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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出院门左手边院墙角外有两棵老榆树。每当春天榆钱挂满枝头的时候,鱼贩子蹬着自行车就要来了。停在老榆树的树下,是二八加重的老自行车。后面载重的货架两侧通常挂着两个水桶——滑鱼、晴天烂、鲅鱼、毛虾、笔管是惯常的货物。每年榆树钱满树的时候,通常有一个桶里装着桃花蛸。有一次在捡桃花蛸的时候,俺妈发现了一个活着的海马,我放在瓶子养了两天,成为童年一个非常不错的回忆。至于为什么桃花蛸为什么不是在桃花开的时候上市,这个问题妈妈没有给我答案。屯子离最近的渔港——皮子窝港大概也有30里的路程。贩子通常都是一早到渔港拿货,然后沿着村路挨家挨户的叫卖,老榆树底下就是通常他卖货的线路上的点位之一。
当然到了盛夏炎热,暑气闷罐儿的时候。榆树下面不但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而且总有载着白色的雪糕箱子,自行车停在那里。箱子里一般只有一个品种的或者冰棍或者雪糕,那时候的冰棍儿接近半透明,冻在圆圆的棒子上。箱子里面通常用白色的小薄棉被把箱子内壁包围一圈,半开的箱子上盖,通常开一个小小正方型的只容一只手进出更小盖子,小盖子与箱体用一个锁扣扣住。每当卖冰棍的人在榆树下面大声叫卖的时候,我都不能好意思把想吃雪糕说出口,只是跟俺奶反复的说“奶,你听,门口有卖雪糕的”。那时候雪糕大部分用分币来支付,印象当中有8分钱的,最贵的没有超过一毛钱的。那时候的雪糕化的是很快,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有雪糕水滴答滴答的往手上滴了。低年级的小妹妹有一篇朗诵叫《甜甜的雪糕水》,还在镇里获了奖呢。
除了这些外来的美食。孩子们还非常善于发掘本地的食材。山上有很多山珍、野菜、野果,比如说蘑菇、地皮干、山里红、波波头、野葡萄、油烟。飞禽有麻雀、野鸡,走兽有山雷子、野兔、草蛇、獾子。獾子油是治手脚干裂的最好的。
俺妈是非常喜欢吃蘑菇。因为上山的时候被蛇吓怕了。就不再不敢上山去捡蘑菇了。我跟着乡亲一起上山的时候,她也千叮咛万嘱咐——在树林里穿行的时候,脚一定要重重的落地,扒拉树窠的时候一定要先用棍子敲打。夏天夜里落了雨,一早上山道上就一团一队地走了人,一帮一伙的说说笑笑,背着筐拐着篓的。彼此呼喊着,上坡时候小伙子借机拉一下姑娘的手。进到林子里以后,也不顾脚上的鞋已湿——按照记忆中的地图,在蘑菇经常出现的区域分散开来。
蘑菇的品种有很多,所谓的会捡蘑菇,不是要分清楚蘑菇的优劣,最重要是分辨出有毒和没毒的蘑菇。人类的记忆传承是很显而易见的,刚开始对模棱两可的毒蘑菇可能还需要别人帮助鉴定一下,几个来回以后你就会发现,那些在好蘑菇与毒蘑菇之间细微的差别既然掌握,天老星和白蘑长得很像——一根直挺挺的茎杆,撑起一把白色的伞——差别在于有毒的天老星伞盖上有星星点点的灰色斑点;小红菇和棺材板长得很像,差别主要在颜色上——有毒的棺材板颜色更加鲜艳通润,而脆口的小红菇红色偏粉而且是哑光的。表面光滑的变菇和摸起来涩手的马粪胆恰恰相反。变菇是公认的蘑菇中的美味,表皮轻轻一碰,迎风就由灰色变成黄绿色,而马粪蛋是蘑菇剧毒当中的剧毒,只要筐里混进了一颗,整筐蘑菇都不能吃了。至于表面粘液非常多的松树黏、与猴子脑袋长得惟妙惟肖的猴头、一丛一丛冒地而出的榛蘑,都是不用过多辨识的品种。
只需要个把小时,大家在筐里面就都满了,就呼喊着一同来的人下山,捡蘑菇不能算是农活,只是农活闲暇的消遣,只能利用早上的时间,白天整天的农忙还在等人手呢。主妇们把捡回来的蘑菇做简单的分类,白蘑、变菇和松树黏,这些品种水分比较大,不耐久藏,就洗净装盘,等待中午在餐桌上增加一个新鲜菜。红菇、猴头、榛蘑这一类,下水焯熟,放在盖帘上,放在阳光底下晾晒,几个大日头以后水分尽去,干蘑菇用针线穿成一串串,挂在屋顶。冬天的锅灶的一缕鲜香就有了主意。
哦,对了。还有一种叫麻包的菌子,是薄膜包裹着孢子粉,最可以用来仍在别人的脚下恶搞,踩下去就会被菌粉喷的一头一脸,年轻的姑娘瞬间变老妪。
除了海鲜,还有很多河鲜。家旁边的小溪里就有很多野生的鱼,这些鱼往往都不是很大。最长也没有超过一拿长。长着胡子的泥鳅最多,红翅鱼和媳妇儿鱼也很多。红翅春天的时候身体的颜色最鲜艳。胸鳍和尾鳍尤其红艳艳。最漂亮的是媳妇儿鱼。除了胸尾鳍艳红以外,通体鳞片像现在很多汽车用的珠光漆,不同的角度泛出不同的光彩,五色斑斓。但这些野生鱼气量都很小,装在罐头瓶子里养上大半天就会死亡,就像养在笼子里的家雀儿一样——只要你靠近,就会支棱起身上的羽毛,仿佛膨胀起来的气球,感觉到小小的心脏在剧烈蹦跳,在某一个时刻就会爆炸掉。
夏天里到山上摘山樱桃。食指指甲盖大小的,粉红的,水红的一颗颗。放入玻璃酒瓶当中,打上清冽的井水,上学的时候摆在教室窗台上,通常是一排排。正午的阳光从漂浮的樱桃的空隙洒下来,落在一颗一颗的小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