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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月上山头,三人虽首次相聚,但是却如同许久都未见面的老友一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事实也确实如此,战场失意的周文尚苦于心中苦闷无处诉说,竟没想到能在次遇到同为军人的田喜奎和有强烈爱国之情的秦昭。
秦昭对于田喜奎来说乃是救命恩人,感激之情自不必说。他素来就有参军杀敌之心,但是苦为家中独子,受父母影响无法上阵杀敌。但是心中的报国热情从未消减,尤其见到这两位久经战阵的军人,内心的倾佩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而且他能感觉的出来,周文尚是个有勇有谋的军人,很有才华,尤其那晚酒馆相聚,周文尚对于国内经济政治军事以及国际形势演变的认识极为深刻,甚至比自己这个师范专业的大学生还要深刻许多。
尤其是他从军事角度对于国家间的各项实力对比以及由此可能产生的各种情势变化的分析让秦昭不禁拍案叫绝。也并非秦昭刻意恭维,周文尚的很多判断也确实和目前战争形势以及经济形势的发展变化相吻合,解答了秦昭心中的很多疑惑。
三人路过清韵酒楼时,周文尚要了一桌酒席,并告诉店小二尽快送到自己的住处。三人边走边谈,终于迈进了周文尚的小院中。刚进院,秦昭田喜奎都好奇的打量着这所院子。周文尚则麻利的搬来桌子放在院子中间,又搬来凳子放在桌子一旁,热情的邀请两人就坐。
三人喝着周文尚沏好的茶,看着已经升上半空的明月,西北平原深秋的景致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三人正在交谈间,酒楼店小二将酒菜送到,小二麻利的把酒菜摆好,收了钱,退了出去。
周文尚把酒倒满,举起酒杯:“虽然我是初来乍到,但是你我兄弟三人在此相聚,今天我斗胆做东,先敬两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田喜奎秦昭举起酒杯互致敬意,也是满饮了一杯。秦昭笑着说:“推心置腹地说,当今之世,凡是有血性的男儿,谁不想上阵杀敌一展抱负。怎奈家中父母年迈,屡次想参军入伍均被父母拦下。真是一生之憾。但是如今能够得见两位杀敌报国的英雄好汉,秦昭实在是三生有幸!虽不能同两位一样上阵杀敌,但能够结识二位,一睹风采却也是幸事啊!”
周文尚一拱手摇头道:“败军之将,惭愧难当啊!”
“哎!”秦昭一挥手:“依我看,当今战场之所以一败涂地,问题不在军人本身,而在于当局政府腐败无能!我中华大地五千年灿烂文化,物产丰富,人口众多。自古以来英雄豪杰频出,如今却让这三岛倭奴如此践踏遭此亡国灭种之祸,我实在想不通!”
周文尚接话道:“秦老弟所言不假。但是老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秦昭拱手道:“愿闻其详!”
周文尚放下筷子,看着已经放下筷子酒杯认真倾听的二人,此时心中思绪涌动万千:“二位,兄弟我在华北讲武堂就读期间,就已经对日本这个国家做过深入研究。
日本这个国家,虽然目前是我国家民族头号死敌,但是抛去立场不谈,这个国家确实是有可取之处。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不对日本这个国家有深入了解,如何才能战胜它?自从十九世纪日本的国门被美国军舰敲开后,日本的整个民族意识开始觉醒,他们这个民族十分的团结。在面对外部威胁时,很快调整了发展策略,开始了明治维新变法。并随之提出了富国强兵、殖产兴业、文明开化的口号。开始了由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的转变。这一过程是自上而下的,没有流血,没有政变,是深受日本国民支持的一场运动。这也使得这一过程得以进行的十分的顺畅且高效。
经过了半个世纪的发展,日本已经成为一个具有相对完备军事工业体系的国家,加之日本的皇民教育,日本上下团结一致,将自己的天皇视为唯一的效忠对象。
狭小的国土匮乏的资源加上飞快的发展速度,驱动着它把侵略的矛头对准了大而孱弱的中国。此时的我国呢?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外敌入侵、内部动乱,封建思想严重地束缚了我国的发展脚步。日本在受到外敌入侵时很快明确了发展方向:那就是由封建主义转向资本主义,全力发展资本主义经济,实现工业化。但是我国在受到外敌入侵时,思路方向却是一片混乱。保皇派、君主立宪派、共和派等等势力轮番上台。经过磕磕绊绊,国府终于在1912年形式上统一了国家,但是也只是在形式上而已,他并没有真正的把国家的人力、物力、财力有力的整合起来进行有效的运用。
我国的资本主义从头到尾包括现在也就只是个半成品,没有一个正确思想、步骤、纲领去领导人民去发展。但是这样的政府却在事实上统治着一个庞大的国家,这样带来的必然就是混乱、无序、落后。在军事上表现为外敌入侵时军队一触即溃;在经济上就是经济发展停滞甚至倒退,无法建立起真正的民族工业;在思想文化上就表现为各说各话,混乱失序,缺乏统一的领导思想。国家间的战争是需要正确的组织领导和资源的高效运用以及物资的充分供应。这三点缺一不可。
但是目前,中国这三样一个都不具备。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日本军队建立起了完备的海陆空三军的作战体系。以陆军为例,日本陆军每一级编制具体人数是多少,配备什么样的武器,携带什么样的装备,穿什么样的军装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甚至日本骑兵部队的军马一天要吃多少斤草料,吃几斤麦子都有着严格规定并且被严格执行,这样高度标准化的军队战斗力是可想而知的。
反观我国军队,中央军情况还稍稍乐观些,地方军队管理之混乱简直是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为了向上级争取道更多的军饷和装备,一支两三百人的连队就敢号称是一个师,一个一千人的团别说枪支型号是否统一的问题,有些地方部队枪支装备率连50%都达不到。除此之外,抽大烟、赌钱、嫖妓、以及各种传染病,简直把部队变成了一切肮脏龌龊之物的集合地。
最严重的问题是:现在大部分军队连士兵的温饱都保证不了,这样的军队,在面对具有高效组织协调能力、高度标准化的日本军队时,怎么能不吃败仗?”
说到这,情绪激动不已的周文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情绪激动加上酒精的作用已经让他的脸部泛红。秦昭也是气血上涌热血沸腾,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想吐吐不出,想咽也咽不下。但是对于这种军事问题他很感兴趣但是又缺乏了解,几次张口想要接话,但是苦于自己对于军事问题缺乏了解只能作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田喜奎开口了:“周长官,我是个粗人,没上过军校,没有您对于打仗问题上这么多看法。但是我也就我自己的经历说说我的看法。这次秋季会战,我们都是心知肚明,此战必败无疑。旅长也是想糊弄一下上级长官,我们在一线阵地上被要求只需要做象征性的抵抗。战斗开始五小时后就可以跟友军一起向后方撤退。但是我们连长跟您一样,也是个敢打硬仗的主儿。我们连的防御阵地很关键,战斗一开始兄弟部队甚至连三个小时都支撑不住开始溃散。我们连防守的阵地是扼守住一线阵地唯一一条平坦大道的关键,一旦这里失守,日本人的机动部队快速穿插包围,兄弟部队就全完了。
我们连长也知道这一点,命令我们死守,尽可能给兄弟部队多争取时间。可是兄弟部队早都撤走了,我们孤立无援,苦战了八个小时,最终除了我,全都战死了。我们连是全旅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了,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那些怂包软蛋却全都逃跑活下来了。
除此之外,我们武器装备差距与敌人差距太大,就算我们的阵地部署再完备,士兵不怕死,可是装备差距也不是靠这两样就能补上的。很多时候,我们在以逸待劳,居高临下,占据完备工事的情况下,战斗仅仅一小时我们的部队就已经伤亡三分之一了。原因很简单:敌人的火力太猛,尤其在敌人有飞机的情况下,我们简直就是鬼子的活靶子。
阵地一旦被突破,就是全军溃败。周长官,秦老弟,你们说,照这样下去,国家能打的部队都这样被上级同僚出卖,被日本人一个个消灭掉,那些个酒囊饭袋却一个个作威作福,步步高升,这样的军队还有希望吗?还能保家卫国吗?”
说到这,田喜奎竟然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他落泪了。周文尚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都尽力了,大厦之将倾,凭我等一己之力想力挽狂澜,谈何容易啊!”
秦昭也十分动情,他举起酒杯向二人敬酒道:“两位大哥受苦了”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三人都已经有了醉意,三人搀扶着进了屋,一头瘫倒在炕上,说着醉话。就在这时,看着倒在一边的田喜奎,想起自己惨遭同胞出卖,战场上死里逃生,胸怀报国志向却无处施展,周文尚心中平添了几份悲愤之情。看着桌子上的油灯,喃喃念叨:“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