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有工作经验？”
　　老范赶紧将女人拉到过道安全门处，示意她小声点。
　　“李玉珍，小姑娘人还是挺聪明的，第一次来上海，你是老上海了，带一带嘛。”
　　女人紧紧抱着肩膀，一言不发。
　　“老乡，帮帮忙，改天我给你摆一桌。”
　　“少来这套！”女人扭过头去。
　　“不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老范反问。
　　“那你也没说一点经验都没啊！”
　　“你看，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再带回去吧，帮帮忙……”老范低声地恳求。
　　任夏轻轻走上前，笑着夸赞道，“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李玉珍侧过头，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我人不好看咯？”
　　“夏天，还不快向李经理赔不是。”老范连忙冲她招手。
　　任夏涨红了脸，连忙摆手解释，“李经理，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其实你人更像电视里的明星，真的！”
　　李玉珍见她满脸焦急，不禁被逗乐。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不过呀，我平时就是这样穿着打扮的！”她轻轻扬起头，随手捋过耳边的发丝。
　　“夏天，以后跟着李经理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会用心学的！”
　　“一个月！试用期一个月！”李玉珍对老范侧身耳语，“不行的话，哪里来回哪去！”
　　“好！就这么定了！”老范乐的不住地点头，从背后向任夏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那就跟我进去吧。”李玉珍冲任夏摆了下头，向公司大门走去。
　　任夏转头看了看老范，只见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跟上。
　　她点了点头，拎着水果，快步走了进去。
　　“工长，我有事要去上海，无法在这里继续干下去了。”
　　“辞职可以啊，但是押的一个月工资是拿不到的哦。”
　　“一点商量都没有吗？”
　　“你和我说没用的，我没那么大的权力，你去人事部那边问问吧。”
　　“押的工资，真的一分都不给？”任冬忍不住再次向人事经理询问。
　　“你说辞职就辞职，厂里的员工都像你这样，这么大的厂子也不要办了。”人事经理敲了敲桌子，“而且，入职前合同上关于辞职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你也是签过字的。”
　　任冬没有再多说什么，掏出手机，“喂，110吗……”
　　“你尽管报警，厂里一直遵循合同规定行事，合同上的条款都是明明白白写着的，厂里没做任何违法的事。”对方显得十分激动。
　　“这里是亭山市第一食品厂，我要打人了，你们过来抓我吧……”
　　“你想干嘛？”人事经理连忙往桌子里面躲。
　　“任冬，我警告你，打人是违法的！”
　　“我知道打人违法，这不已经报警了吗。”
　　“你不要胡来！”对方伸出颤抖的手指，随后朝着门外高声呼救，“打人啦！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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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到工资，就要打人？你完全可以去劳动局反映，对不对。”
　　警察教育完任冬，转过身看了看座位上的人事经理，“工人既然提出辞职，如果没有违反厂纪厂规，为什么无故克扣人家工资呢？”
　　“厂里的规定是这样的。”人事经理小声辩解。
　　“规定？你们提供的合同，有遵照《劳动法》的规定吗？法律哪一条写了，用工单位可以因为员工正常离职而扣押工资的？至于实情是怎样的，你比我要清楚吧？”
　　警察又走到任冬面前，“今天这个事，你的行为很冲动，幸亏工人们制止及时，一旦真动手了，你就违法了，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小伙子，以后不要再这样鲁莽了。”
　　“知道了。”
　　“人家既然已经提出辞职了，那就按流程把手续给人办了，该他的工资正常结掉。还有，我个人建议，你们的这个用工合同，好好再捋一捋，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因此而延误工厂的正常生产，得不偿失啊，好不好？”
　　人事经理默默地点点头。
　　亭山火车站，出行的人们步履匆匆涌向候车室。
　　“山炮，俺到了那边，再给你电话。”
　　“亭山坐火车到上海，要三个多小时吧。”
　　“差不多。”
　　“对了……”马山炮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这一千块钱，你拿着。”
　　“不用，俺有钱。”任冬摆手拒绝。
　　“你有啥啊！”他将钱硬塞进任冬的口袋。
　　“俺还不知道，你的钱都寄回去给俺大娘了，到了上海，一时半会儿拿不到工资，大城市开销大，不像这小地方，刚要的那点钱哪够你花。”
　　“等俺拿了工资，就还你。”
　　“要检票了，快去吧！”马山炮冲他笑了笑。
　　目送着任冬远去的背影，他扯开嗓子，“石头，好好干！混出个样儿来！”
　　任冬稍顿片刻，情绪早已难以自持，他没有回头，朝着检票口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哥，我和苏阳，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真真都已经十岁了，你还在纠结这些，有啥用？”
　　“俺实在挺不下去了。”
　　“妹，听哥一句，为了孩子，咱这婚不能离。”
　　“俺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突然崩溃。”
　　“等真真成年了，哥便不再拦你。”
　　“俺原本想着，等他从监狱出来后，我们补办婚礼，这样就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谁曾想，自打他出来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从那里面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不变的。”
　　“现在他回家，每次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也只有在真真开学和寒暑假的时候，才回来得勤些。”
　　“至少，在对待孩子和经济上，他还没忘有这个家。”
　　“俺可以养活自己，养活真真，不需要他的钱！”
　　任冬刚想开口，看见她在抹泪，便默默地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俺只想身边有个人说说话，在俺遇到困难或者生病的时候……有个依靠。”
　　“下个月，俺要回老家一趟。”
　　“有事？”
　　“地里的麦子要割了，娘的岁数也大了，干不了重活，俺寻思着卖掉一部分麦子，自留一部分。”
　　“嫂子知道你要回去吗？”
　　“还没和她说。”
　　“你常年在外，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外甥也不容易。”
　　“这辈子，俺欠他们母子三人太多太多……”
　　“你也别太累了，可要注意身体，那个家离不了你。”
　　“时间不早了，俺要走了，你也别想太多，凡事朝前看。”
　　任冬起身，走到门口，轻轻地推开一条门缝，随后闪身出了门。
　　任夏紧随其后，“哥！”
　　他回过头。
　　“谢谢你，这些年来陪我说话。”
　　任冬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快步走下楼梯。
　　空旷的楼道中，回荡起一阵阵脚步声，激起一层又一层时光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