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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杀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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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奶奶是一个瘦瘦小小,背也有点驼的老太太,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平时包着头帕叼着烟斗,衣服上绣着朴实而好看的花纹,乍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彝族老太太。
  她不爱说话,要么是在田间地头和火塘边忙碌,要么就沉默的坐在草蹲上抽烟。
  她还爱喝一点酒,倒在土碗里面,慢慢的喝。
  家里如果来了客人,大家会围着火塘,用一个碗轮流转着喝。
  那是村里的小灶酒,大多是苞谷和燕麦酿的,早几年还有红薯酒,但是那个酒着实的打脑壳,条件好起来之后,大家渐渐也就不喝了。
  我从没有见她喝醉过,也没听到过她说酒话,无论何时,我的奶奶总是清清醒醒的在那里,作为孙儿我是惭愧的,我确实没有遗传到老太太的酒量,更过分的是,我的酒德也是远远不如她。
  我喝醉的时候,感觉身体里面另外一个灵魂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要冒出来了,会做出很多荒唐事,等我醒过来却什么都记不起来,记忆大多停留在桌子上,所以我说那个酒鬼他不是我,但是大家都说我在装疯卖傻,喝断片到底是要演戏给谁看?
  嗯,我奶奶真的很厉害。
  当我们年底到老家陪伴她的时候,奶奶就要开始准备杀年猪了。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大猪,那是浑身毛很长,皮肤也是黑得发亮的黑皮猪,翻出嘴唇的獠牙足有一指长,五百多斤像是小山一样庞大。
  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爸爸并没有在村里安家,二爸和幺爸都要出去打工,爷爷去世后,我的奶奶其实就是个留守老人,要把一头小猪养到这么大,我实在难以想象奶奶到底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和汗水。
  我那时不懂事,但是奶奶喂猪的时候我会非常兴奋,当我看着那庞大的猪头在拱食的时候,我会大声的说:“奶奶,你真厉害!这个猪儿好大好大。”
  这个时候,我的奶奶就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脸上的褶皱都伸展开来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把大肥猪拱出来的猪食捡回猪槽,听着那吭哧吭哧声音,奶奶说:“我的孙孙们都回来了,可以杀猪了,我的孙孙们要吃肉啦。”
  “吃肉好啊,奶奶我要吃肉。”我和弟弟小雷喜笑颜开。
  农村杀猪向来是个大工程,请客也是门学问,必须得提前筹备,奶奶就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开始安排。
  而我们就是她手底下的小兵了。
  儿子们负责挖灶,烧水,请帮手,孙子们去摘菜,搬柴。
  而客人们,必须得奶奶亲自去请。
  她会早早的就走到别人家里,客客气气说明情况,定下时间,奶奶在这个时候,总是胸有成竹。
  到了杀猪那天,天还不亮我们就起来了,帮忙杀猪的亲戚也来了,我们早早的烧上一大锅水,然后大家把杀猪的案板搬出来,杀猪匠仔细的检查工具,待到水烧开,大家简单吃上一碗猪油豆瓣酱面条,天也蒙蒙亮的时候。
  二爸会把绳子系成活扣,小心翼翼的套在大肥猪的头上,等到机会成熟,大家三二一齐齐用力,将大肥猪从猪圈里硬生生拖出来。
  猪儿凄厉的惨叫开始了,但是绳索死死的勒在脖子上,叫不了几声,就开始缺氧瘫软。
  又是一二三齐齐用力,将猪儿掀上案板,一群人抓耳朵的抓耳朵,掰猪腿的掰猪腿——拖尾巴的自然是我了。
  只见到强壮凶悍的杀猪匠拿起锋利的杀猪刀,在猪儿的前腿上狠狠的用刀背一敲,然后一刀顺着脖子刺入。
  直没至柄!
  刀一抽,便是一股血泉喷出!
  奶奶早就准备好加了盐水的盆子,接好血旺。
  大肥猪奋力挣扎,我们使劲按住,没有多久手就酸起来,但是大家都不敢松手,这几百斤的大猪要是挣脱了,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是意志和肌肉的博弈,终于这个大家伙不动了,狂喷的血也变得缓慢起来,偶尔抽搐一两下,终于算是大功告成。
  农村颇多讲究,杀猪就是要个一刀毙命,要是补刀或者猪没死,跳起来跑掉了,那对主人家都有一些说法的。
  然后是烧纸钱,猪面前烧纸作祷告,还要拿一些纸钱粘上血去祭祖,用个玉米核把伤口堵住,为下一步的美食作准备。
  大家稍事休息,开始烫猪刮毛。
  把大肥猪搬下案板,抬到早已经准备好的干蕨苔上,上面也要堆上蕨苔,点火烧猪。
  待烧到漆黑,翻一面继续烧。
  空气中弥漫着蕨苔和猪毛燃烧之后的焦香。
  被烧得黑乎乎的猪儿,要用热水浇皮,待泡得软了,用刨子一挂,顿时就变得黄生生、白晶晶,等到收拾干净洗净外皮,重头戏开始了。
  熟练的杀猪匠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卸下猪头,砍掉脖子——文艺的说法叫做禁脔,四川话叫猪项脖或槽头肉,这一块肉就直接送到厨房做午饭。
  开膛破肚,我已经迫不及待。
  酒已倒好。
  讲究的杀猪匠必须要一刀致命,那杀猪刀的刀尖必须要在猪心上点一下,所以胸腔一打开,热气腾腾的血就淤积在心房里。
  叼着烟的杀猪匠大声的招呼着:“快来快来,吃旺子了。”
  所谓的旺子,就是血水中混杂着的血旺。
  老家农村里有一种说法,因为常年劳作,身体受损,称之为痨病,这猪心中的热血旺是大补之物,必须要趁热才能受用,冷了再吃,就不是补而是毒了。
  大家围上去用手直接抓着吃,热乎乎的血旺吃着就像是咸甜的果冻,非常下口,吃个几块就差不多有饱腹感了,有些人还会乘机喝上几口血水,然后自酿的白酒,一人喝上一大口,那种爽快之极的感觉,酣畅淋漓。
  这种习惯,只要在家里杀年猪,我都一直保持着,当然也有吃不下的,大家也不强求,无外乎该吃的吃,吃不下的在旁边感叹,场面让大家忍俊不禁。
  这可不比相声里的,牙签戳牙龈吮血下酒强多了。
  中午之前,猪儿已经被分解好,猪头早拿去神龛祭祖,大家坐在一起吃午饭,高山上种的红米,南瓜煮的素菜汤,手揉酸菜煮血旺,爆炒猪肝,还有猪项脖炒的一大碗回锅肉,悠悠颤颤,又肥又香。
  我连干两大碗米饭。
  吃完饭,喝两口酒,抽上一根烟,大家开始为下午的事情忙碌起来。
  解肉的选精瘦肉切大片,处理内脏的去河边洗肠子,腌肉的开始码盐,处理猪头的去地边烧猪头,还有人做香肠、血豆腐。
  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活,就是烧炭烤肉。
  新鲜的猪肉在火炭上慢慢烘烤,仔细翻捡,千万不能烧焦了,烤好的肉全部捡在大盆里备用,这个时候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监守自盗的大好时机,农家土猪肉烤熟之后,不需要太多配料,撒上点盐巴就能吃得我们不亦乐乎。
  奶奶总是宠溺的喊:“少吃点,少吃点,下午还要吃饭,吃多了不消化啊。”
  然后等着洗好的小肠拿过来之后,也是一样的操作,小火烤黄烤脆,当然这个很费时间,现在很多人都是用铁锅直接干炒,虽然快捷,但是着实少了木炭炙烤油脂的烟火味。
  然后把烤好的肉和小肠细细切做臊子,葱姜也切入其中,然后加干辣椒面、干花椒面、盐巴、味精,放入生血旺,拌匀。
  一道彝族特色菜干生,就算是做好了。
  干生的味道鲜咸可口,混合了烧烤的焦香和姜葱的清香,麻辣可口,再加上鲜血的咸甜,可以说是风味独特,回味无穷。
  我最喜欢的吃法是两种,一种是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上,直接舀一大勺,拌着米饭吃,还有一种就是直接舀上一碗,连汤带水的吃。
  曾经有老师笑我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吃饭太狂野,让他难以接受。
  我一笑而过,那可是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猪,保留一点独特的饮食习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游子思乡,这种味道总会在记忆和梦中出现的。
  大家忙碌到下午,客人也陆陆续续到了,摆上四方桌,放好碗筷,大家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蘸水菜、回锅肉、芹菜肉沫、酸菜血旺、萝卜炖排骨、干生,菜的数量不多,但是分量却是十足。
  我的奶奶和她的闺蜜、侄女们坐在那里聊天、吃菜、喝酒,看着儿孙们给客人敬酒,时不时起身去看看厨房,给大家添饭添菜,虽然劳累辛苦,这一刻,整年的艰辛似乎都得到收获,她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一直忙到喝了酒的客人载歌载舞跳都累了,把远一点的亲戚送了,还没有杀猪或者家里困难的都要给上一块肉,大家全都尽兴而归之后,我的奶奶会在火塘边坐着,一边抽烟,一边给儿子们说话。
  奶奶说话不急不慢,这个时候她不再顾及我听不听得懂,而是纯彝语的和儿子们说话。
  我听不懂,但我想,那些话肯定是嘱托、是思念、是牵挂、也是藉慰。
  那年我十二岁。
  我喝醉了。
  我在火塘边睡着了。
  但火塘旁的奶奶,在跳跃温暖的火光下,慈祥而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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