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山路崎岖,我们要绕道望州地界。”
一路上已荒无人烟,即使太阳高照,即使草木繁盛,也感受不到丝毫春日暖意。路过的村庄都空荡荡的,未掩的柴扉,倒地的锄头,散落的衣裳,饥饿的家畜,有户人家应当是走时太匆忙,大火从灶房里蔓延出来,我们看到时,只剩黑漆漆的一片。
天色已暗沉沉的了,我们终于见到一缕炊烟,给疲惫的心带来一丝慰藉。
这是一间不小的院子,拢共四间屋子,窗上贴着鲜红的窗花,墙角的农具收拾的齐齐整整。院子里坐着一位桃李年华的姑娘。
“姑娘,我们路过此地,想向您讨口热食和草料,寻个住处。”
那姑娘像是没有听到,还是呆呆地望着远方,我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远处是一片桦林,透过树枝的间隙,隐隐还能看到落日残影,余晖笼罩着雕刻着“曙光村”的木牌,此外再没有别的了。
“姑娘,姑娘?”我又叫了两声,她仍未理睬我。
“不用叫了。你们进来吧。”从屋后走来一位脚步蹒跚的老人,身上衣服满是补丁,手里抱着一捆柴火。
老人将我们带进屋内。屋里没有燃炭火,寒气不比屋外逊色。我搓了搓手取暖,看着
老人身上单薄的衣裳,又转头看看屋外那仍呆坐着的姑娘。
“我先去给你们舀碗热水来。”老人说着走出门去,顺便将一块仍满是补丁的布搭在那姑娘腿上。
屋里陈设虽已老旧,但刻花的门窗、精致的陶盆、窗上的窗花,以及柱头上一条比一条更高的墨痕,都显示出这曾经定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
老人不问我们名讳,也不关心我们从哪来,要到哪去。她给我们端来两碗菜稀饭,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门外,也不说话,像那姑娘一样。
“阿婆,门外坐着的是您女儿吗?”我问。
“以前不是,现在是。”她答道。
“此话何意?”我看她不像是在说玩笑话。
“她叫阿雅,是村里单家的女儿,如今村里就剩下我这个老太太和她,我也就把她当闺女了,哦,还有那个小家伙。”她看向床边的一架摇篮,里面躺着一个几个月大婴儿,不哭不闹,眼睛也圆乎乎的。
“你们为什么不走?”
“不能走,也不想走。”她走向床边坐下,拿起一个小巧的拨浪鼓,在小婴儿面前摇啊摇,那小婴儿也不笑,只伸出小手儿来抓那拨浪鼓。
“阿雅的娘亲生她时难产,家里请不起大夫活活疼死了,他爹是个樵夫,她就每天跟在他爹身后,拣些小枝丫。后来,她和刘家二娃好上了,她便同他一道去林里打猎,顺便拣些野菌子。再后来,那刘二就被朝廷征兵带走了,过了几个月,望州的余大人又来征兵,她爹又被带走了。从此,她一闲下来,便总望着村口。”
造化弄人,不知道是否有一天阿雅的爹爹和情郎,能同时穿过那片桦林回到阿雅身旁。
“大娘,那您呢?”
“我?我啊,我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死在战场上了,老三还没有音讯,老四……上山当了山匪,如今,也就剩我一个人了。”
如若当真有神仙,为何只叫人活着,却又不给一条活路,老天,当真是如此铁石心肠,觉得人心坚韧能受下这些苦难么?
“你也不必怜悯我们,死是最容易的,难的是不能死,要活下去。没有音讯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没有音讯,阿雅便要时时候望着爹爹和郎君;没有音讯,我亦要等着我儿回家。”她的眼里泪花莹莹。
这一路上遇到许多人,有些有家不能回,有的根本没有家了。家,人一出生就有家,家,却如此容易失去。
那婴儿终于呵呵地笑起来,惹得我们也跟着笑。
“看你们也像会识字的人,麻烦你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甚好!我想想……曙光村,桦树林,不如就取曙之日,桦之华,得一个晔字,如何?”
我看向师父,师父点点头。
“那便定了,只是他姓什么?”
大娘回答道:“我只记得我从谁家院子里把他抱了回来,早已记不清他的爹娘。”
“无妨,不知道姓什么便不姓,跟天姓,跟地姓,跟着自己姓!”
“好不好呀,阿晔?”他嘻嘻地笑起来,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大家也都被他惹得笑嘻嘻的。
第二日很早,我和师父准备辞行,大娘和阿雅也起来送别。
我想给她们写银钱,她们不要,我便说:“待我此行顺利折返,定再来探望你们。”
阿雅终于开口道:“我也会等你们的。”
此行于我们,又能回来吗?
死是最容易的。娘亲也同我说过,活着好难,后来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今我才知道,她是如何的孤独,如何的见不到希望了。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可惜世上事都没有回头路,当你选择了一条路,另一条路便也随之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