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是是……麻烦您了。”回答完辅导员的一连串问题，岁岳挂断了电话，松了口气。做出一个决定很简单，但处理随之而来的一连串现实问题就麻烦得多了，夜幕的咨询员解决了大学的阻力，但实际的各项操作还得自己去跑一趟。
　　两三天的来回忙碌之后，一切总算完成，只需要岁岳最后给出决定，他的档案就会转入夜幕的下属机构，正式成为组织的成员。
　　岁隐那边的忙碌也相差无几，不过主要集中在还债方面，看不见尽头的稿件在几天几夜的连轴转下总算到了尽头，现在正在家中呼呼大睡。
　　找到一处阴凉地坐下，岁岳扯了扯身上的黑色卫衣，所谓的防晒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就算是八月的艳阳天里穿起来也没有很热，至于它是否有用，岁岳只希望永远不要去测试。
　　掏出另一台手机，平凡板正的设计，表面没有任何标识，手感比它的同类沉重许多，划开屏幕，与普通手机一般无二的界面，只是多出几个极简风格的应用。
　　夜幕内讯、城市网络、兰戈交易所，图标分别是黑底白点，蛛网般的脉络与造型奇特的天平。除去第一个，剩下两个应用都在灰暗状态，就算开启的夜幕内讯，能看到的部分也只有觉醒者常见心理问题这样的版块。
　　负面效果写在技能效果之前，很合理……岁岳扯了扯嘴角，再次翻阅起这些内容。
　　正如鸟不会惧怕枝条在脚下断裂，不死者也不会惧怕死亡。对于掌握了真理碎片的觉醒者而言，他们眼中的现实与常人存在差异，理智也会逐渐偏移。
　　而与游戏认知中精神力用于释放法术不同，觉醒者的精神是用于约束力量的使用，越是枯竭，能力的释放就越是凶暴，精神的过度消耗同样也会进入理智偏移的状态，不过这种可以通过休息恢复。
　　岁岳见四下无人注意，将目光投向椅子旁边的石子，那种身体之外的全新感官微微发力，石子便逆反了重力，向上进入他的掌心，哪怕松开手也不掉落。
　　解除了能力的维持，石子重新掉落，弹进地砖的缝隙，岁岳看向自己的掌心，他依然无法理解这是如何办到的，但是发动能力的刹那，仿佛这样的世界才是正理。
　　律者与学者，前者是被真理授予能力，后者是自行从异常中“学”到定理，据说后者的能力会更为灵活，但本质类似，此外还有血裔、执握与工匠的分类。
　　觉醒者只是真理影响下一部分的产物，更多的是被称为异常的非人存在，构造和功能诡异的异物与异种，大范围存在的异象，乃至与现实规则迥异的异域。看着这些资料，岁岳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上，穿过夜的帷幕看见真实之后，渺小的现实越发摇摇欲坠。
　　“远离恶性组织，积极举报保平安……”喇叭声突然响起，岁岳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路旁搭起了一个小棚子，折叠桌后几名警察正襟危坐，周围竖起的海报上印着这几天的新闻，都是云城各处患者的袭击，以及几起案件。
　　由于宣传资料都是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实案例，棚子前方迅速聚集起一批人。
　　岁岳靠了过去，这件事明面上的说法是有一个以太阳为标志性特征的团体，借口能够提高智力，引发了最近几起精神病伤人和莫名猝死事件，剩下的部分则是宣传危害，以及积极举报。
　　新日教，认为当前现实的太阳是虚假的，是陈旧而应当舍弃的伪物，同时将真理视作真正的太阳，狂热地希望能够将真理拉向现实。
　　多年以来，新日教一直在各大城市活动，策划各类袭击，同时利用真理的影响发展信徒。脑中浮现出夜幕快讯中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岁岳皱了皱眉，他怀疑这些宣传手段能否真正对依靠超现实力量行动的真理教有效，但对于普通人，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式。
　　他不由得想起闾冰，这位的职责貌似就是处理，或者说处刑这些对现实有威胁的组织，希望他和他的队友们动作够快，在新日教计划完成之前抓到他们的尾巴，处理掉这些疯子。
　　除此之外还有具名者，岁岳记得他问出太阳时略显古怪的语气，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曾怀疑过自己和岁隐的梦境是新日教的影响，以及他自称在做某些事，或许他也是被新日教的某些行动吸引来的，至于具体想做些什么，他倒是守口如瓶。
　　头疼的感觉又出现了，就算了解了很多内幕，不了解的部分却变得更多，夜幕，新日教，具名者，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势力，各种东西搅合到一处，而他站在漩涡边缘，感受到了最轻的那一排波浪——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希望夜幕能尽快处理掉新日教的问题，腾出手来给他上课，了解更多的渴望又迫切了起来。
　　“这位先生，遇到可疑人物记得及时报案。”一位警察看到岁岳的表情从疑惑到严肃再到激动，以为他是联想到了什么线索，走上前来发了一张传单，着重展示了抬头写着的报警电话和各分局联系方式。
　　“谢谢。”岁岳立刻意识到自己没能控制好表情，接过传单，转而露出一副笑脸。
　　“您注意看看，有这些特征的人极有可能是……”警官顺势指向海报上的内容，一旁他的同事后退几步，拿起照相机，留下了一张完美的工作宣讲记录。
　　岁岳保持着认真聆听的姿态听他讲完了一段，这才借口有事要做离开。
　　处理完大学的事情，还需要顺道去买点东西，岁岳走进超市，在特价区转了一圈。
　　之前闾冰介绍的时候他被所揭示的那些真实所震惊，忘了问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过工资应该也不会少，毕竟是一群随手扭曲现实的强者。尝试思考怎么用能力少压点秤的岁岳如是想着，可惜他没能在打上标签之前想到。
　　回家的路上，岁岳看到一辆救护车疾驰而过，因为这几天集中爆发的精神病患，路上看到救护车的概率也高了很多，这辆车在前面的小区路口处停了下来，几名身材健硕的护工跳下了车。
　　紧接着，小区门口似是等车的几人中，其中一个立刻返身冲向小区内，立即被家属拉住，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我没病！我没病！我就是看到了红色的湖，想象力丰富而已，我没病！”
　　“没病！你没病，当然没病，就是给你检查一下，大家都安心一点……”似乎是患者妈妈的家属尝试安抚他的情绪，被一肘撞开，护工立刻扑了上去，控制住越发激动的患者。
　　“放屁，关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你怎么堵我的嘴也没用，我就是看到湖水，还有纯白的白垩土……”救护车的大门轰然关闭，将怒吼关在内部，但是从车轮的震动中可以看出，压制还未结束。
　　突如其来的风波引来了路人的围观，家属们看着慢慢开走的救护车神情复杂，还有人正在回答留下来的医生的问题。
　　岁岳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向着人群外围看去，众多看热闹的人中，其中之一似乎有些异样，比起旁人的好奇，他的神情更像是失望以及……遗憾？
　　围观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人群迅速散去，而那个表露出遗憾的人仍然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家属，像是感觉到了岁岳的视线，他转过脸来，对视的瞬间就挂起笑容。
　　“这位先生，我一看你就很亲切，有没有兴趣试一下我们的智力提高班？”他笑嘻嘻地递出了手里的卡片，“对工作学习都有好处的，打游戏反应也会变快哦。”
　　新日教的信徒脑子都烧坏了吗？岁岳一阵呆滞，且不说如此急促地拉近距离会引人反感，警察已经开始宣传，甚至一份材料就塞在口袋里，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当街拉人？
　　“什么智力提高，听起来就很不靠谱。”他表现得像是完全无知又毫无警戒心的路人。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些唬人的家伙，我们用的是特定声光刺激提升专注度的方式，加快大脑反应速度，以此达到智力提高的效果，而且可以长久保留。”信徒流畅地说出一连串贯口，“先生我看您很合适，这样吧，我给您一个免费体验的名额，绝对没有任何形式的费用，要不要来我们这边试一下呢？”
　　看着面前跃跃欲试的新日信徒，岁岳按了按口袋，沉重少许的夜幕专机给了他少许安心感，只需要一个电话，闾冰就能收到他的消息。
　　“我很有兴趣。”于是，岁岳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