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钥坐在教室角落，思绪游离，玩弄着匕首上的绳索，低声嘀咕：“还以为这玩意过一天就会松一点。”
　　她转而扫视着安静坐着的同学们，这里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偶尔夹杂着几个异族，就像某个学习教堂的信徒。
　　“那个贼捕因为奥恩特放了我，他是私人赏金猎人，不是官方的守卫，所以我应该还是个被通缉的罪犯。还有那些烛影卫兵，哎。”夏钥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
　　教授在讲台上热情洋溢地讲课，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与学生辩论。夏钥只能听懂他讲话的片段——是关于建筑物随时间改变功能的讨论。她在墓丘亲眼见证了这一点，那里的墓穴变成了供生者居住的房屋。沐宸曾在那里为她提供了一两个晚上的庇护，然后将她送往宇泽。
　　夏钥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遗憾：“宇泽要是在这儿，他肯定能从这些课程中受益匪浅。他的才华不应该只用于收取保护费。”她尽力集中注意力，但教授的话题转到了她不熟悉的建筑、君主和王朝上，夏钥感到越来越难以跟上。
　　她的心思开始飘远，“那种白色的鸟叫什么来着……海边的声音真好听……”夏钥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突然，皖梦婷用肘子轻轻戳了戳她的肋骨，夏钥猛然惊醒。“嗯？”她本能地伸手去拔刀，但幸好刀还在鞘中。“夏钥，上课要认真听哦。”皖梦婷小声嘱咐。
　　“啊....不好意思啦”夏钥犹豫地咕哝了声半是道歉的话，
　　夏钥有些尴尬地咕哝着半道歉的话：“啊……抱歉，自从来到渊城以来就没怎么睡好。”
　　她打了个哈欠，用干净得几乎认不出来的手遮住了嘴巴。皖梦婷坚持要她彻底洗漱，以去除石化病的痕迹。
　　课程结束后，她们一起走出教室，皖梦婷握着夏钥的手，轻声说道：“教授真的很热心呢。”奥恩特教授正在细心回答每位学生的问题，夏钥和皖梦婷默默跟在后面。
　　当教室里只剩下她们和一位年轻人时，夏钥向皖梦婷低声问道：“那个是教授的儿子吗？他们长得真像。”年轻人和奥恩特确实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皖梦婷轻声回答：“是的。”
　　不过，与奥恩特那满脸的胡须、热情洋溢和夸张的手势不同，年轻人看上去更加内敛，甚至有些郁郁寡欢，动作节制，这让夏钥联想到了一只蝎子。
　　她悄悄观察着他。年轻人身穿大学的灰色长袍，身旁的皮革背包紧靠着他的右手，从背包的放置方式来看，夏钥猜测他里面可能藏着某种武器。
　　正当夏钥转过头，准备与皖梦婷交谈时，她发现表妹的目光也正聚焦在那位年轻人身上，但皖梦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两人目光相遇时，夏钥露出一丝顽皮的微笑。“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她轻声问道。
　　皖梦婷脸颊微红，低下头，跟随奥恩特前行，踌躇着回答：“不，不是......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然后她又赶紧加快步伐，跟上了奥恩特，头低得几乎看不见眼前的路。
　　奥恩特带领他们三人来到了他的书房，他们穿过堆积如山的纸张和摇摇欲坠的书堆，才终于找到地方坐下，书房里的玻璃展示柜内钉有昆虫标本、碎裂的古代雕像、古老的皮面书籍和一些装在罐中的奇异物品。
　　墙壁则上挂满了地图，在书房的中央，桌子上摆放着一尊造型奇特的铁制雕像，其扭曲的脸庞似乎在讥讽着周围的一切。
　　“这东西，为什么会让我感到这么不安？”她的眼睛紧盯着那扭曲的面孔。
　　虽然书房空间颇大，但奥恩特将其用堆满了杂物和文件，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拥挤不堪。夏钥感到了一种压迫感，这里与她熟悉的环境截然不同。
　　皖梦婷似乎察觉到了夏钥的不安，轻手轻脚地挪开堆积在隐蔽窗台上的书堆。随着书堆被移开，一道窄窄的窗户露出，透过窗户，夏钥至少能看到外面大学四方草坪的一角，这让她感到了一丝宽慰。
　　“奥古斯汀，去给我们泡些茶来。”奥恩特的声音在书房里回响。奥古斯汀刚准备离开房间时，皖梦婷迅速站起，提出要帮忙。她的急切和热情显得有些过分，留下夏钥和奥恩特单独对话。
　　“今天感觉怎么样，夏钥？”奥恩特问，他的微笑里带有一丝审视的神情，好像在观察他收藏中的一件昆虫标本。
　　“还行，”夏钥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然后她迅速补充道，“我没做任何梦。”
　　她知道自己应该尽量拖延这个话题，将其视作一场骗局来处理，但......事情涉及到表亲和家庭，这让一切变得过于真实，无法轻易将它们当作谎言来对待。
　　奥恩特似乎对她的坦诚没有意外，他只是点点头。
　　“没有幻象也同样重要，我们需要把你当作一种现象来研究，我想做的，是仔细跟踪记录一切，当你有这些幻象时，你看到了什么当然很重要，但同样重要的还有你当时身处何处，你正在进行的活动，还有你的睡眠习惯、饮食习惯和你的社交圈。任何时候，你感觉到哪怕是一丝启示的迹象，都要记录下来。”
　　“我不喜欢写日记。”夏钥不情愿地抱怨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抗拒。
　　“那么，是时候学习一个新习惯了。”奥恩特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夏钥接过笔记本和铅笔，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封面，仿佛是一位初次走进竞技场的角斗士，接过了战斗的武器。
　　奥恩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趣和期待，“现在，你曾经提到，在一次幻象中，你看到一位年轻牧师在古老的教堂中遭遇一位迷人的年轻女子，正如你所说，她突然崩溃，然后吞噬了他。
　　今天早上，我让奥古斯汀调查了一下你以前在惋市区的......住所附近的教堂，在那里的圣乞丐教堂中，我们找到了三位牧师，其中一位叫奥尔米亚，和你几乎同龄。
　　此外，还有一些目击者记得看到过一位神秘而美丽的女子曾在教堂参加过一个仪式，然后就消失了，显然，没有人能证实这位女子是否真的吞噬了奥尔米亚并取代了他的形态——除了你——但我确信这正好论证了你所看到的。”
　　夏钥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紧张地问：“他没有直接与那位牧师交谈吧？”
　　她担心，如果那个伪装成女性的生物知道她目睹了它谋杀并取代了奥尔米亚，它可能会来追踪她。
　　奥恩特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我让奥古斯汀谨慎行事。但他确实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那个女人在你从栅栏上掉落时出现在奥尔米亚的仪式上，那不是对过去的幻象，夏钥，我认为，那是在那个时刻真正发生的事。”
　　夏钥皱起了眉头：“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静待它再次发生？”
　　“正是这样。皖梦婷和奥古斯汀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奥恩特确定地说。
　　夏钥不满地反驳：“我不喜欢被人监视，那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奥恩特走到桌子边坐下，把手放在夏钥的肩膀上，这个举动本意是安慰，但夏钥却畏缩了。
　　“请记住，这些幻象可能会带来非常规的压倒性症状。上次的幻象就差点让你淹死，如果不是首次的幻象，你可能已经从法院逃脱，而不是昏迷在燃烧的大楼中。把它看作是一种医学状况，把皖梦婷当作你的护士。”
　　“..........”在夏钥听来，这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当奥古斯汀和皖梦婷返回时，奥恩特拿出一盒绷带和外科工具，说道：“对了，奥古斯汀有一些医学训练。让他来处理你的肩伤。”
　　夏钥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勉强同意让奥古斯汀处理她的伤口。
　　她的眼睛紧紧跟随着他的每一步，内心充满了戒备。
　　奥古斯汀手中的手术刀灵巧地滑过绷带，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在剧烈的街头生活中磨练出来的那种技巧，尽管他对人体结构似乎颇有了解，但动作的粗鲁却让夏钥怀疑他此前是否真的有过治疗病人的经验。
　　奥古斯汀给她的伤口换上新的敷料，并涂上了药膏。
　　“好了，”奥恩特在观察了整个过程后满意地宣布，“看起来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