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男人的名字叫做雷森,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年龄恰好是希斯的两倍。雷森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平时靠着给小餐厅或者洗衣店之类的小店铺打打零工,也还算过得下去,至少能养活自己。尽管生活拮据,但雷森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他那从学生时代便开始生长的梦想:他喜欢拉小提琴,并且能够拉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在大学时代,这一项过人的天赋给他带来了极高的人气,甚至是音乐系的导师都不由为他的天赋而侧目。但天有不测风云,转变发生得很突然:在一个夜晚,雷森与朋友喝了点酒,半夜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意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手臂却在那时候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就算经过了处理,每当活动的时候却还是会有痛感传来。他或许还能偶尔拉上一曲,但已经做不到像之前那般优秀了。那场事故像是划破了他的梦,强迫自己进入了残忍无望的现实之中。就算过了很久,心中已经释然,只把回忆当做听说来的故事,但那又能够怎么样呢?失去了的东西,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雷森从此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他的路被人生生打断了,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就像是个幽灵一样,浑浑噩噩地在残酷的社会上漂流,只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回顾一下他那逝去的梦。
希斯对于眼前这个有着与他异曲同工遭遇的男人,不由得感同身受。虽然是不一样的境遇,不一样的时间,二人却都怀抱着相同的迷惘。希斯也介绍了自己,介绍了自己是多么不被人理解,被人抛弃,之后还再次伤害,即便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自己真的做错了吗?说到底,自己的确冲动了,但逝去的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两个人就在这月色之下聊了不知道多久。月亮渐渐下沉,黎明绕过那茂密的水泥森林展露出光芒。希斯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彻夜未眠。两个人约定好了,将来还要再次见面。雷森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希斯也给出了自己的电话。希斯还得去学校上课,在喝下了一杯雷森请的速溶咖啡之后,吃了一只圆面包,踩着并没有照亮前路的朝霞出发了,即便他追不上冉冉升起的光芒。
就在两个人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航天站观测到,有一个近似球形的物体,在以光速接近了地球之后,减速进入了燕川的某处——大气层完全没有阻碍这个自己发着光的家伙。这件事后来再无下文。
某个周末的中午时分,雷森正在用他那尚且完好的左手,细心的擦拭着他那略显老旧的小提琴。这把小提琴原本是他父亲的,可惜父亲并不擅长,而且买回来就基本没有用过,直到去世的时候,才留给了他,甚至可以算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他那早逝的父亲直到最后一刻都很后悔终生没有帮上他什么,就那样子倒在了病榻上。对于那个男人,雷森的记忆之中找不到太多和他一起的片段,对于母亲也是一样,即便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
“咚咚!”有人在门上轻叩了几下。雷森回应了一声,轻轻放下了手中无比宝贵的小提琴,来到了门口。门外的人是希斯,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泪痕,其中一侧还伴随着一个已经淡下去了的巴掌印。他用颤抖的声音开始哭诉了起来,就好像只有在这个陌生的知己面前,才能够毫无顾虑地说些话,诉说一下他心中无尽的委屈。他在雷森的搀扶下瘫坐在了沙发上面,开始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前不久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希斯的成绩一塌糊涂,这一切的原因很显然的被归纳到了自己唯一的兴趣爱好上面。怒发冲冠的母亲就好像一只不念情分的野兽,她撕毁了他所有的画纸,将画笔全部扔出了家门,一记耳光重重的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不敢反抗,因为即便内心里有些想法,天生的懦弱还是将其归为了自己的错误。他太弱小了,只能够选择逃避。母亲不知道他的画有多少人赞赏,是将来发展好了,可以拿出去挣钱的门生。在母亲眼里,这就是不务正业,只有好好学习,这才是唯一的出路,是能够光宗耀祖的道路。
他偷偷逃出了家,无处可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容身之处已经不复存在,他只能来到这个有缘一面的陌生人的家里容身片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逃避下去,但又无路可走。
“你的梦想是什么?”雷森突然开口,面色上除了长辈的慈祥,还带着几分凝重,打断了正在断断续续哭诉着的希斯。希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但人的梦想都是会改变的。一个人的梦想,不一定是他自己的,也不一定真正适合他。而在这一过程之中,我们需要,也一定会走过不少弯路,这就是人的成长,成长了的人是很强大的,你知道吗?”雷森的话语停顿了下来,用明澈的眼神注视着希斯。
希斯不理解这与现在的他的处境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只是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眨了两下眼睛,双手还在由于泪水颤动。他有一种感觉,雷森要给他讲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以前呢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感觉自己已经无路可走,有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不知道是该好好学习还是发展自己的独有优势,结果就是两边都没有搞好,进了个三流大学,音乐方面也就那样...再后面我也和你说过了......有时候啊,我会想,如果当时我坚定下来选择了另一条路,日子会不会变得更好,我会不会成为某个人的容身之处,会不会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了...谁知道呢?时间就是这样,就算可以逆转,也不是现在的我们这种人能够做到的。”雷森站了起来,走进厨房给希斯倒了杯白开水,望着正在努力思考的希斯,笑了笑,把杯子递到了他面前,“人类不会吸取教训,又或者说,人类还没有办法吸取教训。父母当年肯定也迷茫过,最后也是像这样没有出人头地,所以被现实同化了的他们才会希望我们选择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他们也不知道路的终点是什么,只知道结果一定会不同——可能他们也没有多想坏的结果吧,总要有点希望不是吗?几代人之间,不断选择着两条不变的道路,最终成为了一个螺旋,而每个人都错了,但都以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选择——至少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你明白吗?”
希斯似乎有些触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点光,在黑色的瞳孔中闪耀,最后还是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