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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1月份的巢州,秋高气爽,旗山和鼓山隔着329国道两边的村庄遥遥相望,站在鼓山顶上向东望去,长江宛如白色透亮的一条玉带蜿蜒东去,晴空下目力所及的尽头,隐约可见的一埠市集,便是西楚霸王的绝命地,乌江镇了。
旗山和鼓山,也因2000多年前楚汉相争的历史而生动起来,亚父范增的叹息犹在耳畔,山下的江水已流过千年。贵族血脉的项羽,年轻而傲慢,一副热血英气的模样,鄙视着老谋深算的亭长,世故的亭长不动声色,在心里一步步复盘。旗鼓相当的成语,像是在诉说那个乱世的征战杀伐。
鼓山脚下的一排厂房,便是吴镇上班的飞华注塑厂。
上世纪90年代,糖酒调料行业大量使用塑料瓶盖代替传统的金属瓶盖。这是注塑行业的一个风口。省内外各大酒厂也在四处寻找质量稳定,价格适中的企业长期合作。汪中华也正是在这种有利的风口下,趁机买下这个荒废的学校,注册成了飞华注塑厂,教室稍作改动,成了注塑车间和原料仓库,生产工人便是附近村庄里的大姑娘、小媳妇。
妻子郑亚琴和内弟郑亚飞分别主管财务和销售。后勤则是自己的舅舅赵天恩负责。
在注塑厂,赵大舅从不做统计表格,但什么时候该进哪种原料,每月加班时班组如何调整,工人如何调动,赵大舅安排的妥妥帖帖。
汪中华每天只要看看郑亚琴报上来的车间统计表和销售报表,就能掌握整个厂的运营状况了。
隔三差五,汪中华再去厂里给大舅带一箱古井酒,老头便会坐下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这段时间员工有多少人请了假;需要哪些进原材料;产品库存有多少。
郑亚飞虽说是销售主管,其实不用跑市场。因为订单太多,主要工作也就是协调生产。只有稳定的大客户需要联络感情,汪中华才会开着黑色的桑塔纳2000,出征大江南北。供不应求的行情下,不断招人来扩大生产就成了亚飞的主要工作。
10月份的时候吴镇拿到的派遣证是去巢南铸造厂做会计,吴镇对工作的两个要求铸造厂都不具备。
他拿着派遣证找了中华,说还需要去一趟学校,办理户口迁移和粮油关系的转出。中华大表哥直接让他去村委会开个情况说明,再去亚父乡派出所,重新申办一个户口就是了。没有了粮油关系的补贴,城市户口、农村户口的区别对吴镇意义不大。
吴镇虽然惊讶,但很快接受大表哥的指点。
况且那时吴镇已经拿不出学校的路费了。只是年轻骄傲的心不想一开始就露出穷困的窘态,让既是老板又是远房亲戚的表哥瞧不起。
吴镇明白大表哥的意思,二话没说,回去拎了一床破洞背絮就上班去了。
在吴镇东张西望的往传达室走过来时,赵大舅早已看到,开了门招呼吴镇进来。
吴镇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玉溪香烟里夹着一根中华,恭敬地送给看门的大舅。
大舅看都没看,接过来扔在桌上,只让吴镇先住下来,缺什么过来拿,空了再去街上买。
吴镇的行李实在寒酸,他除了带来一床破旧的被絮,和一条看不出来颜色的毛巾,就啥也没带了。用饭碗接水,在水池里洗漱,晚上被子招一半盖一半,一条破被絮,既是被又是褥。没有困难能打到他。
但他还是微微眯起的眼睛,天生一副笑意的模样,拿了把钥匙去最后一排宿舍找房间去了。
安顿好住处,吴镇来到食堂打饭。
吃第一顿晚饭和住第一个晚上,都是吴镇一个人自己来的。当吴镇将被子往床上一摊开,才发现里面有一条奶奶用的红毛毯。
奶奶用了好多年帆布袋口做成的棉絮褥子,后来城里表姨买了那条红色毛毯,奶奶一直很小心的在用,直到吴镇来上班,奶奶悄悄地包在棉絮里带来了。
在车间轰轰隆隆的机器声传过来时,赶了一天的路吴镇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吴镇想到自己有工作了,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跟着奶奶四处求亲戚接济。那些年少时走过的路和见过的人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翻腾,不知过了多久,吴镇才沉沉睡去。
二
第二天早上吴镇起来时,下夜班的工人早已吃过早饭。吴镇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就往食堂里去,抬头见到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瘦高的模样,一身灰色休闲服,白脸蛋干净的一尘不染,像是从没进过车间。
小伙一见吴镇就客气地打招呼为老表,吴镇微笑着看眼前的帅哥,点点头,同时在努力想这个人是谁,恍恍惚惚想起第一次来大表哥办公室时。看见大表哥在说的什么,一个年轻人低头不吭声,他印象很深的是那个人一出门就嘻嘻哈哈,笑声四起。
瘦高的男孩自我介绍道他叫郑亚飞,负责公司的销售,也就是厂里人都知道的郑经理。
吴镇哦了两声,也就确定了眼前的人,正是上次见过的低头受训出门即忘的老油条了,这是大表嫂的亲弟弟,大表哥的小舅子了
亚飞很热情的邀请吴镇过来坐。食堂里有住宿的员工陆陆续续进来出去的,他们坐在墙角靠窗的位置,
亚飞说他是公司招进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并且他最先知道的。
郑亚飞既对大学生吴镇有着羡慕,又炫耀着自己消息灵通的得意。
吴镇只谦虚地说大学生也没什么用。
亚飞此时却小声地告诉老表,他姐是财务一支笔。他主管销售办,协调生产。姐夫几乎不来,厂就是他们姐弟在管。
亚飞继续说目前厂里的货供不应求,他们的订单做不完,但他们要做稳定的客户,要抓质量。讲求信誉,在供不应求的时候,他们也要狠抓产品质量,否则产品很快就会积压。
这种居安思危的意识让大学生吴镇很佩服,不管郑亚飞有没有做到,但这种头头是道的话听起来就很有水平。
最后,郑亚飞告诉吴镇,过两天他要去省里培训了,市里推荐的一批明星企业去省财税学校培训。吴镇看得出来,亚飞很期待这次培训。他在说到明星企业时,两眼放光。
巢州这几年的明星企业评比,让一大批乡镇企业争先恐后。虽然评比的标准宽泛到没有标准,产值大的算;利润大的更算了;前景好的也行;纳税多领导支持的,也算;就业岗位多的也可以。
这些标准不一而足,而这一切犹如一个从不吝啬夸奖的老师,总能发现每个孩子的闪光点。
于是巢州那几年的乡镇企业风起云涌,渐成规模。
郑亚飞吃完早饭拆开一包明晃晃的金色香烟,敲出一支递过来。吴镇接过一看是“金皖”。在5元一包阿诗玛,7元一包红塔山的时候,这烟却是每支超过一块钱了。
亚飞又伸过头来给公司唯一的大学生点火,神秘地说等吴镇熟悉生产了,跟他跑市场去。他跟姐夫说一下肯定行,出门见见世面,大城市的女孩子也比小地方的漂亮呢!
亚飞夸张地笑着,刚吸进一口烟,忍不住咳咳咳的呛起来,食堂的拐角便烟雾缭绕。
吴镇点头答应,他先要熟悉生产。
亚飞竖了大拇指满意地站起来,吹着口哨《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三
吴镇从此开始跟着倪师傅去车间实习了,围绕机器听声音,测温度、看仪表,几天下来,吴镇也能从声音、温度来分清设备的怠速,工作状态时的故障节点。只是他不能像师傅那样,在嗡嗡的机器声中,走在车间里猛一停下,凑近设备一听,便会提醒女工该加点机油了。
只是女工上班争先恐后的赶产量,才不会听这一套呢。他们的理由是“坏了就修,不然要你们机修工干嘛?”
这条理由相当完美,没毛病。然而遇到机器真的坏了,女工们还是大呼小叫“倒霉,正在出产量呢”!然后,倪师傅班师傅地乱叫一通,而小吴师傅这时候也成了救命稻草。
车间女工都戴着白口罩,蓝帽子,除了说话声音的差别,吴镇感觉都一模一样的丰乳肥臀。吴镇很难分清谁是谁,然而两位老师傅就不一样了,他们熟悉到不用女工开口说话,就知道是谁。
尤其是班师傅走过二红机组,闭着眼睛,鼻子吸溜两下就能闻出二红的味道。吴镇有时候却连声音都分不清,感觉她们说话声音都一样。
所以每天排班表挂出来后,吴镇总要照着表格上的机组和人员对照一下谁是谁。对照排班表真是个好方法,尤其是他很快能叫出来俞大琴、二红,杨大双、杨小双。不仅女工本人惊讶小吴能叫出她们的名字来,连倪师傅也佩服小吴记性好啊。
班师傅则直接在心里骂道:就是个色鬼无疑了,哪里有这么快就记住小媳妇的们呢?
然而,一到下班,女工们都扯掉口罩,换了衣服,吴镇便又认不出来。他就躲在一边,远远地微笑着看她们一一走过。这时他才看清,原来有几个小姑娘虽然面容青涩,但体格也很健壮丰满了。
吴镇渐渐也也熟悉了注塑的生产流程,不同的产品有相应的模具的开发成本很高,必须达到足够的数量才能平摊掉模具成本。所以销售上的接单,要么是常用产品,无需支付模具成本;要么订单数量足够大,模具可以平摊到忽略不计。
偶尔有客户会根据需要定制不同等级的产品。不过就是什么样的价钱做什么样的货罢了。
飞华注塑厂的业务员也是以市场为主,以服务客户的需求为宗旨。有时产品等级差别很大,不光模具换掉,原料也要换掉,没有统一的行业标准,只有客户的不同要求。飞华注塑厂是那个年代乡镇企业野蛮生长的一个典型。
吴镇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工作环境,晚上下班前照样把单子的产量报给车间统计老李。
残次品和口水料有个允许范围,女工们因为是计件工资,都不想吴镇上报产量时太严格,总想要酌情放一马。
可是每个机组都报残次品的下限,很多不合格的也报产品了,那一个月下来,整个车间的合格率就不达标。
这是赵大舅一再告诫吴镇,不要怕女工们吵,要坚持原则。这样对整个产品质量有好处。
当吴镇把产量和工人对上号的时候,他就完全清楚这些女工了。
班师傅常驻的二红机组,机器坏了身边的班师傅招呼即来,二红便是一副眼睛朝天看的高傲。俞大琴较真要面子,说到做到像个女汉子。这些都让吴镇觉得工人们各有特色,情况不明就难以应付了。他想起大舅对女工们的总结“小吴你不晓得,整天叽叽喳喳吵死了。”
吴镇看到大舅一脸的坏笑,觉得的大舅说的“你不晓得哎”,更像是享受小媳妇们的叽叽喳喳。
吴镇从没觉得过女人可爱的可以亲近。但赵大舅的笑仿佛在告诉他,“傻小子,女人可是个宝呢。”
那天下班时吴镇看到俞大琴穿着一件男士夹克,便开玩笑地对她说下次来上料吧。
大琴盯着吴镇用四川话问是不是真的撒,老子哪个都不怕。吴镇看了一眼大琴一副似笑非笑的应战模样。他又岔开话题,说等主任给她换到搬运组,他天天让她搬。
大琴就知道是吴镇说着玩,便脱下夹克衫搭在肩上,露出上身的那件红白相间的线衣,大琴边走边说,讲着玩唦,她老板才舍不得她啰!
女人们总是用“老板”来指丈夫。
大琴是四川妹子,虽然叫大琴,却长得苗条秀气,一双柳叶眉,薄薄的嘴唇,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厂里的女工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小媳妇。男人在外,或者是跑运输,或者是跑药材市场,十天半月不回家的。
也有是乡下来城里陪读的家长,她们不上夜班,三年时间看护孩子上初中,顺带也打一份工补贴家用。
四
几场秋雨过后,亚父公园的登山石阶上,落叶满地,几棵枫树的红叶被雨水冲洗的更加红艳。
吴镇闲着没事的时候会来公园转转,初冬晴朗的日子里,天空瓦蓝,白云如絮。公园里,只有老妇人会去山上的鼓山寺进香祈福。
吴镇并不去鼓山寺,他只会爬到半山腰看看风景。相比那些进香祷告的人,他更关心注塑厂里的事情。吴镇一开始不习惯这个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又很有规律的车间。二红机组永远有个班师傅忙前忙后,其他机组是新设备,出故障的概率要小的多。只有二红机组是老设备,虽然影响产量,但维修设备耽误的产量,会有适当的补贴。这种搭配,只有像赵大舅这样熟悉厂里的事情。才会如此合情合理的把二红她们安排在老设备组里,有班师傅来负责维修。
赵大舅虽说是厂长舅舅,60多岁的老人了,但却有着年轻人一样的饱满的精历。
他就很瞧不起石匠的这双儿女,郑亚琴管财务一毛不拔,郑亚飞说是销售主管,但是没事就出去玩,有事也是他姐夫来兜着。大舅对郑亚飞的评价是,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到处吹牛逼骗女人。大舅说完还叹口气:“我大华也是实在缺人,否则也不会把这百十号人交给他两个来管,”
汪中华现在继续在村委里任一把手。这个厂,只有以老婆的名义开办,郑家姐弟一个管财务,一个管销售。自己的大舅说是个门卫,其实是负责后勤和内务。把大舅放在那里,郑家姐弟都不敢有出格行为。同样,郑家姐弟俩也不容门卫老头有一丝胡来。
这种三人两派的格局,正是汪中华倚重的最佳搭配吧?
赵大舅在看到郑家姐弟让他倍感压力时,便不由自主的对吴镇格外关心起来,他不仅知道吴镇家所有事情,还清楚中华的姑姥是吴镇奶奶的侄女。
说起来,中华和吴镇也是平辈的表兄弟,赵天恩是中华大舅,也算是吴镇的大舅了。
大舅骂亚飞是坏事做绝五毒俱全的家伙,每次看到亚飞那款墨绿色的沃尔沃时,便头也不抬的摁一下遥控板,他都懒得搭理“骗子”。
满大街都是红色夏利和黑色桑塔纳时,一辆绿色的沃尔沃,格外显眼,那个圆滑的车头和两个圆溜溜的大灯,一看就是进口的老款,不知倒手几次的二手车了,亚飞一身白色的西装西裤,一闪身钻进绿色的车里,哧一声绝尘而去!
赵大舅骂都懒得骂了,只感叹别人的舅舅像个舅舅,吃香的喝辣的,只有他像条老狗,没日没夜的守着大门。
他发一通牢骚后,并没有自贱到真是条老狗,他还可以把每天进去的车辆人员信息如实告诉外甥汪中华,而这些信息是外甥管理工厂的重要的数据。
他还可以在卖废品包装袋时卖一点机器维修时换下来的大螺丝,废铁块。那个收破烂的,每次都要来巴结他,一口一个大舅的叫着。有些事只有大舅和收废品的两个人知道,一想到这些,赵大舅又平复了那些低落的心情。现在郑家姐弟对大舅的感觉就是倚老卖老,啥都过问。
六
第一个月底时候,大舅告诉吴镇晚上去俞大琴家吃晚饭,那个四川媳妇烧的一手好菜呢。
大舅让吴镇用买废铁的钱买两箱牛奶,说大琴家有上人,礼数要到。
俞大琴家是个农家小院,进村后的一条小路尽头,就看见一个贴着白瓷砖干净的二楼。前面的三间大瓦房是两个老上人住的,大琴和丈夫住后面。
吴镇和大舅走进小院时,工人们早已在客厅里坐着呢,一个个干净的让吴镇惊讶。她们在车间里都粗俗野蛮,在这里却干净靓丽,甚至说话声音都变得好听了。
吴镇看到俞大琴笑容满面地说着四川话“来哉来哉耍啰,带啥东西呢?”
说着也就接过两箱牛奶,让大舅和吴镇上座。吴镇第一次看到余大琴白皙的脖子上一层细汗,仿佛是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不由得低下头来。然而余大琴却瞅见了吴镇害羞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
吴镇放松地找了座位坐下来看大舅跟员工打牌玩双扣。
余大琴丈夫小伟坐在八仙桌上方,微笑着给每一位客人敬烟,自己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打牌。吴镇听他们在谈论厂里的事情,感叹着大舅的不容易,评论着郑会计的刻薄。
吴镇只是静静的听,一句话也不说,小伟突然举起手中的大王,狠狠的摔下去“毙掉”。他仿佛要把郑会计毙掉,赵大舅十分受用,他关切的问小伟最近可忙?没事就多回来陪陪家人。他们在说说笑笑地打牌,不觉厨房已喊饭菜好了,余大琴便走进来,在围裙上擦擦手。笑容可掬地告诉小伟,打了这牌好上菜了。
农家的晚宴很丰盛,泥鳅面是巢州家常菜,而水煮牛肉就是地道的川菜了。员工们早已忘了在车间里的争辩计较,满面红光的赵大舅笑眯眯眯地看着大伙你一杯我一杯的互相敬起来,那种豪气冲天让曾经面红耳赤的大琴二红犹如江湖上的侠客,相逢一笑泯恩仇。
大家不由得赞叹着,四川厨娘烧的菜又麻又辣又够味。女工们对忍受麻辣的刺激也不认输。那种没来由的争强好胜,让很少吃辣的吴镇莫名其妙。
他想女人们的天生就是一个大公鸡,看不见自己的翎毛,但偏偏要追着别人的翎子跑。大琴特别卖力,她连续用啤酒打通关,然后脸颊绯红额头出汗。
吴镇惊奇疑问这大冷天还出汗。
赵大舅是说喝酒出汗的人酒量大。打完通关的大琴大声喊再拿一箱雪花。她要单独陪一下吴师傅。
吴镇惊讶大琴的酒量,自己又不胜酒力。他慌忙站起来说自己不会喝酒,但大琴哪里肯听,吴镇心想,还是四川人能喝酒,难怪是五粮液的产地啊。
吴镇被大琴逮住,只好无奈地望着大舅。大舅笑眯眯地说一个男子汉,总不能输给她了。
吴镇心里便骂你个老糊涂,不帮我还嘲笑我。
吴镇又可怜地望向余大琴讨饶,大琴笑说吴师傅第一趟来她家,实在不能喝就少一点,晚上在她家就图个开心,人要享酒福,莫能酒来享人福。
吴镇听了才放松地喝了一点点。
于是吴镇浅尝辄止,放下酒杯,也不敢再看桌上喝酒的好汉们,只低头吃菜。
直到厂里的电话打到大琴家里来,说是郑亚飞的车回来进不了门。
赵大舅电话都没接,说半小时回去。余大琴对着电话那头说的亚飞解释大舅正在吃饭,吃完就回去,并关心地问亚飞有没有吃晚饭,没吃的话过来吃一口。
那边声音听不清,余大琴也就挂了电话。大舅不屑一顾。吴镇觉得不仅仅是赵大舅通过一顿晚饭来调和员工的矛盾,员工也同样就地发挥,协调着领导之间的纠葛。
那顿晚饭吃的很晚,直到酒阑兴尽,赵大舅仿佛忘了打电话催他回去的事,还是余大琴先自责一下说怪她不讲理啰,大舅还是回去吧。
大舅气定神闲地说没事,这两天没货进来,只要不影响生产就没事。
大舅大声而坚定,让余大琴一副无可奈何无奈的表情,站在那里望着大舅笑。
大舅转过身来交代二红,让她们在车间要搞好团结,其他人都是她们带出来的徒弟,她们一定要团结,过两天去她家。让小四好好准备,大舅要喝两杯。
二红点点头,说现在打电话告诉小四,明天大舅就来吃晚饭。
大舅哈哈大笑,如沐春风。大舅醉醺醺地有点飘飘然了。
他朝大琴口齿不清地让大琴拿酒来,要陪二红喝一杯!
二红连忙站起来叫了声大舅说,她受不住的大舅敬酒,先就这样吧,大舅血压有点高,她送大舅回去。
二红像个细心体贴的小护士,语言轻柔的根本看不出来是机组上的“孙二娘”。
大舅感叹我血压高不怕,就是喝死也比馋死强!大舅嘟嘟囔囔。吴镇看到大舅确实醉了,便上去替换二红搀扶着大舅,顺着门口的大路慢慢往回走。大琴小伟在门口客客气气的跟每个人打招呼。一时“慢点啊!”“再见”“明天见”的招呼声从小院里飞起来。
吴镇他们也渐渐走远了。
七
那天夜晚乡下漆黑一片,村里很安静,路边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又呜呜地钻进窝里,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大舅走到路边解开裤子,吱吱尿了一大泡,然后痛快地告诉吴镇以后多参加些这样的晚饭,也就熟悉了厂里的情况。那个牛奶就从卖废品的账里报掉,每个月的废品他都有记录,只要吴镇当班的时候,他从来不记账。厂里情况看起来复杂,但管理好了也不复杂。
夜晚的冷风吹过,吴镇明白,大舅一点也没喝多,血压不高,头脑清醒。
他也想起来,大舅每次在他当班时记录废废弃金属账,从不计重。
再想到晚饭时的情形。他觉得势必要在亚飞和大舅中间选边站了。这一点会让他很难受。所以他要尽快做出决策,不想得罪大舅,更不会跟亚飞对着干。
吴镇就觉得装作啥也不知道,以后就对大舅奉承迎合,心里有数。但凡大舅一提到亚飞,不仅装聋作哑,还不接话茬。
总之他要做到听和没听一样效果,不会得罪任何一方。
吴镇也撒了泡尿,浑身一激灵地轻松下来。他一路走一路听大舅说着厂里谁怕谁?谁又服从谁?最后大舅来了一句都别跟他牛皮哄哄的,在他面前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吴镇感觉大舅不止洞悉这个男男女女错综复杂的集体,大舅自己也是这个集体的一分子,知道利用错综复杂的关系。
最后大舅鄙夷地说亚飞能没有进出的钥匙吗?夜里不知道偷过几趟产品了,他故意不回去就要逼姓郑的自己开门。他在这里打工是没钱的,他用一分钱都要从他大姐那里拿。吴镇听了一头雾水,但也一句不想问,他觉得,洪洞县里无好人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厂大门口时,朦胧路灯下有一辆白色的小车停在大门口,这是一辆从没见过的小车。
赵大舅因为不知道白色小车的来历,又有点担心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咕噜一句那个电话只说郑亚飞进不了门,又没说白车子。
赵大舅的酒清醒许多,忙走到传达室开了大门,他看到小车窗户都关的死死。便让镇吴先去郑亚飞那边看看,是谁来了。
吴镇沿着路灯往宿舍那边去的时候,远远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他刚想进去问一声白车子怎么回事,房间里的灯却突然灭了,一会有两个人影站在门口的廊檐下叽叽咕咕,那个高个子就是郑亚飞,他们往门口走去,吴镇也就明白没进来的白车子就是他们的了。他没跟亚飞打招呼,转身往自己宿舍去,没走几步,听到门外的车子发动起来,喇叭嘟两声就走了。
一会大舅走回来问他们都说什么了?吴镇摇摇头,没听见!
从此吴镇就觉得大舅所有酒桌上的话都是在表演给别人看,大舅是不可能喝醉的。
八
郑亚飞那天从省城回来后,又换了一身浅色休闲服、圆领的夹克和浅色牛仔破洞裤。一头乌黑头发下的那张白脸,看起来清爽。吴镇想到那天晚上喝酒回来的路上,赵大舅说亚飞用一分钱都要从他姐那里拿。不禁想到,长的一副祸害小姑娘的模样,如果财务自由,那真不知道要有多少故事呢?亚飞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女工们就眉飞色舞起来,戴着口罩也只能是动动眉毛眨眨眼睛看养眼的帅哥了。
等到亚飞兴冲冲地走到吴镇身边时,悄悄地伸出两个手指头,一句话也没说,神秘地笑笑,吴镇秒懂上次说的碟片带来了。
下午吴镇没心思上班,不停地看车间墙上的大钟。从一点半到五点都在看钟。每次吴镇总在五点之前收拾东西,今天却早早收拾好。一到五点就放下工具,都不用整理,换下工服就直奔亚飞房间去了。
郑亚飞的宿舍门关着,吴镇在外面捏着嗓门叫了两声没人应答,又咚咚咚地敲门,还是没有人,吴镇一回头却见亚飞将夹克衫披在身上,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问吴工有什么事?
吴镇看到他端着个领导的架子,便直接钻进房里。
亚飞从腋下抽出一张亮闪闪的碟片,在吴镇面前晃了晃说,目前还没人知道他这里放碟片,所以一切要小心翼翼。
等两人拉上窗帘,像做贼似的刺激,亚飞搬出刚从姐姐家里捎来的DVD。很熟悉地把红的黄的线一一接上,亚飞说只能看到今晚,明天就要还回去了,这是找借朋友的不敢耽误时间。
吴镇一听便在心里盘算,如何熬夜也要把两张碟片都看完。两个人互相做了个手势,说即使有人敲门也不开门。
他们关掉屋里所有,只有电视上微微的荧光。
九
一男一女,两个光不溜秋的美国人在相互搏斗。金黄的头发在一连串英语声中颤抖。吴镇觉得这是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异国他乡故事。
郑亚飞满脸涨红地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看。吴镇想着聚精会神的亚飞大概除了能听懂女人的叫声,其他的英语对话怕是一句也听不懂吧?
这种教科书般的碟片,却让吴镇看懂了女性的生理结构。随着后面更加入骨的画面,他心情也平静下来。
亚飞半天才从刚才兴奋劲里缓过神来,得意的问吴镇大学里有没有看过?吴镇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贬低片子不好,不如学校里的香港片子,女星都那么真实。
郑亚飞哈哈大笑道你要是看香港片,还不如看小日本的。不过美国的很真实,堪称就是教科书。
吴镇也觉得确实如此。他今天第一次看到女性的结构,上学时的生理卫生课本上就有,只是他们那时候从来不上这节课,老师让直接翻过去,根本不讲这一节内容。
乡下的学校找不出一个能上生理卫生课的老师。很多年后,他们还得躲在房间里偷看碟片,真是滑稽。
天早已黑透了,俩人也错过了吃饭时间。亚飞说另一张碟片不看,吃饭先。
吴镇一个人悄悄的溜进食堂,报了晚上加班的伙食,打了饭端回宿舍吃去。
他刚才在亚飞房间里时,觉得眼睛胀的难受,浑身燥热的想凉一凉,现在吃过饭了。吴镇平静下来,又想去看那剩下的一张光碟,等到吴镇出了房间却看不见亚飞的沃尔沃小车了。
很明显亚飞回去了,那明天就要归还的碟片也看不成了,吴镇心头无可奈何的沮丧。
第二天,吴镇仍然惦记着那张没看完的碟片,中午吃饭时候又去找亚飞。亚飞告诉他碟片已经还掉了,老板担心被查,从来不敢拖延时间还碟片,再说他姐也不让他看碟片,过两天要把DVD机拿走。
吴镇一下子觉得毫无希望,仿佛一个吹到鼓胀的气球,一失手没捏紧,噗嗤一声飞走了。
吴镇很丧气地出了郑亚飞房间,他又回到车间,跟倪师傅后面重复着检查机器的工作。那张没看完的底片在心里扎了根,吴镇想去市里的书店里租过来看,但又到哪里去弄DVD呢?
他忽然想到那天去大琴家吃晚饭,大琴家的小屋里就有DVD和碟片,那他只要能租来碟片就可以怎么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了!现在只要说服大琴就一切OK,然而该怎么开口呢?
十
吴镇终于在没人的时候悄悄问大琴,她家的DVD能不能让他放一下战争故事的碟片。没想到大琴豪爽让他拿来放就是了,反正家里没人,可以直接走后门进去。
吴镇仿佛被兴奋砸晕倒了,本来毫无指望的时候却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接连着几天,只要大琴上夜班,吴镇就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大琴家,轻手轻脚的走后门,溜进小屋看DVD。他早就在街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租了碟片。
今天老板说有一张顶级的。吴镇迫不及待的租来看,等打开来看时,却是一串咔吱咯吱的读碟声,画面卡住一动不动,一片红红绿绿的马赛克。吴镇着急又沮丧,心有不甘地按快进,一会又发出吱吱叽叽的声音,直让吴镇心惊肉跳。不知过去多久,吴镇并没有看到什么内容。正在怅然若失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吱呀的声响。
他一惊立马站起来考虑走人,便拉开门往外去。
没想到一拉开门,俞大琴正站在门口。她无声地把他推回去。吴镇一愣,问到俞姐今晚怎么这么早下班呢?俞大琴嗯了一声就进了小屋。见DVD仓盒打开,却并没有碟片,便微笑着问他怎么没看呢?吴镇不好意思地说太卡放不出来。
大琴看到他从裤兜里拿出来的碟片上面都有很多划痕,边说她家也有。吴镇在惊喜之余又有点害怕,只见大琴弯腰在一个柜子里面,掏出一本《唐伯虎点秋香》的碟片盒。从里面拿出一张黑色的碟片,往桌上一放说让他一个人看,音量调小。看完从后面走,她把前门锁上了。
吴镇千恩万谢的点点头,大琴转身去锁门。吴镇突然觉得,这个他早已熟悉的房间,在此时全部属于他的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他。
这就是他随心所欲的小房间了。这张碟片原来比那天在亚飞房间里看到还暴露。是白皮肤黑头发的台湾人拍的,说话嗲声嗲气的台湾腔。整张碟片看下来也没有情节,只是运动和大汗淋漓。但吴镇还是舍不得落下一个镜头,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看,却全然忘了,门早已被大琴悄悄打开。余大琴关掉灯的时候,她早已洗完澡,换了睡衣,站在房门口看了半天碟片。
屋里暗了下来,只有屏幕上闪着微光。大琴轻声说吴师傅,给你泡杯茶,然后转身。吴镇忙说不了,等会就走,然后一把拉住大琴的手不放。大琴也任由小吴紧紧攥着,手很快就湿漉漉出汗了。
大琴扶着小吴往床边走时,他的心跳加快,撑不住似的又要跌倒,但小吴一靠近大琴,就全然忘了屏幕上的画面。
吴镇脑子里只有大琴那双汗津津的手。
那是吴镇从没经历过的感觉。
大琴看起来却神情奇怪,微微的光线照着她白净的脸上,像是十分痛苦,又像是十分享受。但吴镇觉得自己燥热的浑身难受,那是冬天在山村老家的院子里劈柴。一段老树根,让他疲惫不堪。
他忽然觉得这事,不过如此,实在太累了。他看着大琴正睁眼盯着他看,张开的嘴巴像是早晨鱼塘里的鱼,浮在水面上,一张一吸,他甚至闻到一股四川泡菜的酸味。
突然,吴镇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浑身酥麻。那是撒尿撒到低压线上,被电了一下。
大琴也仿佛是回过神来,咕噜一句:“安逸哟。”半天才无力的推开吴镇说你走吧。
然后又她又忙忙的坐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扶着床沿走了两步,又躺下。
吴镇现在却不觉得累了,只感到异常轻松,如跑完3000米。
他迅速套好衣服,刚要出门时看到大琴一副软弱无力的模样,忍不住走到跟前,俯身摸一下大琴的脸。
大琴扭头催他快走,吴镇听话地从后门一溜烟出去了。
夜很黑,吴镇视力极好,步履轻松,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三下两下便到了厂门口。赵大舅早已睡下,鼾声响起,吴镇轻轻摸到小门栓,一转身进了大院。吴镇感觉自己像是策划了好久才出门的贼,最后空手回来,倒是把魂丢了。
十一
第二天在车间再见到大琴时,吴镇不由自主地回避那副口罩后面的眼睛,大琴却一副平静的模样。她在看过每一遍操作程序后,清扫模具时依然一丝不苟该,摆放水口料的位置,摆放的精准到位,混料色母的依次位置也丝毫不乱。
吴镇跟她隔着两台机子,看到大琴风平浪静,倒像是两个陌生人。然而吴镇走到大琴身边时,他还是感到大琴在尽量克制着。他们说话时,大琴会格外注意别人能否听到,在没人的时候,大琴反倒更加一本正经,吴镇忍不住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大琴半天才悄声说人多眼杂的。忽然又提高声音道“小吴师傅,帮我搭把手。”
吴镇连忙过来又弯腰帮大琴抬母料,却被大琴轻轻推开。
原来她只是喊一声,让别人知道她在让小吴师傅过来帮忙,吴镇想:女人心眼真多!
一连两个晚上都很安静,第三天白班过后,大琴不加班,这是吴镇早就知道的。下班的时候,他看到大琴摘下口罩,对他微微一笑。吴镇的心便化成一缕春风,飘进那个小院的卧室里。
吴镇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饭,百米冲刺的速度,拨拉一碗饭,从食堂里拿着碗筷回宿去了。
冬日的夜晚才7点多钟,乡下已静悄悄了,一弯新月挂在无际的夜空。山脚下的村庄,工厂都格外静谧。吴镇出门时,大舅问了声小吴哪里去。吴镇早就想好了,说是去同学家里,他只要一说去同学家里,那范围就大到让大舅无法无从把握,他也就更加安全了。
他穿过国道,往市区走了一段路,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才又掉头往俞大琴家直奔而去,路上幸无撞见一人。
吴镇从后门悄悄地溜进来,看到那间小屋里朦胧的黄色暖光,身上便无端的燥热起来。
然而小屋里没人,他转了一圈,听到卫生间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便伸头推门望过去,大琴蹲在那里,地上一盆水。大琴嗔怪地说:“哎呦,你看你猴急的样子了。我洗一下就来哈。”
吴镇无声地笑笑,他转身去了小房间,无聊焦急地等大琴来,吴镇又伸手翻看碟片,却没有一张能看的下去。他只觉得大琴事情真多,等到心焦又一头冲进卫生间,大琴刚站起来提裤子,水盆里的水放在门口,她便被吴镇一把拖进卧室里来,吧嗒锁好门。
吴镇又贪婪地盯着大琴看,大琴被看的笑了起来。
吴镇忽然担心地问:“你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月底,还有五六天吧?”
“这趟长途跑到哪里了?”
“山东青岛拉家电,这两趟都是去那里。”
吴镇突然觉得提什么小伟呢?便转过头来说他出门时,赵大舅问他去哪里,他告诉他赵大舅去同学家,他往市里走了一段路又返回。大琴便笑吴镇“偷人精!”
突然间吴镇一下子又来劲了,靠近俞大琴的头闻到一股很浓的头发香味,忍不住想亲一下大琴,然而大琴一抬手关掉主灯,只有微微轻柔的灯光,瞬间把两人淹没了。
大琴顺势把吴镇剥了,像是春天在后山的竹林里剥一颗春笋,小吴又露出年轻雄壮的身体,又一次沉沦,只是小吴没两下,憋不住哦哦两声。
大琴疑惑道:“怎么这么快。”
吴镇突然觉得这么潦草结束,让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卑起来,他不敢看大琴的眼神,那是一种关切却又轻视男人没用的眼神。吴镇慌慌忙忙的穿衣走人,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犹如一个吃了败仗的将军,说上一万个理由也是败将。
他穿好衣服拔门出去,不小心一脚踩翻半盆水,浇的鞋面透湿。
大琴躺着不想动,她觉得这事很荒唐,公婆的意思是让他们领养一个,但她坚持自己生,小伟上次建议她去巢州学院找大学生,干净,心里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大琴万分难受,不禁流下泪来。
吴镇踢翻的那盆水,引起前屋老头的询问声:“大琴子啊,你妈灌的香肠放在盆里,别让猫偷吃了”
大琴抬头大声应到:“晓得啰”
吴镇第二天上班时才听说俞大琴请了一周事假,说是陪老公去南京出差,吴镇觉得不对,小伟不是没回来吗?但又不想那么多了,只想不明白身体怎么突然就不行了,败下阵来。吴镇还是有点自卑,只不过他从小就习惯了卑微的日子,他觉得这事就是一场梦游,或者看了一本奇幻的书,再也不提了。
吴镇现在可以单独修理设备常见的故障了。跟两位老师傅相比,女工们更愿意接近小吴师傅。
她们都认为吴师傅没有更复杂的关系,谁招呼一声,都十分卖力地来帮忙。只有吴镇自己心里明白,他更想去大琴的机组。
他又觉得自己很可怕,什么事都敢做。他甚至都不能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去那间小屋里。
日子如水一样流过。郑亚飞在出差回来时兴奋地告诉吴镇,这次又见识了哪几个漂亮的姑娘。吴镇叹息,亚飞总是走在自己前头,却又不服地说:“那又怎么样,要带个回来我们瞧瞧呀!”亚飞睁着好看的双眼皮大眼,惊讶地说:“老表,你很猛啊!”
吴镇还想说什么,门卫处打来电话,说有人在找吴师傅。吴镇心里嘀咕,是谁来找他呢?心里胡乱的想,会不会大琴的事翻船了,被人打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