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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与本营和蒲察军相鼎立的另一处山头上,仆散阿海自领五百本队驻扎。
亦有一位姓任的儒生来访,并带来一封他族叔沂州防御使仆散留家的书信,内容大同小异,也是让仆散阿海按兵观战。
仆散阿海哪里理他,正要唤来部下将此人拿住,任生忙道:“将军先辈累世将门,与国同休,怎奈前帝苛待功臣,寻隙罢黜,至今后人凋落,星散一方。
愚蒙不诮,忍见忠义之门沉沦至此,现有一计,可助将军重振家声,不知可愿闻否。”
仆散阿海百般警惕,亦被这一句拿中心思,不由缓声道:“你有何计。”
任生道:“愚蒙与相州王完颜珣熟识,知其膝下有一女,年方正茂,堪是将军良配,愿为将军说此亲事,且相州王本人亦是求才若渴……”
借说话之际,越靠越近,仆散阿海刚感觉不对,那任生突然暴起,袖出一匕,一下子插进仆散阿海腹中,仆散阿海急忙抬脚将人踢开,双手按腹,受伤已是不轻。
周围士兵忙上来拿人,谁知那任生武功了得,匕首翻飞杀出重围,一声长啸示警,只见山头之下竟又杀出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红脸绿袍,手持偃月刀,提马直往山上杀来,刀前竟无一合之敌,仆散阿海这队人马多是犯法刑徒,无人指挥,触之即溃。
幸好他平时为人清正威严,能得亲兵死力,帐下有曹全,张德,田贵,宋福几名黥卒,都是敢战之士,拖着他带伤上马,杀开乱军,一路往西逃去。
东阿城西,忠孝军大营辕门之前,只见两军依旧对垒,当中场上,一红一黑两匹马马打盘旋,李察合与那杨姓少女,金刀对金枪,厮杀正酣。
但见刀光枪影,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几乎将人影都遮了去,看得双方阵营中人莫不目瞪口呆,一口气战了一百余合,从日上三竿战到日头偏中。
忽听杨姓少女喝声“着!”
于马上翻身一枪,竟挑开李察合束腰狮鸾带,扎下半幅甲片来,所幸李察合躲得及时,伏鞍打马,败回本阵。
对面立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俱道:“四姑奶奶天下无敌。”“叫你这金狗看看四娘子神枪。”士气轰然大涨。
杨姓少女香汗微出,将甲片一扔,勒马停枪,傲然道:“不错,我六岁习枪,脱胎自杨家七十二路追魂枪,自创梨花枪法,艺成以来,只逢你一个对手,可敢报个名号?”
李察合重新将马头朝回对面,低头看看中枪之处,掉转金刀往地上一插,直接把战甲一脱,露出一身黑青团花战袄。
完颜康已装备停当,策马上前道:“李兄弟,你歇一歇,我来打发她。”
李察合却摇头道:“不用,我已知她那枪法虚实,不过是花招多了些,营中可有纯铁枪,我要以拙破巧。”
完颜康见她眼中战意熊熊,心道:李兄弟太惜羽毛,还跟一个女子杠上了。不好勉强,便唤胡沙虎去营中取枪。
须臾功夫扛了一根丈二铁枪过来,李察合在马上伸脚一点,把铁枪挑在半空,伸手接住。
又打马而出,道:“本官李察合,小娘子,你年纪轻轻,能创出这种枪法,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我不擅使刀,被你偷袭占了便宜,现在我换了乘手兵器,可敢再打一阵。”
对面阵中嘘声四起。被杨姓少女抬枪止住,然后向李察合道:“刀都打不赢,你还敢跟我使枪,好,不让你人到黄河,量你也不死心。再来。”
当下提缰催马向前冲来,李察合也提枪前行,两马一交,李察合抡足力气挥枪横扫,杨姓少女在马上一个铁板桥躲过,挺身再要出枪。
哪知李察合突然松手,往枪尾一拍,枪尾也横击过来,杨姓少女猝不及防,竖枪一挡,竟被打得半个身子离了马鞍。
李察合单脚甩蹬,起身一脚踢在枪杆上,喝道:“下去。”
两重大力一加,杨姓少女身不由己落马,百忙中还了一枪,刺中李察合座骑的眼睛,那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将李察合也颠下地来,竟在一招之间,两人齐齐落马。
完颜康正看李察合的招式似曾相识,见状连忙打马来救。
对面军中也齐齐大喝:“四娘子小心。”
一下子窜出十余骑过来救人,胡沙虎见势不妙,也带领亲卫前冲。
两下里刚一接触,完颜康大吼一声,月牙杖施开,一招崩开七八般兵器,先将李察合护进杖圈,然后暴喝道:“山东好汉,便是这样来给兄弟吊丧的吗?”
他声大如雷,顿时把对面诸骑震住,那杨家四娘子也翻身而起,清叱一声:“住手。”
拦住己方众人,道:“大家不要乱,我有言在先,这三柱香人家接住了,咱们也不能丢脸,都住手,先给霍天仪上香。”
两边一声令下,各自退兵归阵,看得耶律楚材和张文谦捏了一把冷汗。
耶律楚材道:“文谦,你快去后营,让蔡将军再调些人马过来,我怕弹压不住。”
张文谦二话不说,转身回营调兵。
完颜康将月牙杖扔给胡沙虎,跳下马与李察合并肩而立,劝道:“李兄弟,你刚才那招马上飞枪,实在太过行险,一招不中,便是自陷危局,还是少用为好。
”李察合面无表情,答道:“末将曾经遇过一名无耻贼人,被他用这招占了便宜,因此牢记在心,随手便用了出来。”
完颜康点头道:“原来如此,贼盗草莽之流,往往喜欢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确实不够光明正大。”
李察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闭嘴不语。
这时对面众骑纷纷下马,在杨四娘子带领下走上前来,完颜康一挥手撤开守卫,棺材也早被胡沙虎放回灵棚。
杨四娘子看了看完颜康,拱手道:“有劳世子了。”
又看向李察合,道:“青面汉,离近了看,你也生得挺俊嘛。”
李察合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她刚才抢先出战,乃是不想让对方直接挑战主帅,影响士气,此时即已罢战,对这些江湖草寇便不怎么瞧得上眼,连话也懒得多说。
却不知如此作派,反而引起杨四娘子兴趣,也故意翘起琼鼻,哼了一声,一双杏眼却忍不住偷瞟了好几眼过来。
“诸位请。”完颜康一摆手,当先进入灵棚,李察合与耶律楚材紧跟在侧。
杨四娘子一行还未进来,忽听哧啦一声,灵棚后面被割开一道口子,时青手持长刀,一个骨碌滚了进来,一张口便啊啊大叫。
原来他刚才被大汉王天霸扔了出去,撞在树上摔晕了,醒过来后唯恐大哥灵堂受损,打倒一名守卫,夺了腰刀赶回来拚命,哪知一进灵棚,看见棚里众人,顿时蒙了。
便听一声惨叫:“青儿!”只见一个跟他差不多身高,眉眼相似的的矮个蹦上前来,一把抱住时青,急问道:“青儿,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时青一头雾水,只能啊啊回应,那矮个便转向完颜康,气急败坏骂道:“金狗,你好毒辣,要杀便杀,为何要割去我侄儿的舌头!”
杨四娘子等人闻言大惊,纷纷要拔兵器,完颜康不耐烦道:“你自己不会掰开嘴,看他舌头还在不在。”
那矮个心想也是,转身啪的一下,差点没把时青下巴给掰下来,定睛一看,更怒道:“狗贼,你竟然都不用刀,故意用牙齿咬坏我侄儿的舌头,如此折磨人,算什么好……”
话没说完,便被完颜康飞身上前,一脚一个踹出棚去。这才连杨四娘子等人都不阻拦,均觉这人说的太也恶心。
“各位,霍天仪霍老兄的尸体,就在这里,大家不信,可以开棺查验。”
完颜康扭转话题,将棺材头往上一托,推开一部分棺盖,露出霍天仪被修饰过的面容。
便听一片惊呼:“大哥!”当场跪倒十余人在地,放声痛哭。
其他人虽然不跪,但相当一部分也是面色含悲,完颜康双眼如鹰,直盯着其中那些不动声色,甚至眼含不屑之人,便有那王天霸在内,也有十来个之多,一一暗记在心。
为首杨家四娘子叹息一声,神容肃穆,从供台上拈起三枝清香,点燃了捧在手上。
深鞠一躬道:“霍老三,虽然你这个人不自量力,又优柔寡断,但冲着敢为百姓出头,杀官造反,也算是一条好汉,我杨妙真给你上柱香也不丢人,十八年后,你若转世成人,咱们再喝酒论交情吧。”
将三柱香在灵前插好。完颜康放下棺木,道:“四娘子说霍老兄为百姓出头,不知究竟如何,可否详细说道说道。”
杨妙真还未开口,身后便有人道:“这天下是你们金人的天下,你们倒行逆施,欺压百姓惯了,还反过来问我们为何要造反,世上焉有这般道理。”
完颜康看向说话那人,只见做文士打扮,年纪不大,刚才神色不屑之人中,也有他一个,便道:“敢问阁下是哪路高贤?”
那文士道:“沂州张坚。”
完颜康道:“张兄是读书人,当言之有物,你说金人欺压百姓,到底是哪个金人,姓甚名谁,若有证据,本世子可以帮你主持公道。”
张坚道:“金人欺压汉人,天下比比皆是,还需要什么证据,世子想要主持公道,只须把山东的金人一扫而空,自然云过天青,百姓升平。”
耶律楚材插言道:“从沧州往南,渤海以西大片地方都是汉人世居之地,金汉户比不足一十,自本朝得志于中国,以国族人少,便割土地,崇位号,假汉人以守之。
官府政令亦多由汉人把持,到底金逼汉反,还是官逼民反,尚无定论,你不要移花接木,混淆视听。”
那张坚身边还有一名文士,面容白净,冷笑道:“我们大家都是汉人,汉人怎么可能会害汉人,不是金人逼迫,谁会抛家舍业,做这等杀头的买卖,大家说是不是。”
他往两边一示意,还站着的十余人俱都高呼:“正是如此,金狗欺凌百姓,残杀霍大侠,还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大家不要上他们当。”
呼声一起,跪在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也都渐渐开始对完颜康怒目而视。
完颜康见状,当机立断,也拿起三枝香,大声道:“霍老兄,虽然大家金汉有别,但洒家平生最敬佩的,便是锄强扶弱,舍己为人之辈。
你死得这么惨,是不是有冤屈未解,今日高朋满座,若有心腹之言,大可对我们说出来。”
说完顶香一躬,将香烛往灵前一插,便听通、通、通的声音,棺材没人触碰,竟然自己震动起来,当时将所有人都吓得一惊。
灵棚外面,胡沙虎避在背人角落,悄悄扯动一根绳子,牵引藏在供桌里的机关敲击棺木,连响数声后人,便松手停下,迅速绕到另一边,透过一个小孔向内观察动静。
张文谦匆匆赶到后营,寻找蔡八儿所在,哪知一进营帐,忽然闻到一股浓浓酒味,只见蔡八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面前还放着酒坛酒碗。
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上前翻动蔡八儿身体,一号脉象,才知只是酒醉,顿时恼火起,正要拿水来将他泼醒,刚一转身,却发现身后背光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顿时张口便要唤人。
“张公子且慢。”随着一个温文尔雅声音,那人从背光处走出,只见相貌俊秀,气度儒雅,嘴角含笑。
张文谦微微一愣,便认出其人:“是你?石秀才?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眼前这人赫然竟是那位石天羽石秀才,张文谦心中生起不妙之感,不动声色先往帐门口移动。
哪知石天羽忽又开口道:“大定二十五年,先太子楚王允恭疑病崩殂,令尊张尊友当时为太医侍诏,被世宗皇帝迁怒,瘐死狱中。
你张家由是败落,自宋时张小娘子一脉而传的杏林清誉,也毁于一旦,你想不想知道其中真相。”
张文谦全身一震,两只脚仿佛生根般一动不动。
石天羽捻出一把象牙折扇,撩衣落坐,笑眯眯道:“当时朝庭诏书声称,乃是张太医医术不精,用药失准,以致先太子轻疾重症,不治而亡,以张公子对令尊医术的认知,觉得这里面有几分可能。”
张文谦深吸一口气道:“绝无可能。家父幼承庭训,医人无数,对方又是太子,用药定是慎之又慎,怎么可能一夕之间,便治成急症。”
石天羽将折扇一拍,道:“正是这个道理,当时虽然没人出头,但觉得你父亲冤枉的也不在少数,后来有消息说,乃是金人权贵势力,想要扶植另一方歧王守贞上位,因此暗下毒手。
只因证据不足,为平息物议,才拿你父亲做了替罪羊。”
张文谦道:“宫庭争斗,最是险恶不过,家父之死疑雾重重,时过境迁,难以追索,你一个小县幕席,哪里知道这么多事。”
石天羽道:“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不必多问,总之为人子者,让亲生父亲背上个庸医之名,含恨九泉,遗臭青史,我想你心里肯定不甘吧。”
张文谦面沉如水,默然以对。
石天羽续道:“眼前就有个机会,我呢,想跟赵世子做笔交易,但唯恐不好取信于他,所以想先展示一番手段。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不但会把先太子中毒的证据给你,还会安排你上中都鸣冤,保证让你亲手为你父亲翻案,不知张公子意下如何?”
张文谦眨了眨眼,忽道:“敢放这种大话,区区石天羽这个名号怕还承担不起吧,敢问阁下是刘史张郭李,五姓世侯中的哪一家?”
石天羽哈哈一笑,道:“不愧是洛学大儒的高足,心性过人,闻变不惊,那真人面前我也不说假话,学生史天倪。”
张文谦微一凛然:“河北五老史秉直的大儿子。”
石天羽倒是一奇:“你居然知道我,看来也做过功课啊。”
张文谦冷笑一声,转身正要出帐,忽然头脑一晕,不由自主一个踉跄,向前扶住一张座椅,摇了摇头,震惊道:“千、千日醉?”
话音刚落,人便软倒在地,史天倪摇着象牙扇缓缓走来,蹲在地上拍了拍张文谦的脸,才道:“到底是张太医的儿子,若不是被我先乱了心思,恐怕这迷烟还瞒不过你。”
扭头向旁边道:“如今这两人一去,你能彻底掌控后军了吧。”
便又见一人从阴暗处走出,谦虚道:“在下只是一介商贾,哪会掌兵,但若只是短时间按兵不动,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