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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一则消息便在山东绿林道上掀起阵阵暗涌。
说是那位在中都城设坛安抚亡魂,引得白龙出水的赵王世子,奉旨来山东剿匪,途径东阿县,听说了霍天仪霍保正之事,本着悲天悯人之心,收拾了霍保正的遗骨,要替其做法事下葬。
消息一出来时,几乎没有人相信,第一个念头就是狗官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那霍保正本就是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只为替百姓出头抗租抗税,便被恶霸地主和官府联手陷害入罪。
多亏平时结下一干义气兄弟,劫牢反狱将他救了出来,奉为头领,纵横山东十府,专杀贪官恶霸,劫富济贫,闯下偌大名头。
后因轻信狗官巧言诳骗,为了兄弟们的前程,准备洗手招安,哪知中了奸计,被人赚进城中残害至死,连尸体都不放过,还要剥皮实草,悬城示众。
提起此事,绿林之中谁不是义愤填膺,那时家双杰,勇二郎彭斌,七星刀郝定等人,都是霍保正的兄弟,盘踞龙岗峡一带,纠众攻打东阿已非一次,都被狗官击退。
这次来了一个赵王世子,更是凶狠,一仗直接把龙岗峡给端了,这边时、彭、郝等人还在发绿林贴,到处召集人马,那边就说要给霍大哥下葬,直接把人给弄糊涂了。
虽然暂时都按兵不动,但也纷纷派人来打探风声。
去龙岗峡二十里外,有一座青云山,山上有座青云寨,有两位寨主,人称花枪周元和铁棒李旺,亦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龙岗峡众人败退之后,便来此地暂做投靠。
他们的接到的消息,乃是当日被俘虏的兄弟带回来的,因此更加确切,也更加莫名其妙,在聚义厅上互相讨论时,有人道:“莫不是那金狗世子害怕了,故意向我等示好。”
这话说的个个都仰天打哈哈,刚被人家打的满地找牙,脑子得进多少水,才会有这种判断。
抛开此等妄言,号称“金枪无敌”的莱阳徐汝贤忽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金人世子在战场上,对我等武功了如指掌,而且处处手下留情,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缘故。”
又有人道:“徐大哥,人家是金人世子,你是江湖草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能有什么缘故,不就是人家武功高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徐汝贤起身争辩道:“不是,你们没注意他手上那兵器吗,九耳八环月牙杖,当年咱们梁山前辈里,可不也有这么一位大师么。”
众人还是不信:“那位大师乃是得道的真正高僧,平生不近女色,怎么可能有个番邦胡儿的后代,你这般说法,分明是侮辱那位大师,小心我等翻脸。”
众口一辞,逼得徐汝贤无话可说,只得闭嘴回座。
这时一个瘦小枯干,生着两撇鼠须之人忽然哭道:“可怜我那侄儿,落在金狗手中,到现在生死不知,你们若是害怕,就藏在这里别动,我是一定要去的,大不了先拜祭完霍大哥,然后就跟我侄儿死在一处。”
他这一哭,人人动容,纷纷道:“时大侠不要伤心,我跟你去。”
“对,大家伙一起去,就算是死,也得先给霍大哥上柱香。”
群情激愤之际,只听一人道:“各位且听我一言。”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开口之人身长八尺,面阔口方,剑眉星目,穿一身书生长衫,却透着一团英武之气,都道:“张秀才请讲。”
那张秀才走到厅前,道:“众位英雄,按理说张某后生小辈,不敢在众位英雄面前信口雌黄。
然我与郭兄弟二人,敬慕诸位英风侠骨,厚颜忝居其间,便不能坐视诸位金狗奸官所骗,步了霍大侠的后尘。”
他说此话时,人群里又有一名白面书生站起身来,向众人点头招呼,便是口中的“郭兄弟”。
此刻听他所言,众人都道:“二位秀才谦虚了,咱们都是一介武夫,哪有你们看事清楚。”
“昨日二位秀才的计策就精妙的很,是我等无能,否则早把那金人世子给抓住了。”
张秀才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得意,提高声音道:“那大家便听我说,此事分明就是那赵世子的陷阱,想以霍大侠的尸骨为饵,钓我等过去,然后一网打尽。”
众人立刻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张秀才顿了一顿,又道:“只看他放回来传话的兄弟,不是年轻,就是年老,要不就是身受重伤,不能再上战场,那些身强力壮的兄弟,一个都未见回。
还有时青时二爷,也被他们扣住,足见其毫无诚意,生怕会增加我们的实力,所以在下断定,这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圈套。”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有人问道:“那我们就不去了。”
“那也不行!”长着一张白脸的郭秀才越众而出,道:“咱们打得就是替霍大侠报仇的旗号,若是裹足不前,岂不是要冷了人心,也被江湖上兄弟们笑话。
到时候孤立无援,再被那金人世子各个击破,就易如反掌,所以这是一条攻心之计,去与不去,都叫人利弊难择。”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都道:“狗官果然毒辣,若不是二位秀才,我们都要上当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有人说不能去,要保存力量,有人蛮性发作,说我非要去,看那金狗能将我怎的。
张、郭二人偷偷换了个眼色,张秀才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虽然他设下圈套,但昨日一战,我已看出此人兵力虽精但不足,又是客场作战,怎比我们一呼百应。
我和郭兄已经商议,索性借此机会,请几位朋友过来相助,诸位也再广邀些英雄好汉,咱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只要鱼大了,什么网都能给他撑破。”
“好,就这么办,我去请云州刀王曹太岁。”“那我去龙口,找飞山虎陈万户。”“干脆来个九州十府大聚义,扯旗反他娘的。”
得了张秀才的计策,众人情绪高涨,各畅所言,正上头时,忽听山寨外连声炮响,有小喽啰屁滚尿流的跑进来道:“各位当家,青州、青州四姑奶奶,拜山来了。”
厅上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起立两厢恭迎,没过多时,便见一位二八年华,明眸晧齿的少女,身罩轻甲,肩披红巾,双手负后,带着一队亲兵,雄赳赳气昂昂迈步而入。
完颜康自无虚言,拿了霍天仪的尸首回营,便寻了军医来清洗干净,除尽杂草。
,可怜一个好汉,只剩下一颗骷髅首,和一副皱皮囊,骨肉早被扔到野地无处可寻了,只能另寻些棉絮往里填,好歹垫出个人样。
穿起新衣新裤,将眉眼小心描画出来,再往县城里寻了口棺木敛了,就在营门外搭起席棚,供上香烛元宝,往左近请些和尚道士过来念经。
不到一日准备妥贴,便把那些俘虏押出来,披麻带孝就地守灵,一看到灵牌上霍天仪之位的字样,众俘虏俱是人情激动,呜咽抽泣不绝。
那时青舌头上了药说不得话,更是直接抱着灵牌嚎啕大哭,九头牛都拉不走。
“若只是一味打家劫舍,因利而来,因利而去,这些人肯为这姓霍的掉一滴泪,我完颜二字倒过来写,此中绝对有冤情!”
完颜康带着李察合,耶律楚材和张文谦在营门口观看,见此情景,直接便下断言。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哪怕剿匪态度最坚决的李察合,此时也觉是的确是有问题了。
他们三人哪知道完颜康前世本就是强盗头子,经验何其丰富,那日在城头一打眼,便觉得这些贼人感觉不对。
按朝庭奏报,这帮人从四年多前开始,便祸乱山东,冲州撞府,朝庭屡次征剿都无功而返,近段时间又无什么厉害天灾,有这般气象,怎么从上到下一个个弄得瘦了巴唧,跟小鸡仔也似。
甚至扔到稍微热闹些的城里,乞丐见了都要洒一把同情泪。放在梦里前世,当喽罗都不够格,反观东阿县那些父老,一个个唇红齿白,皮肤冒油。
合着这么多年匪灾,贼匪越闹越瘦,你们越闹越肥,天下焉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张文谦道:“我已审了两天,这些人不是格外抗拒,就是稀里糊涂,只说欠了官府和地主的租税,种不起地,被迫从贼谋生,问他们怎么欠的,又都说不出原因。
想弄清楚其中详细,必须去查州府的备案,但是看一路上地方官府的态度,故意刁难都算轻的,就算找过去,怕也难有下文。”
耶律楚材博闻强记,道:“我记得通政司奏报,明昌十年,河北山东诸府有地约一百二十万户,如今五年不到,上报只剩五十万户,都快只剩个零头了,究其原因,皆称是匪患所致。”
完颜康道:“大宋宣和年间,有贼首宋某,率领三十六将占据郓城水寨,起事不到五年,练成马步三军十万有余,有丁三十余万口,山寨常畜两年之粮。
横行州县,于百姓秋毫无犯,兵精甲利,诸官兵莫敢当之,惊动中枢,屡征不胜,只能加以招安宣慰,什么叫匪,这才叫匪。”
三人微微侧目,心想您这资料从哪来的,怎么还说的这么骄傲,好像跟亲身经历过一样。
完颜康没发觉三人的小动作,而是道:“山东连年报称匪乱,官军屡兴征剿,税收也不足,有匪是肯定的。
但到底是真匪假匪,朝庭分不清楚,我们初来乍到,也分不清楚,但是他们自己一定分得清楚。”
张文谦道:“可是他们不肯配合,我们又如何知道谁真谁假。”
完颜康道:“那就要看这位霍天仪霍保正的本事了,从今天起,我停灵三日,敢来吊祭霍天仪,而且哭得情真意切,便是真匪。
若是不敢来,或者虚情假意,便是假匪,先把这两种人分开,再分别制定策略,彻定平定匪患,指日可待。”
耶律楚材和张文谦叹服,都道:“世子高见。”
李察合默然片刻,忽问道:“若真有假匪混水摸鱼,目的是什么?”
完颜康一摸脑袋,道:“洒家哪里知道去,但肯定有所图,总之先把他们揪出来再说。另外叫兄弟们提高警惕,轮流换防,以防有人借机生事。”
三人思量一番,觉得此策可行,总好过现在如盲人摸象,便各自依计安排。
陈和尚这日无事,专门换了一套便装,偷偷进城去找刘黑马。
来到衙门一报名字,衙役班头却道:“哈都头受了伤,黑马伺侯他师父去了。”
给了一个医馆地址,陈和尚拿着地址,一路找人打听,来到两条街外的韩家医馆,站在门前还在想怎么把人叫出来,背后忽然被人一推,差点没跌个狗吃屎。
回头刚要喝骂,却心中一凛,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身后站着五名大汉,俱是气势不凡。
一个双眉发赤,一个目带紫楞,一个黄发如狮,一个獠牙如象,一个头如芭斗,分持五股烈焰叉,丈八蛇矛,枣瓜锤,赤铜刘,雌雄双剑等奇门兵器。
往门口一站,煞气腾腾,路上行人都要绕开了走,刚刚推陈和尚的,就是那赤眉之人,眼角都不瞟一下,只往门楣上看,然后对其他四人道:“就是这里了,史大少来信,说是老大伤的不轻,咱们赶紧去看看。”
其他四人点头,一起往里走时,刚好撞见里面出来一个少年,正是刘黑马,喜道:“五位师叔,你们来了。”赶紧将人往里面迎。
陈和尚躲在门口,心想这几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黑马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不行,我得先探一探。
想到做到,扭头见院墙不高,便转到没人处,两脚一蹬墙,手搬墙头,一个鹞子翻身跃进墙内,矮着身子朝一排窗子下面潜去。
刚换了两个窗子,便听到刘黑马的声音:“师父,五位师叔来看你了。”
然后一个闷恹恹的声音道:“好了,你先出去,我和你师叔们有话说。”
随即关门声传来,好像是刘黑马离去,房间里稍一沉默,陈和尚忽觉不对,急忙转身隐到墙角。
前后脚之差,窗户便被从里推开,有人探出身来四下扫望,见没有异常,才转身回去,又把窗户带上,陈和尚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又等了一会儿,才壮起胆子,重新潜到窗下,便听有人笑道:“史大少有令,要咱们屠了东阿县,大哥这时候受伤,天大好事却动不了手,只能看着兄弟们乐呵了。”
陈和尚心中一惊,忍不住呼吸稍重,里面便响起一声叱喝:“是谁。”
喀嚓一声,窗户被一柄枣瓜锤击碎,两个人影跃出房来,却是口生獠牙和头如芭斗的二人。
两人一落地,没发现外面有旁人,正疑惑间,獠牙之人忽然一拉同伴:“看地上。”
只见窗下一片枯黄草地,隐隐有被踩踏的痕迹,立时明白有人偷听,顿时杀机生起。
陈和尚早在被他们发现之前,便惊慌逃窜,他自幼生于市井之间,察言观色的本身已浸进骨子里,不敢往前面跑,怕被医馆的人发现,惊动那几个怪人,掉头直奔后院。
还没找到后门,便听后面有脚步声追来,有人叫道:“老四老五去前面,老六跟我到后面看看。”
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随便找了个房间推门而入,只见竟是一座晒药房,里面有个十来岁的少女正在铡药,见他闯进来,吓得一愣停手。
“别叫,有坏人追我,让我躲一躲。”陈和尚慌慌张张解释一句,找了角落缩身一藏,移了个药架自己遮住。
刚刚藏好,房门又被人大力踹开,獠牙和芭斗二人闯了进来,见到只有一个少女,獠牙之人喝道:“丫头,有没有看见生人进来。”
少女脸色煞白,却摇了摇头。
獠牙之人心粗,转身要走,却见芭斗之人站着不动,便道:“老六,怎么了?”
芭斗之人傻笑道:“三哥,这小丫头,长得怪招人的。”
獠牙人点点头,知道老六又犯病了,交代一句:“抓紧时间。”便出门而去。
药架后面,陈和尚的双拳顿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