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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平凡卅五年 / 第四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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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底,书奇已经在三湾中学念初三了。书奇心中那种矛盾心理已经渐渐散去,初一刚开学那段时间,他便向班上同学展示了他来自沿海大城市孩子所不同的英语功底,英语老师除了生气纠正书奇那潦草的字母书写外,也不得不感叹,四川和沿海的差距。更让书奇感到骄傲的是,父亲给他买的随声听,在宿舍同学们的围观下,播放出来的那首《老鼠爱大米》,直到过了将近两个月才在三湾乡的那几条仅有的街道上流行开来。可是每当周末,回到婆婆家中,看到全湾最破败的房子,上厕所只能在猪圈里找一块缝隙大一点地方蹲着,夏天洗澡也只能在湾里的那口古老的水井旁边时,他心里的挫败感不言而喻。特别是跟班上住在街上的同学相比,书奇感到更加的自卑。这些同学每天穿着干净看起来还比较时尚的衣服,每天晚上不需要住在臭烘烘的学生宿舍里,放学十分钟就能走路回到宽敞舒适的家里,吃着爸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而书奇穿的衣服,一般都要一周才换一次,在学生宿舍洗衣服,就书奇洗衣服的水平和宿舍的条件,显然穿干净的衣服,对于住宿的农村孩子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更让书奇感到难堪的是,每到下雨天的周末,书奇从婆婆家往学校赶的那段烂到不能再烂的路,总是会让书奇鞋子沾上厚厚的稀泥巴,甚至到有的路段,书奇会脱下在家擦得干干净净的运动鞋,把它提到手上趟过去,但裤子上仍然会站满泥点,苦恼的书奇,每到周末下午,总会提前点时间赶到学校,趁着还没有多少学生返校之际,赶紧跑到宿舍,用水和抹布把鞋擦得尽量干净。这样书奇会感觉到家距离街上并不远,即使是下雨,也不需要弄脏鞋就到校了,这样他似乎跟街上的同学心理上会更近一些,也起码能算是近郊的人了。
  书奇在初一入学的时候,他的学号是42,也就意味着在分班考试的时候,他考了整个年级的42名,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三湾中学名师李明的班上,成为了一名尖子班的学生。整个初一下来,他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尤其是英语,语文和历史等文科类学科。但到了初二,开始学物理,他便是一窍不通了,整个人学习的劲头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在学生宿舍里面也开始跟同学一起玩扑克牌,晚上熄灯后,同学们坐在一张床上,把被子举过头顶罩上,尽量不让手电的光照的整个学生宿舍都亮堂。由于买家湾就有着打牌的不良风气,连父亲治旭,哥哥书鸿都戒不掉打牌的瘾,何况年幼的书奇,在整个买家湾,连穿着开裆裤的小孩,都知道玩扎金花,整个湾里风气可想而知,也能侧面反映出治旭这个全村第一个高中生有多么难得了。有的时候,贫穷并不可怕,怕的就是穷还不思进取,很显然,买家湾这块养育了多少子弟的土地,并不是一块成才的热土,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书奇凭借着自己的脑子和平时在湾里学来的技巧,很容易的在宿舍的扑克牌竞技中拔得头筹,经常熄灯后的两个小时他就能把宿舍同学的一周的生活费赢光,然后把钱借给同学继续玩,这样他便成为了整个班上住宿男同学当中的“债主”,男生们大多也围绕在他身边,以他为主,他为此感到自豪不已,感觉自己是个“大哥”了。与之相比,他的学习成绩便是呈断崖式的下滑,更为可怕的是,他还跟着同学或者说带领同学们在晚自习下课后,混在走读生人群中跑到网吧去通宵达旦的玩魔兽争霸。然后第二天上课,找一节老师管的比较松,或者比较佛系的科任老师的课堂上呼呼大睡。但也不是每天晚上都出去通宵玩游戏,比如第二天早上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书奇这帮人是不敢打瞌睡的,但只要熬过了班主任的第一节课,他便开始用那一部并没有装电话卡的手机,在书缝中悄悄地看着当时正流行的《黑道学生》,《坏蛋是怎么练成的》等小说。
  现在马上面临中考了,按照三湾中学的水平在,尖子班前二十名都能考上县里的国家级重点中学,但书奇现在的成绩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物理化学,数学都能让他一顿抓狂,跌倒了谷底,他便不自觉地放弃了挣扎。只有远在广东的父母打电话问道成绩怎么样时,他才会涌起一股愧疚之情和奋斗的激情,之后便像退去的潮水一般,恢复平静。
  书鸿在买家湾已经待了将近半年了,这期间,他每天都会熬上婆婆在老中医那里抓的中药,不管那中药里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味道有多难闻,喝下去让人多么作呕,他都义无反顾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书鸿的坚持没有白费,他的各项身体指标正在逐渐回复,且效果显著。他每天按时起床进行身体锻炼,在那颗近乎枯萎的苦柳树的歪脖子上面艰难反复地做着引体向上,就像他二爸治秒当年一般。吃了早饭以后,便花上十几分钟走路来到三湾街上,走进茶馆开始与一群老头大叔们开始打牌,一坐便是一上午。按照书鸿好吃懒做的性格,中午无疑会去馆子里慰劳一下自己的五脏面,下午接着玩牌。像有着这样氛围的一个湾,不知道怎么才能培养出大学生?培养出人才?可是对于书鸿目前的状况,他也毫无办法,生着病,而且是会传染的乙肝,他甚至觉得每天打打牌,打完就去馆子里吃上一顿他觉得好的饮食,再加上凭着他的年龄和灵活的头脑,他每天都能赢上一点小钱,他认为这样的生活再滋润不过了,其他什么娶婆娘,前途,命运,他目前不想去考虑,也不配去考虑这些事情。
  治武在一家编织厂里干编藤的活,他经历过无数的风雨以后,终于找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手艺,凭借着自己与生俱来地灵巧和夹杂着的谨慎,日子在三兄弟之中算是过得比较不错的了。在书奇还在广东读小学的时候,治武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书生。但因为是在出租屋产婆接生的,书生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出现了缺氧的状况,接生婆建议治武把这个孩子直接放弃。近乎绝望又六神无主的治武,赶紧给在惠州打工的大哥治旭打电话通告这个情况,希望能够得到大哥的一些指点和安慰。治旭接到电话后,跟治武的想法不谋而合,自己的种,哪有轻言放弃的道理,并对自己的幺弟弟进行了安慰,并让妻子桂英赶紧向制衣厂请假,顺便带着正在暑假的书奇赶到东莞去。
  桂英带着书奇赶到治武的出租屋的时候,书奇看到幺爸治武手里正抱着一个小婴儿,蹲在墙角哭泣。在书奇心目中,幺爸跟自己父亲治旭一般坚强,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压倒他们。但那一个画面,着实让书奇印象深刻。桂英赶忙放下行李,先是走进里间的卧室,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弟媳桂芬,好言宽温了几句,便走出来对着老幺治武说道:
  孩子怎么样,你们到底是什么想法?留还是不留嘛?
  治武双眼通红,蹲在墙边抬起头向桂英说道:嫂嫂,这是我们买家的种,现在连医院都还没有去,就凭产婆几句话,就让我放弃,我于心何忍?
  桂英道:那就抓紧时间,一刻都不能耽搁,我们现在赶紧往医院走,你先陪着我们把书生检查一遍,先看看医院怎么说,我看这个情况,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不严重。
  治武头猛地抬起来问道:真的吗?这种情况问题真的不大吗?那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哟?
  桂英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多少听到一些类似的问题,她看了看书生的状况,两腮通红,呼吸有稍微的急促,还在睡眠当中,桂英隐隐有种直觉,书生的问题不大,是那个接生婆危言耸听,便回道:我感觉问题不大,先别说那么多,我们先去医院检查看看医生怎么说。
  治武抱着书生,一行人很快到了东莞镇上的一家叫章罗的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诊断,就是因为外面的产婆技术不行,耽搁了接生的时间,导致孩子缺氧。医生似乎见多了这种宁愿节省点钱,也不愿意到正规医院去生孩子的情况,直接安排了书生开始住院治疗。
  桂英叮嘱治武一切不要慌,问题不大,便着手开始书生的病床旁边收拾自己的行李,并让治武赶紧回去上班,还要细心兼顾着照顾桂芬,她现在身体肯定很虚弱,加上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全家的重担都落在了你的身上,你可一定要放宽心。医院这边,有我在,你一切放心。
  听到书生问题不大,治武深呼了一口气,神色变得轻松不少。在听到大嫂桂英的话后,治武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两眼微红,看了大嫂一眼,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转身出去了医院。午饭时,桂英看到治武骑着一辆女士的24自行车,把一个饭盒挂在把手上,缓缓的骑进了医院,并停在院子的一排柏树下。为了能够让大嫂和侄儿按时吃上饭,顺便再看看书生,治武每天下了班,先照看卧床的桂芬,然后再准备饭菜骑上将近十公里的自行车把饭送到医院来。桂英当然也能够理解治武的心情,刚出生的儿子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心疼和挂念,至于到医院的食堂或者在医院附近的馆子里面去吃个饭,桂英也是有些舍不得的。这对于一大家子人来说,这根本不值一提,习以为常。
  治武提着饭,推门走进病房,看见自己儿子躺在病床,上面用一个玻璃罩子罩上,里面亮着暗黄色的保温灯,身上还缠着各种馆子,心里不由得一疼,便向大嫂桂英问道:书生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桂英接过保温饭盒说:医生观察的还比较仔细,没得啥子大问题,最多两周就能出院了。书奇从妈妈手里接过饭盒,连忙打开,开始吃起来。桂英虽然是大嫂,年龄不过也才四十三岁,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不过在外打了这么多年工,基本的社交和事情应对也基本上没有问题。书奇晚上能够陪在自己身边,虽然是挤在一张陪护的床上,对于桂英来说,也能聊以自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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