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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神代的末路 / 第二章 开幕的前奏

第二章 开幕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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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乌尔斯人相信命运。
  命运所指,或许是宿命的论调,又或许是那由克罗托纺织的细线、拉刻西斯决定的陡与缓、阿特洛波斯最后那无情的一剪。这两者宣扬的都是人在自己人生面前的无力,也就是人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
  我们的选择是无用的吗?显然不是,否则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超凡者存在。即使是在那段神与神厮杀的年代中,象征希望和文明的火种如此渺茫;象征着命运和生命的丝线一触即断,但是我们还是走了过来,建立了神与人共存的国度。
  有一种说法叫做:神以自己的形象塑造了人。但是我认为,人也在用自己的意志去影响神。在你们之前,我也给其他学生讲过类似的观点,但在我那个直言敢谏的儿子走后,这已经成为了我最为坚信的论调,切记,神代即将结束,而我们,必将迎来一场变革。或主动、或被动,它必将来临。
  下课的钟声敲响了,学生们议论纷纷地离开了教室。这是他们的神学结业课,但是他们的讲师得尔修尔·阿克蒙德却在最后宣扬了这种可谓是亵渎神明的主义,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对的。得尔修尔·阿克蒙德,阿克蒙家的家主,远在斯卡修特人入侵拉卡奇斯时,这个姓氏和其所拥有的能力就从斯卡修特方脱离出来,并成为了拉卡奇斯方的重要助力。当然,也有人说阿克蒙德家一开始就是从乌尔斯脱离出去的,当时只不过是重返故土罢了,不过无论怎么说,阿克蒙德这个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姓氏在现如今的拉卡奇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在那件事之后,拉卡奇斯人的公民渐渐开始将阿克蒙德家视为反叛的贵族,视为异端。
  得尔修尔·阿克蒙德有四个儿子,他的第三子,也就是希尔特·阿克蒙德继承了家族一脉相承的血脉能力——先知,这个在十七序列中排列第五的来自白银时代的血脉能力在修尔维大陆的东陆基本绝迹,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在阿克蒙德家,这个号称能改写命运的血脉能力得以保存。虽然是隔代相传且已有近百年未能出现一名先知,但是阿克蒙德家在拉卡奇斯的地位仍然举足轻重,不仅是因为他们从那个北方古国留存下来的商人思维和经验,还有他们积极开发的种植园体系。阿克蒙德家拥有着拉卡奇斯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橄榄种植园。在拉卡奇斯,橄榄是重要的经济作物,而阿克蒙德家在生产优质橄榄这一方面则是翘楚。这一点也为阿克蒙德家积累了相当雄厚的经济实力。常年占据十将军委员会席位的政治家们也不否认,离开了阿克蒙德家的财富,即使是拉卡奇斯也难免陷入低谷。
  而希尔特·阿克蒙德的出生将阿克蒙德家的地位推上了顶峰,毕竟世人都想知晓自己的命运,这样一位能参透命运之线的先知自然受到了拉卡奇斯富人们的追捧,虽然只是一些无关大局的小型预言,但是能掌握未来的感觉实在是曼妙无比,从第一次预言成真后,有更多的人对其趋之若鹜,而希尔特·阿克蒙德也来者不拒,只要价位合适,他都会解答来人的问题。这种有偿的问答在他进入象牙塔学习后便告一段落,不过也就是在那里,他得出了答案,有关这个时代的答案。
  神代,即将结束。
  “老师真的说出了那句话啊。”
  “我说过了吧,权威不可信,就算再睿智的智者也会被感情左右。”
  “但那是得尔修尔·阿克蒙德,象牙塔的元老之一……”
  走道边有两个学生正在探讨着刚刚得尔修尔·阿克蒙德在课上说出的那番话。克罗托身着乌尔斯传统的宽松服饰,用腰带束住宽松的下摆,衣服披挂在身上,几根饰针恰到好处地将肩部、腰部、胸部的衣服固定住。其他人也都穿着类似的衣服,这是象牙塔的一项成文规定,一切人员进入象牙塔必须穿着乌尔斯的传统服饰。时值盛夏,象牙塔又到了毕业的时间,这是克罗托和同期生名义上能待在象牙塔的最后时光。
  克罗托没有停下脚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度过这一天,在“酒神的宴会”旁被两个酒鬼骚扰,被他想见的人所救。这事不可能出任何岔子,因为拉卡奇斯已经没有先知。
  作为命运三女神的小妹,在冥府的深处度过了数个时代,克罗托早就习惯了那暗无天日的环境和日复一日的纺织工作,虽然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手中线的长短决定着每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命运,但即使是神,也会厌倦。
  所以当她的父亲宙斯亲自来到冥府深处和她们三姐妹秘密会面时,克罗托第一个接受了他的提案——前往人间监视西卡罗尔,那个有资质成为下一任神王的少年。
  她来到拉卡奇斯是在七年前,也就是说,克罗托仅仅是找到西卡罗尔,就费了七年的时间。托宙斯的福,她在卫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虽说是奇迹的一角,但是她知道,这个带给她温馨的地方会随着她的消散而被人遗忘,无人记起,无人知晓。唉,天神行走在人间惯用的伎俩。
  她已经越来越像一名少女了,这不仅仅是在举动上,更多的是在意识深处,她不再是一名微服私访的神灵,而是真真切切持有着克罗托这个名字的人。这种情况让她恐惧,但在这恐惧中又蕴含着一丝探寻位置未知的兴奋。神灵不在神位上会发生什么,至今没有定论。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克罗托。”
  路已走到了尽头,四下无人,除了她面前有一位面容普通,不过骨骼颇为宽大的男子。
  “宙斯。”
  “这就是你的权柄?真是令人嫉妒。很多年前有一位故友也能做到洞悉一切,不过他早已背叛了我。”
  “挑这个地点和我见面,真的好吗?”
  “只是提醒你,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个模样,无论是你在神庙里被供奉的金身,还是你偏爱的年轻时候,都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好。”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说罢,他化为一道闪电直冲云霄,消失不见。
  “说好的掩人耳目呢?”
  克罗托赶忙离开了这个地方。
  离开了这个梦境。
  严格来说,是回忆,独属于克罗托这尊神明的回忆。
  早上九点,克罗托才从梦境中醒来。在梦里,她回忆起了灵魂和女神交融状态下的自己和宙斯的对话。
  “宙斯神的形象是那样的吗?”
  沉吟片刻,克罗托从床上坐起,解开束带的头发已经睡乱了,重新整理又得费一番功夫。
  “好麻烦……啊……不行,还是好困。”
  克罗托又无力地瘫在床上,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
  “啊!这是别人家的床!”
  一阵无言,掩面不语,她想起了自己之前被那位克罗托主导时所经历的一切。随后她发出了足以将对门西卡罗尔吵醒的一声“哎呀!”
  “神明大人啊,十分抱歉我要擅自做主了,这种事我真的做不到啊!”
  她披头散发地跑了出去,甚至鞋都来不及穿。
  “克罗托小姐?”
  “嗯?”
  刚走到房门前,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克罗托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西卡罗尔。不过这一次西卡罗尔的声音明显轻柔了很多,不似之前火药味那么重。
  “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出什么事,只不过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哦,听你叫得那么大声,过来看看。如果没事,那我走了。”
  “等等!”
  出于责任感的驱使,克罗托打开了房门,直面着面前这位丰神俊逸的少年。不,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不能让那个克罗托得逞,管她是命运女神还是别的什么恶灵,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宿主,就因为自己和她同名吗?还是自己的命运线中早已被植入了某种异物?太恶毒了,这完全不公平!现在她还要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拉进棋局,绝对不可能让她所言的“正确”将面前的这家人再拉入泥潭。绝对,绝对!
  他看向她,那份果决让他震颤。在这个时代,在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个男人在雷霆和烈火中将自己从地上抱起时露出的表情才和今天面前这个姑娘的神色有几分相似。那无关强弱,只关乎心中的信念。究竟是何事、何物让她下定了此等决心,她又将吐出怎样与之相符的回应呢?西卡罗尔很期待。
  突然,克罗托的脸色变了,不过她马上又平静下来,就像刚刚的动容没有出现过一样。
  (奇怪……这种违和感……)
  “稍微……等一下。”克罗托对西卡罗尔说道。
  西卡罗尔神色严肃,他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被他用那掺杂着神灵权能的双目盯着任谁都会觉得不自在,他在尝试,尝试自己能否从克罗托那躲躲闪闪的目光中捕捉到些许神秘的干扰。但是他失败了,不过这反而让他更加确信了克罗托在刚刚那一闪而过的不适中有着隐情。
  “怎么了吗?”但是西卡罗尔没有点破,他继续试探。
  阳光洒了进来,映出了他长年不见阳光的脸上那几分病态的苍白。这是克罗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面前这个少年在阳光下的面貌。他理应活在阳光下,他是太阳的化身,人们将他视作威胁或是希望。但是又有谁能意识到,他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呢?在此之前,即使是克罗托“神”的这一面也只是将其视作一个偷窃命运的小贼罢了。但身为最不应该站队的神灵,她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了宙斯这边。“为了未来”,这句话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该这样,她理应比宙斯更加睿智。只有一种可能——也许掌握命运之线并纺织它们的神灵也是它们的傀儡?这个危险的想法在她的脑中一经出现就难以消散,她的灵魂产生了动摇。也正因为这一丝丝她现有根源的颤动,克罗托身为“人”的那一侧,也就是仿造了七年的人之格调主导了整个躯体。
  思维的潮汐一涨一落只在一瞬之间,但它从深处带出到表层的东西足以改变存在本身。
  西卡罗尔看向克罗托,她那紫色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不自信和难以置信,西卡罗尔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神灵凭依,至于为什么“人”和“神”两侧如此频繁地互换且灵魂互不影响,那就不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了。
  “现在是哪个你?”
  克罗托听到这句话一脸疑惑:“还能是哪个我?”
  “恶灵附身?有吗?”西卡罗尔马上又抛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但是这一次她听懂了:“刚刚开门的是我,现在是我,中间有一段时间是她。”
  “原来如此。”西卡罗尔沉思片刻,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少女气鼓鼓地道,“不过……我暂时还不知道。”
  “好吧,所以我可以将现在的你看作‘神’的一面,对吗?”
  “为什么啊?!”克罗托马上发出了抗议。
  “毕竟我的亲生父亲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命运三女神的小妹——克罗托,主司的是纺织命运之线,也就是说全天下的乌尔斯人的命运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相比起决定起伏和简单直接的剪断,直接在命运线这一概念本身下手不就行了?虽然我不想当那个什么神王,但是我这七年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不拼一把倒也难以慰藉我在黑暗中沉沦的青春岁月啊。再者说,艾普斯那个家伙可谓是为了‘那个未来’拼尽了全力啊,如果我再不努努力,日后怎么面对他呢?”
  “神,神王?!”
  “我有成为神王的资质,也就是能握起独眼巨人为他打造的独属于神王的金雷。”西卡罗尔轻描淡写地说道。
  “金,金雷?!”
  “如何?”
  克罗托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明确地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一切的开端。不同于那个不能提及名字的谋逆者,他是被逼上这条路的。她听说过那个传说——日月双子其中之一拥有举起金雷的能力。在拉卡奇斯被那个僭越者夺权后,其支持者宣传最多的就是日月双子的奇迹。“我们的领导者为宙斯诞下两子,其中之一拥有着举起金雷的力量,而能够举起金雷者将成为下一任神王”。自己体内的另一面,被他称为“神”之一侧的克罗托也是为了他而来,而自己成了这场博弈的牺牲品。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克罗托回身关上房门。在关门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西卡罗尔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还要牵扯到多少人呢?”面前的门哐地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了西卡罗尔在原地叹息。
  (等等她吧,总要给她点时间接受这一切。)
  西卡罗尔走了几步路,靠在栏杆旁,双手抱臂,钴蓝色的长发在半开半合的窗户送来的风中轻轻飘扬。他的瞳色如血般鲜红,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嵌入了眼睛。他的身躯健壮但不似野兽,线条分明且比例完美,这并不是上天的恩赐,这是苦练后的成果。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靠在那里,仰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从这份入定的意志中剥离。
  直到……
  “西卡罗尔?”少女轻轻的呼唤声将这位年轻的半神惊醒,他没有在面前的黑发少女身上发现任何不妥——当然是精神和灵魂方面。
  “真快啊。”
  “只是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而已哦。”
  “我指的是调整心态。”
  克罗托一时无言:“……话说人真的能和神角力吗?”
  “为什么不能呢?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例子不在少数,超越神祇对于那些走到超凡者之路尽头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唔。”
  “怎么,太难了?没事,仅仅是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上占据上风的话,要求会宽松很多,只要内心够强大就行。”
  “那我就安心多了。话说回来,艾普斯先生呢?”
  “你问他?他一早就出门了,八成是去上工了吧。”
  然而这一切并不如西卡罗尔所想,艾普斯一大早去档案库是事实,但是他是去请假的,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他在担任拉卡奇斯档案库的守门人时从不因私请假,不过这一次他破了戒,是为了什么呢?他说:“是为了一个老朋友。”主管没有多问就批准了,不为别的,就只因为他是那个杀死僭主的英雄,英雄的要求可不是那么好搪塞的。
  在取得了合规的假期后,艾普斯乘马车去了卫城,如他所言,“为了一个老朋友。”
  卫城临近皮修马克剧场,这也是为什么皮修马克剧场总是留下一些阳春白雪剧目的原因,虽然那些剧目仅仅存在于文艺批评家的论调中。只能说即使是在拉卡奇斯这种宣称自己以民主立邦的地方,权威也能击溃大多数。
  不过艾普斯从来都没有进出剧场的习惯,他的人生似乎和“娱乐”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兴趣,喜好都是个迷,应该说完全没有。相应的,一切在男人身上显得那么普通的陋习都和他无缘。“他会拥有‘爱’之一物吗?我猜是有的,但多半是精神爱,而且是仅限于男和女之间的变种。”这是象牙塔中为数不多和他有交集的学者对他的概括。而说出这句话的人,索谬拉,就是艾普斯这一次要找的老友。
  索谬拉,象牙塔现任院长忒弥克的首席弟子。得尔修尔·阿克蒙德和忒弥克是他们那一辈的两大传奇,两人的关系也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不过在得尔修尔·阿克蒙德结婚生子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单薄了很多。忒弥克至今独身,他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卫城的教育事业,也正是因为他,象牙塔开始招收女学生,并给予她们和男子相同的权利。索谬拉将希尔特·阿克蒙德视作追赶的目标,他希望复刻自己老师和得尔修尔·阿克蒙德之间的那种关系,不过面对索谬拉的狂热,希尔特·阿克蒙德则显得相当平静且提不起任何兴趣。至于后来,希尔特·阿克蒙德被放逐,索谬拉失魂落魄,按他的话来说,“我失去了一个能和我同台竞技的对手和朋友。在他之后,宴会和论台上的同辈皆是庸人”。正是在这种寂寥的心境下,艾普斯走进了他的生活。
  当时,艾普斯并没有被冠以英雄之名,他只是千万前往象牙塔求知的普通人之一。要不是希尔特·阿克蒙德在离开前给索谬拉留了话让他照看一个名叫艾普斯的异乡人,他甚至不得进入象牙塔。
  当然,艾普斯也是遵从自己养父的指示来象牙塔寻找一个名叫索谬拉的年轻学者,按他的话来说,“神邸武士比象牙塔更适合我”,虽然他最后对腐败不堪的神邸武士失望至极,拒绝了其中的职位,但那都是后话了。
  艾普斯找到了索谬拉,轻而易举。因为当时索谬拉已经是忒弥克的首席弟子,而且在自己的研究领域颇有建树。但如日中天的索谬拉并没有无视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同龄人,聪颖如他,在面前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特质,一种博爱,光辉而稀少的特质,那是信奉正义者才会拥有的对未来的自信。而这位神采奕奕的少年进入拉卡奇斯的第一步就是来到卫城寻找他,为了一个约定。这让他兴奋至极,不仅仅是因为希尔特,更多的是艾普斯自身的魅力,他的自信、他对拉卡奇斯的感情(虽然无人知晓这感情是怎么来的)、还有他对于自己的尊敬和那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在精神层面,他又找到了一个可供凭依的人。
  而艾普斯也没有让他失望,这位可谓是天下无双的剑士用自己的行为和修养向他证明,自己配得上他的遐想。在索谬拉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和故意的疏远中,他坚持了下来。这种锲而不舍精神让他侧目,在那之后,索谬拉卸下了伪装,迫不及待地向他坦白了自己对艾普斯的那“精神上的爱慕”。而艾普斯虽然在一开始的震惊后对他的理论和举止表示了肯定,但是他还是拒绝了索谬拉。
  “你对我的感情十分真挚,让我动容。但……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艾普斯所说的正事是有关希尔特·阿克蒙德被放逐的真相。这件事让受到拒绝的索谬拉重振旗鼓,他在知晓了命运女神对于乌尔斯先知的迫害和希尔特·阿克蒙德作为牺牲品只为了向世人阐明真相的一切缘由后,他选择了保留意见,但是仍然支持他的举动。他的支持包括但不限于情报和物资上的帮助。
  在那个异乡人并不受人待见的时候,索谬拉的帮助让艾普斯和他的养父度过了困境。
  至于后来艾普斯离开卫城去往拉卡奇斯发展;接到希尔特的消息北上杀死雾王伊戈塔尔;回城后刺杀僭主成为城邦英雄,索谬拉虽然只知道前后的大致发展,但仍然在艾普斯出城的那段日子里补贴着那位老人的吃穿用度。他坚信着,艾普斯会给拉卡奇斯带来一场变革。
  艾普斯刺杀僭主成功了,这个消息轰动了整个拉卡奇斯,同样也轰动了卫城和象牙塔。人们为他的力量所折服,更为他那挺身而出的勇气所震撼。不过,只有索谬拉知道,他终有一刻会拯救拉卡奇斯于水火之中,他有这个能力和决心,现在到了时候,他理所当然地迈出了这一步。
  但索谬拉未曾想到,艾普斯只是接受了物质上的奖励和那个公民的身份,拒绝了一切封号和职位——就像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在那之后,他们断绝了往来。
  七年过去了,他们俩又一次见面。
  象牙塔共分为两个区域,象牙塔主体和博闻广场。世人皆知象牙塔的巧夺天工,但鲜有人知博闻广场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象牙塔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卫城初建时,当时的象牙塔学院中并没有大理石建造的高塔,而是有着博闻广场。对,没错,博闻广场的历史足足有两千年之久,在这样长的时间内,博闻广场几度被毁又几度重建。最近一次重建是在斯卡修特人入侵之后,斯卡修特人占领了卫城后将其付之一炬,只留下了一具空壳——这发生在距今三百年前。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有人仍然记得这座城市的样貌,并在神邸武士击溃斯卡修特人之后将其按照众人记忆中的模样修建。现今人们所能看到的博闻广场和象牙塔就是那个年代的产物。
  艾普斯走在通往象牙塔的街道上,它是那么的醒目,那明晃晃的塔身沐浴在阳光下散发着一丝圣洁的光辉。他今天换上了许久没穿的那一套带帽风衣,背上斜背着空剑鞘,至于那柄剑么,没有带出来。对于他而言,防身只需要那只义手就够了。带剑出门往往都会碰到大事,所以还是让它安心地在家里养老吧。
  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但是他的神色和心境已被颠覆。哪怕是天神,行走于凡间也会受到凡心的制约。
  二十年了,他的灵魂和神灵一般无二,他距离飞升只差登上奥林匹斯山唤回自己的神位。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出现,毕竟……为了那个未来,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象牙塔,纯白的象牙塔。”
  他看到了很多身影,盲眼的先知、无私的学者、内心如火的青年、不服老的老人、如水般温和的妇人和立于顶点太久的王。他们都是那样的鲜活,天神的记忆让他们都拥有永不褪色的画面存留于心。他们都是纯白的,纯美的,高贵的,不可侵犯的,这些人或是神都是艾普斯这个存在漫长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在艾普斯生命中逗留的时间或长或短,但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从象征着理想国的象牙塔开始,自己要和他们一一道别了。
  “是个好的开始?”他轻轻地笑道。
  他踏入了博闻广场,走向了象牙塔,没有一丝犹豫。
  他从来不会犹豫。
  “老师,老师!”
  “怎么了?”
  “那个,艾普斯,是艾普斯啊!就在博闻广场!”
  “艾普斯……果真还是来了吗。”
  “带我下去一趟,修卡。”
  “好的。”
  博闻广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哪位导师讲课都没有这种盛况。所有人都想见证一下这位拯救拉卡奇斯于水火之中的英雄的风采,而值班者也默认了这件事的发生。
  在人群的中央,是艾普斯,准确来说是在努力寻找某个人的艾普斯,依靠天神的视觉,他找到了刚刚从象牙塔塔顶下楼的索谬拉,他已经过了四十岁,体态不似年轻人,更不及艾普斯那神人般的雄伟之姿。
  艾普斯走了过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为他开出了一条道路,他见到了索谬拉,他还是那样保持着完美的力士身材,但面前的学者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仅仅过了七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微微有些伛偻的中年男子,他瘦弱的身体上满是褶皱,脸上已经失去了神采,只有一双眼睛仍旧深邃。
  “索谬拉,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现实是残酷的,艾普斯,它在侵吞每一个人。”
  “是啊,但……我还是……”
  “就当是我不自爱吧,艾普斯。来,修卡,带路。”
  名为修卡的少年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连忙将艾普斯和索谬拉带向了象牙塔。
  “你来过这里,不是吗?”象牙塔内,索谬拉对艾普斯说道。
  “它没什么变化,但人总是在变的。”艾普斯回应。
  “物是人非,艾普斯。不是什么人都拥有直到时间尽头的寿命。”索谬拉无奈地笑道。
  “所以这座塔就成了你们一代又一代通往永恒的道路。”
  一声长叹,随即又是一声应答:“确实如此。”
  “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索谬拉示意修卡离开,少年照做了。
  “为了谁?”
  “你记得一个叫克罗托的学生吗?她应该刚刚从象牙塔毕业。”
  “我还以为又是他。”
  “不,这次不是。但和这件事依旧他有关。”
  “确有其人。”
  “我需要她的档案,全部档案。”
  “怎么,看管档案的工作让你成为了一个只知道和纸张打交道的愚昧读者?还是如今的艾普斯已经失去了正视敌人的勇气?”
  “不,两者都不是。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索谬拉。我来,是为了向你寻求帮助。”
  “寻求帮助?多么可笑!我区区一个凡人,能帮到拉卡奇斯的庇护神什么?如果你还不转变想法,那么请回吧,这里不是信众聚集的神殿,这里是知识的高塔,只欢迎虚心求教的人!”
  “我不够虚心,确实如此。但,这是为了拉卡奇斯的未来——人和神的未来。”
  “未来?你又从希尔特·阿克蒙德那里得知了什么?他只是一个想要入局的局外人。”
  “你还是这么了解我,这么了解他。”
  “我这半生都在追逐希尔特·阿克蒙德的影子。如今,我总算能看到他的目的地,我又怎么会放弃?放心吧,艾普斯。我不会袖手旁观。”
  艾普斯没有道谢。他知道,眼前这个疲惫的中年人已经迷茫了太久,他曾经将证明自己的愿望寄托于自己的对手身上,但是他的对手却凭空消散。而后他又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朋友身上,但是他的朋友却转身背叛了他。虽然他们都有理由,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但是直到最后,伤痕累累的只有这位相比之下如此普通的人、凡人。
  就让他在这一次,证明自己的价值吧。这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是档案馆,熟悉吗?”
  “不熟悉,我只对拉卡奇斯的档案库熟悉。”
  走沿着塔身的螺旋梯,来到象牙塔的二层,眼前就是象牙塔存放资料的地方。
  “这个学生,我有印象。”
  “哦,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勤奋,博览,但不专一。靠着她那异于常人的耐性,她完成了象牙塔的学业。”
  “何以见得?”
  索谬拉一行一行地对着索引翻找着书架上的资料,道:“她一开始进入学院的时候,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学东西很快,但总是在学成一样东西后就将它抛在脑后。因为这个缘故,她的导师找过我很多次,但因为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他们能够从象牙塔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都是不进行过多干涉的。”
  “明白了。”
  “话说回来,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向我询问她的情况?”索谬拉将记载着克罗托家庭档案和学生生涯的档案递给了艾普斯,道。
  “因为这个女孩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就像被命运安排好的一样。我要反制命运,总得找个突破口吧。”
  高庭海的港口,一艘来自拉昂的外交船只停泊在了港口。远方的山顶就是高山剧场埃斯库罗斯。
  埃斯库罗斯剧场啊,真是好久没有看见过了。
  “阿克蒙德先生,船靠岸了。”
  “他们知道我来了吗?”
  “当然。”
  “这算是明牌了?真是自信啊,那位。”
  “请不要在私下里说那位公子的坏话。”
  “他好歹是我的学生,我这个当老师的评论一下怎么了?他年轻时就很喜欢托大,如今当了宰相的候选人依然如此,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您教训的是。”
  “不用这么谦恭,我只是起一个震慑作用,让那些老家伙不敢造次。真要干活,还得靠我的学生们呢。”
  “老师!”话音未落,从船舱中走出来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这就是拉卡奇斯吗?真是壮观啊!老师的故乡就长这模样吗?”
  “理查·拉昂。我建议你收起你那无知的嘴脸,不要污蔑我们这个姓氏!老师可是因为……”
  “唔唔唔,真的十分抱歉!”
  声音渐行渐远,原来是刚刚立于甲板的少年被他年长几岁的姐姐拎着下了船。
  “这位殿下给您添麻烦了。”
  “天才的光辉总会带来一些附加品,这点小问题日后慢慢纠正就好。”希尔特·阿克蒙德看着码头上争论不休的那对姐弟,面带微笑。
  “二王子这脾气曾经可是将当今陛下惹得大怒。到您这怎么就成了‘小问题’?”
  “他还年轻,年轻人吗,总得有些锐气。否则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是吧,漕运总督?”
  听到希尔特·阿克蒙德道出自己的身份,男子明显有些不自在:“我就不在这里叨扰先生了。”
  “慢走。”
  正午的太阳总是刺人的,而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刺人。
  “唔,是因为不欢迎我这个二度背叛乌尔斯的罪人吗,倒也说得过去。”
  希尔特·阿克蒙德无奈地笑笑,拍了拍栏杆,转身对着船舱说道:“好了孩子们,这次的拉卡奇斯研学之旅,校长我亲自带队!”
  “好诶!”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从船舱中冲出,直达天际。
  (机遇和危险并存,这些小家伙什么时候能知道这一点呢?)希尔特·阿克蒙德腹诽道。
  “艾普斯,你,真的变了吗?”
  他又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负剑前行的身影。但是那身影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只是遥遥地立于前方,甚至连他的立足之处都是烟雾弥漫的。
  也许迪亚哥说得对,你已经不是那个莽撞但是坚定不移的卫道士了。
  也许还是,但,现在的我已经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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