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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实验室照常召开组会,众人却迎来了一位“访客”——这位“来者”是一名有意向读博的硕士生。
也不知这学生由何处获知,钱余是每逢周六必开组会的。他一大早就在会议室门口候着,钱余还没到场,这学生已经和三位研究生聊得火热了。
钱余询问了学生的姓名,听完后他默默在脑海中搜索,将收到的邮件略作回忆,却始终没能想起这名字——原来该生并未发过邮件“自荐”,而是选择了直接“造访”。
钱余只能让他在会前进行自我介绍。
这学生也是研究发育的,不过他用的实验材料是拟南芥——拟南芥也是一种模式生物,它的基因组小,个体也小,而且结实率高,十分适用于遗传实验操作,可谓“植物界的果蝇”。
钱余之所以熟悉拟南芥,是因为他曾有位研究生室友,是个植物学专业的帅小伙,人称“小帅”。小帅平时很健谈,经常会在宿舍和钱余唠嗑,吐槽一些糟心事:
“我醋了!”小帅很羡慕那些研究细胞的课题组,“你瞧人家做细胞的,这癌细胞培养几天就传一代,通常他们只花一两个星期,就能完成一整套实验。”
“你再对比我们做拟南芥的——从播种到成苗,就得4到6周。做完这一批实验,必须要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收到种子后才能再一次播种。”
不过小帅也相当矛盾:
“虽然这与细胞培养相比,算是‘日久月深’,但和其它的农作物比起来,拟南芥的生长周期优势,已经相当明显了——就连我国的‘天宫二号’环游太空,人们也在舱内给拟南芥留了‘一席之地’,让它和水稻共享太空之旅,可见拟南芥在植物科学研究中的地位……”
钱余听完了学生的自我介绍,知道他从未接触过斑马鱼,因此顺势给他做了简介。
“作为模式生物,斑马鱼的发育周期也不长,通常培养一两天便可形成器官,一周内可得出筛选结果,三个月大的斑马鱼可进入繁殖期。”
“但我觉得,斑马鱼也有‘美中不足’之处。一是它的胚胎透明,幼鱼长相美丽——记得我刚开始做实验的时候,总有些不忍心‘下手’。其次就是斑马鱼产的卵——它们单次产卵可达两百枚以上,令人不免产生‘密集恐惧症’。”
钱余的风趣介绍,让在场的学生们都乐了乐。
于是原本的“四人会议”,多加入了一位旁听者。为了让这位“所谓的外行”能够听懂,钱余特意吩咐大伙放慢语速,尽可能地将课题背景,每一个实验的目的、结果等,都进行详细阐述,以便令听众觉得浅显易懂。
其实在钱余看来,大家从事“生命科学研究”这一行,无论探究的是动物还是植物,或者细胞、微生物,乃至病毒——都只不过是实验的材料有所不同,但研究人员培养的科研思维都是相通的,实验方法、操作技术也都是类似的,科研工作者自然能触类旁通,学科间各自取长补短。
因此,对于每一位申报博士的研究生,钱余都能做到一视同仁。
哪怕他们从未见过斑马鱼,只要勤能补“拙”,尽快熟悉斑马鱼的研究体系,钱余相信,他们就一定能把实验做好。更何况对于钱余而言,学生是否具备“科研想法”,才是他考量一名研究生是否“合格”的首要标准……
组会开得相当顺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散会后,钱余发觉时间还早,于是就带着那名学生率先去了地下室。
“研究所的鱼房是各课题组共用的。”
两人做好防护,然后迈步进入了鱼房。
自从拒绝了尹学治提出的留校建议,钱余就开始物色出站之后的工作单位了。除了研究所,钱余也去过好几所高校了解情况。其中不少学校开出的条件,比他现在这个“副研究员”的待遇,都要好上不少。
尽管条件诱人,但钱余最终选择了研究所——最主要的原因,是源自他对于“建立一个鱼房”的“恐惧”。
“这是鱼房的设计平面图。”
钱余带着学生来到入门处,给他介绍整个鱼房的总体框架。
“这儿一共有四个鱼室——两个主鱼房,一个幼鱼养殖房,一个外来鱼隔离室。”
学生顺着钱余手指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平面图,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远处的实体,然后他问道:“中间的是主鱼房吗?”
钱余点了点头:“这里入门的地方是主设备室,过了主设备室就到了第一个主鱼房。”
“中间的两个主鱼房各有一个小的设备间,其余的两个小鱼房,也各自配备了显微镜操作间和超低温冻存间,饵料区则位于两个主鱼房的中间……”
钱余带着学生在鱼房内参观,有问必答。直到学生发出了一声感叹:“这鱼房能建起来,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钱余又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这具体的金额,他并不知晓。
“我们种植拟南芥的培养房,跟这可没法比呀!”学生继续感慨道,“植物的温室要保证光照,顶多再配备几台空调,装几台排风扇、加湿器,再做到隔绝外界病虫害,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我也参观过我们学校的鱼房,他们那儿的条件,可完全比不上研究所的。”
听了这学生的肺腑之言,钱余也不禁想起了尹学治的鱼房。
可钱余记不清自己第一次进鱼房的情形,他只记得鱼房的总面积并不大,但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鱼房虽有些拥挤,可仪器设备齐全,鱼房的空调系统和新风、排风系统各司其职,保证房内温度、湿度适宜。
钱余也想不起鱼房里的许多陈设,譬如,某些设施的数量、具体的摆放位置等。这是因为几乎每一年,鱼房都在进行更新。
尹学治起初给设备间升级了水质系统,该系统能够实时监测水体的溶氧量、电导率、温度、pH值等。一旦参数超出设定范围,出现异常指标,系统便可自行纠正。后来鱼房内又陆续添加了一两台空调,更新了新风装置。鱼房的操作间内,一些老旧器材也在不停地经历着更新换代。
但令钱余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斑马鱼的中央循环养殖系统——尹学治的鱼房养殖体系,和目前研究所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它包括了净水供水、储水、水体过滤与杀菌、水循环等等。
钱余并不清楚,在尹学治实验室成立之初,他这鱼房会是何等模样。但就凭它近年被“不断升级”的势头,钱余推测——那时的尹学治应该也是舍得“下血本”的。哪怕经费已“捉襟见肘”,实验室几近“家无斗储”,他也绝不会在鱼房的建设方面“偷工减料”。
于是,钱余在找工作时便扪心自问——自己会有足够的能力,既筹备好实验室的各类仪器,又同时打造出一个鱼房吗?哪怕这鱼房只是一个粗陋的“弹丸之地”,只需要简单的水体养殖系统,配备足够的通风、排风设备,并保证室内的温度和湿度。
答案是否定的。
钱余颇有自知之明——因此,他选择了带有现成鱼房的研究所。
“钱老师是不是经常带学生参观呀?”那学生发觉钱余“样样精通”,逢问必答,对鱼房十分熟悉。
“并没有。”钱余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我和这些斑马鱼‘共同生活’了近十年吧。”
“其实当初的我和你一样,在读研之前,我也没接触过斑马鱼。刚进实验室那会儿,我总觉得自己无论走到哪儿,都带有一股‘鱼味儿’。但后来我却渐渐地喜欢上了斑马鱼——它们是很神奇的小动物。”
钱余说的是实情。
他只带魏泺和柳沅参观过鱼房,而且仅有一次。
研二的秋季学期刚开始,鉴于钱余年级最低,于是帮助新生“入门”的任务,被分配给了钱余。
尹学治的实验室位于一楼,鱼房就顺势建在地下室,冬暖夏凉。两位新生也是第一次进鱼房,既兴奋、又忐忑。
钱余已经想不起,三人刚踏进鱼房时的一些细节,例如他给两人交代了哪些注意事项,又重点强调了哪些养殖参数。但他至今还记得,当魏泺和柳沅走进鱼房中心时,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的表情。
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一排排的斑马鱼养殖缸——四至五层的透明缸体整齐地排列着,比常人高出了差不多一个脑袋。每个养殖缸都有斑马鱼养在内,缸体前方均贴有记录标签,鳞次栉比。每个缸体再配上一个蓝色的缸盖——从远处朝主鱼房观望,还真像是看到鱼儿在一片汪洋中,无忧无虑地遨游着。
魏泺看着缸内的成年斑马鱼,发现它们大部分都在水中悠闲地游动。只有几尾鱼安静地待在缸底部,仅鱼鳍微微晃动,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魏泺转头看向钱余,率先开了口:“我舅舅家的鱼缸里就养有斑马鱼,看起来……和这些鱼好像也差不多啊。”
“斑马鱼确实是‘家养宠物’。”钱余点了点头,“你眼前的是‘AB品系’成年野生型斑马鱼。”
“斑马鱼鱼体呈纺锤形,长度大概是三至五厘米,尾鳍呈深叉形状。由于它们身上的条纹与斑马相似,因此人们将其命名为‘斑马鱼’。”
钱余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缸体:“这是雄鱼——你们看,成体雄鱼呈柠檬色,它的斑纹是深蓝色和柠檬色相间的纵纹。而且雄鱼身形修长,腹部扁平,看上去十分轻盈。”
接着三人去了另一排养殖缸,钱余又抬手指了指:“这些则是‘AB品系’的野生型雌鱼——同龄的雌鱼体型较雄鱼略大一些,而且雌鱼腹部膨大,可以说是‘体态丰满’。再者,它的斑纹是深蓝色与银灰色相间的,与雄鱼不一样……”
随后,钱余又给两人讲了斑马鱼胚胎发育时期的特征,以及它们从鱼卵孵化出鱼苗、再从幼鱼到成鱼的生长阶段。
钱余尤其强调了在斑马鱼的不同生长时期,研究人员必须注意的养殖要点——包括什么时候要用静水养殖,什么时候要以草履虫或饲料喂养,何时可以喂食“活饵”丰年虫。何时采用“滴水法”换水,又是何时能采用“流水法”换水。什么时候可将鱼体转移至“成鱼养殖区”,每种养殖缸内鱼体的密度又是多少……
“我只带我的师弟师妹参观过鱼房。”钱余接着回答道,“他们也像你现在这般,要离开时都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