝感动。
  左厂长和龚科长吃完起身时,龚科长将那罐没动的鸽子汤又往志平面前推一推,说:“我们没吃,你趁热喝掉吧。”
  志平受宠若惊,抬头看看龚科长,他的神态宛如慈父,在心疼着自己的儿子呢。
  志平在连续受到左,龚两人格外关心时,他想到大选前的上层领导都忽然变得十分和蔼可亲,极有耐心地跟每一个人友好相处。
  志平揭开砂锅盖,一罐肉饼和半只鸽子熬成的汤,泛着清亮的油花,扑鼻而来的肉香让志平忍不住尝了一口。鲜美的滋味触动着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不知不觉吞咽下去,肉汤进到嘴巴就到了肚里,那一路的爽滑劲,畅快而满足。
  志平并没有因为喝了那罐鲜美的鸽子肉饼汤而对左鸿福龚四通有所好感,他坚定地认为:喝了也白喝!
  六
  元月18日。环湖建材厂的职工大会如期举行。酝酿多日的董事会名单经过反反复复权衡利弊,高深和镇领导人以大局为重,思考着春节前企业改制,如何能往预期方向进行。
  一大早,办公室就格外忙,财务科倒是异常安静,许多供应销售的业务员纷纷从外地赶回来,只等着开大会投上自己神圣的一票。
  大会现场布置在可以容纳上千人的文化大礼堂。志平看到现场红旗招展,解放军进行曲在单曲循环的模式里让人感到庄严而神圣。
  一直到八点半,每个部门的管理人员才陆陆续续来到会场,大家都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左厂长新换上笔挺的枪驳领西装,花白的头发理得干净整洁,他客客气气朝每个人点头哈腰,笑得卑微而新鲜,像是在“祝福你,我的朋友,也祝福你,我的冤家”!
  那些曾经的过往矛盾伤害,在雄壮的乐曲声中化为乌有。
  李建国也不再是那件洗的发白的中山装,而是件新卖的米黄色皮夹克,远远看上去,是油亮亮的真皮。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新换一件真皮衣服参加职工大会的神圣庄严,还是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坐在墙角,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他一双浓眉习惯的皱着,盯着主席台上的王书记和镇办公室的雷主任,
  进行曲停下来时,会场一下子变得静悄悄。雷主任对着话筒“歪哎歪哎”两声,又听到主席台上的王书记在小声地说,那就开始吧,雷主任提高嗓门,用那沉稳宽厚的嗓音做了开场白,然后是王书记的发言。他阐述了环湖建材厂在两年前合并以后发生的变化,特别是市场有省内向全国开拓,从一家不起眼的乡镇企业一下子发展成为一家颇具规模的现代化企业。对环湖的一些溢美之词,对在座的每一位员工的祝福之词,对自己有幸认识环湖,认识大家的谦逊之词,也对未来有一个更加美好之环湖的期许之词。
  志平感觉一个善于演讲的领导坐在主席台,听他讲话就是一种享受,明白晓畅,行云流水一般,如同看一本通俗的武侠小说,只关注故事而无需深度思考。
  王书记开场演讲后,又引出了几位候选人,大家都期盼着候选人上台竞选发言。第一个是经营厂长高深,依次是生产厂长左鸿福,李建国。财务科长严学军,销售科长刘义守,供应科长龚思通,基建主任宋振江等,不一而足。每个人都强调自己所在科室和岗位的重要性,自己的工作对厂里运营的基础作用和持续动力。
  财务强调成本控制,销售强调市场引导企业,工程部强调现场安装的品牌宣传作用,安全部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几乎每个部门都在强调自己部门的举足轻重,到后面就让志平感觉到麻木了,他还是觉得高深先入为主的发言让他难忘。他记得高厂长发言时说到,调动一切可利用的关系,地毯式扫过所有潜在客户,在市场上以点带面,四处开花,结果才让亏损企业一举扭转败局的经历。
  这些光荣历史志平早已听过,但现在又听高深本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又完全沉入到这种感动而钦佩的情境中去了。
  在所有人都一一发言之后,李建国的打分出现了变化,镇政府的票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领着高深一路往前冲。原本排名靠前的李建国都被赶超,这让李建国的小舅子“江大炮”憋不住了,他是个货车司机,一个30来岁的高大肥胖的中年人。
  此时,王书记正气势磅礴地鼓励大家根据自己的真实想法,选择自己心里认可的候选人。可以选满五人,也可以不满五人,甚至只选一人,不了解的宁可不选,也要保证选票有效。
  王书记大声地提醒着每一位投票人。这时“江大炮”猛地从后排人群中站起来,高声喊道:“太不公平了!他两年前进的那些PVC浪费了多少钱,这样的人凭什么还去竞选?”
  一句话仿佛一个炸弹,把车间过来支持李建国的那些人轰一声响起,四处响起嘘声,大家仿佛都恍然醒悟,高深并没有那么一心为企业了。
  这时高深脸色难看,他真想抓住小江一顿训斥,然而王书记示意他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小江说完后,王书记朗声问道:“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说,更没有调查过,现在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我只能认为是在搅局,而搅局就是跟广大员工作对!”
  王书记说这段话时,已经很严肃了。把货车司机“江大炮”给震住,但“江大炮”仍然大喊:“我不干了,不公平的企业我不稀罕。”说完,他扒下厂服,一甩手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上蹿下跳,但还是被门卫拉走了。他魁梧的身材晃了一下,想摆脱门卫的胳膊,不满地嚷到:“作风不好的两兄弟,一个吊样,害人家女孩跳楼,算什么东西?”
  “江大炮”说这句话恶毒的话时,幸好被推出门了。只有志平和附近的人听到,都惊讶的张大嘴巴,志平看到“江大炮”是一副从未见过的可怕模样。
  车间还有几个员工蠢蠢欲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该原地坐着还是起身跟上。王书记早已看的精准,他大声说道:“他辞职算了,公司也不会要这种不明是非,颠倒黑白的人。”
  王书记说了这句话,再用炯炯有神的眼光,扫了一遍了刚才那几个欲走未走的人,发现他们都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会场出奇的安静。只有李建国眉头可以流下水来,他听了王书记说的话,想着那些事实明确的事情怎么就成了颠倒黑白。那些只有他知道的事实像是虫子一样在咬噬他的心。他内心悲凉,过了好久,他才想到接下来的选票,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化了?
  中午投票时,并没有人在意李建国小舅子的说法。王书记代表镇政府倾向高深的意图被货车司机一闹,反而让大家更加明白了,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大局不可扭转,还是随大溜吧。
  下午,李建国只觉得头嗡嗡的。看到车间里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听不清楚说什么,只是抱歉地笑笑。那些部门的中层管理人员走过来又走过去,原本非常熟悉的同事现在仿佛路人一般,他想不明白。终于挨到会场上的人慢慢散去。他坐了一会,心也静下来了,起身去自行车棚那边取了车,一路慢慢推着走回去了。
  回到家里,他饭也没吃,倒头就睡。老婆以为他生病了,看看又不像,她知道厂里就要选举了,又不敢多问,只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第二天李建国没上班,但公司的选举结果统计出来了。高深如愿以偿,得票最多,后面依次是销售经理、轻钢结构生产和设计的两名高管。这是高深在设计公司发展方向时,突出了轻钢结构的占比。他也将钢结构部门候选人增加进来,董事会五人,钢结构两人。这样也极大地有利于钢结构的发展。左鸿福进入监事会。李建国去了菱镁车间,全面负责生产,两人都无缘董事会。
  这些都让高深觉得前途一马平川,不禁心生一股英雄豪情。他要对今天投他一票的每一个员工负责,不管他们现在是否理解,他最后一定要让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的公平公正。
  公司的改制选举结果今天如愿以偿,那后面就是他一系列的大刀阔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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