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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阳光穿透大桑树浓密的枝叶,投射在浅褐色的泥土上,拨动一地细碎的光斑。便在这光与影交织的微型世界,出现了一带急急穿行的蚂蚁。这个队伍并缩成线,来往反复,而队形井然。小虫们即便迎面碰上,也不会产生纠缠,似熟识邂逅,相互“握手寒暄”,然后擦肩分开。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庞然大物”看在眼里。这“怪物”便是张振安。在这个了无趣味的午后,他好不容易发掘到一点微薄的快乐,于是放下浮躁,审视并思索着。“这些小东西似乎体力无穷,永远也不会疲倦,真是奇妙啊!如果人类也都缩小了,变得跟它们一般大小,会不会也是一样呢?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有趣世界?”他感到自己仿佛化作这支蚂蚁军团的一员,涉谷越岭,访幽探密,生活将注定不再平淡,总会面临新奇的冒险。一根坠落的枯枝不仅容易造成碾压死伤,还会给出行带来不小的麻烦。一片雨中的落叶可以作为隐蔽的佳处,也堪作横渡江河的栖身大船。毛毛虫蠕动小山般的身体,摩擦可怕的巨喙,到处横冲直撞,或会伤及无辜,当然也可以将它围猎成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生活将不会枯燥了吧?就像能够生出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遗憾的是,麻酸的腿脚将他从虚幻的沉迷中拉回了现实。
  他不得不更换下蹲的姿势,猛一抬头,一旁的小竹林力窸窣声响起,隔壁家两兄弟从里面钻出,喜笑颜开地跑了过来。
  哥哥得意地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两枚鸡蛋,“还不相信呢,你看!”
  弟弟歪着嘴巴附和:“就是,就是!”
  兄弟两人不待质疑者说话,蹦蹦跳跳地离开,穿过白得晃眼的大场,钻进自家篱笆院门去了。
  舅舅提着鱼竿鱼篓,躲在锅屋墙角处探头探脑,还向外甥招手示意。外甥明白舅舅想要干什么,为他提供了准确的情报,并加入了他。舅甥两人来到池塘边上,选定小竹林下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各自抛洒饵料。火辣辣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不停地摇来晃去,调戏钓者的身躯与眼睛。外甥移动数个位置,大抵皆是如此。更加煎熬人心的是,绿油油的水面上久久没有动静,直如一汪死水一般。正没奈何,身后小竹林里惊起一阵窸窣声响,似有什么怪物突袭而来。外甥见了,心里猛然发紧,想要逃向舅舅,转思或是隔壁两兄弟在弄怪,恐惹人耻笑,正犹豫不决,小竹林里的“怪物”现出样貌,不是隔壁两兄弟,而是一个大人。这人探出半个身子,向塘下觑望,同时大呼小叫起来。这人是舅舅的一个朋友,常与舅舅来往。外甥暗怪这人不识时务,扰人雅兴。更重要的是,这人此番来访知动机不良,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儿。
  其笑容看起来就是假惺惺的,“听说你家小外甥今年考上县中了?”
  舅舅笑应道:“还用说嘛?通知书敲锣打鼓送来家的!”
  “兄弟两个还都不孬呢!”男人说着将手一招,笑容更加暧昧,“倒霉鱼有什么钓头的?走嘞!”
  舅舅道:“你说啊,就什么的?”神情却表明他对自己问题的答案了然于心,完全是在明知故问。
  外甥心里直来气儿,恶声说:“喊你输钱去呢!”
  舅舅扔下钓竿,跨过突向河岸的树根,与那人嘀嘀咕咕地搭起话来,说的全是不好的事儿。可以听出来,舅舅刚刚输了不少钱,囊中有些羞涩,而那人显然铁下了心,还暗示可以为舅舅提供“周转资金”。舅舅被撩动了心肠,丢下鱼竿以及外甥,随那人翻身上坡,拨竹而去。
  张振安虽是不乐,却也无可奈何,耐住性子继续垂钓。过了片刻,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这个垂钓点处在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里,眼前是一汪浑浊的、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幽深池水,身后的小竹林尤为阴森可怖,凶残的怪物总喜欢隐藏在那里,袭击弱不禁风的落单者,将人摁没在水里,或者直接一口吃掉。更加令人忧惧的是,此处安静且偏僻,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几乎没人可以注意得到,更无法提供及时的施救。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于是,他匆忙收拾东西,跨过姿态狰狞的大树根,绰起舅舅留下的渔具,沿着塘边,急步往回趁赶。如有鬼使神差,他越是着急脱困,越是不断出状况。手中鱼竿数次遭竹枝挂碍,他还滑倒了一次。他使出浑身解数,还扯断了一根鱼线,终于眼前阔然,离开了竹林的范围。他犹不放心,奔上水岸,见周身无恙,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竹林边上长着一棵老桑树,枝叶异常繁茂垂重,有的快要压到地面了。隔壁家兄弟两人蹲在树下,不知在鬼鬼谲谲地干什么。张振安蹑步靠上前去,发现两兄弟正在商量对付一条树上垂下来的毛毛虫。这条毛毛虫长得又肥又大,体色惨绿,不停地扭动身体,模样儿甚是丑怪。张振安立刻想到与这肥虫搏斗的情形,觉得很是恶心,抬起大脚抡过去,将虫子踢飞得无影无踪。兄弟两人被扰了兴致,不肯罢休,围住扫兴者缠闹,还欲抢夺渔具。张振安连喝带吓,折腾得全身冒汗,妥协敲些枣子下来,这才得以脱身。
  舅舅当然不在家里,舅爹正躺在木板床上睡午觉。木板床紧靠堂屋东北墙角,是张简易的小床。老头儿头朝里面,侧身向外,打着呼噜,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很是有趣。张振安犹愤愤不平,故意重手重脚,成功将老头儿吵醒了。他立刻告发了舅舅的罪行,还将舅舅输钱的事儿给抖露出来。老头儿气得直咬牙,确定前去拿人。外孙自告奋勇,带头在前。爷孙两人赶到某户人家,还未踏进院门,便听到一阵放佛从地底涌上来的奇怪声响。张振安知道找到了地方,率先撞入院门。堂屋门内果然塞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人们将房间中间大桌子里外围绕数匝,喧声异常聒耳。舅舅贴在人群外围,手里攥着一把钞票,仿佛上蹿下跳的猴子,半天也没留意到在院门口吹胡子瞪眼的父亲,直到外甥上去拉拽。
  “我赢钱呢!”舅舅迎出门来,面色不大好看,对父亲摇动手里的钞票。
  老头儿阴沉沉地说:“可啊,该个能发财!”
  舅舅强颜道:“我还有钱压那块,等一刻儿,再玩一把,马上就结束了!”
  舅爹勃然大怒,指着儿子劈头盖脸地喝骂起来:“你个混账东西!给你老子气死得了,你才遂意?啊,老子没得出息,没事赌一角二角的,你行呢,几百几百输!看看家里那些小麦稻子,都要给你败光得了,还惦记我那两头猪!结过婚也就罢了,你看看人家,孩子多大了?你呢,能跟人家伴?你个死小鬏,好好给你说人,还嫌好说歹的!”
  舅舅嘟囔说:“我没嫌弃她,是她看不上我家的!”
  张振安偷偷离开院子,躲在人家门前菜地低矮的篱笆后面。不一会儿,舅爹满脸愠怒,独自走了过来。张振安瞅得真切,吓得不敢抬身,猫着腰跑开,打算推车逃回家去。正在道上,两个小伙伴将他拦住,手里提着鱼竿渔具,老远便嚷开了:“才才看见你登那块钓鱼的呢?看,我们挖那么多曲蟮子!”他再被挑起了兴致,回舅舅家取出渔具,与小伙伴们穿过大场,奔向鱼塘。不想刚及岸边,撞见承包池塘的主人、隔壁家表舅正在塘边挑水。三人大吃一惊,扭身便走。表舅追上岸来,扬指道:“今年逮不到鱼,就上你一个个家里要去!”
  在一处浓密的树荫下,三个小伙伴商议出新的行程,往庄后野塘去钓乌鱼。三人早已忘却不快,相互追逐前行,或展伸手臂,与小径两旁高高的野草茎叶相戏,或在发烫的沙泥地踩踏跳跃,挑飞细末的泥尘袭向同伴,或直接脱下鞋子,光脚跣行。出了庄后不远,便到了那道野河沟。每年这个时候,沟中水色清碧幽深,水草缠结,算得个垂钓的好去处。几尾小鲹子在水面上悠然游弋,乍然腾转;一条青棍子身形迟重,在水草间或隐或现;乌鱼很难通过肉眼寻着,它们全都隐藏在浓密的水草丛深处。小伙伴们排站在水坝上,掬水撩洗汗津津的胳膊与脸庞。水花激响处,惊动附近的小鲹子以及成群的苗鱼。转眼间,这些小鱼儿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北岸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与粗野的吆喝声。只见一个头带草帽的男人骑车冲下坡道,似在赶赴什么要紧事儿。这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矮胖,面貌丑怪,颇异于常人。小伙伴们不敢怠慢,退身离开水坝。那男人看起来颇不高兴,瞪圆一双怒气冲冲的小眼睛,不时扫看众人,跨过水坝,登上小坡,犹不时扭身回望,直到消失在小径深处。
  一个个子稍矮的小伙伴上坡去窥探,接着跑了下来,大声宣布:“走得嘞!”
  个子瘦高的小伙伴笑道:“这人梅家小痴子,你认得吧?”
  张振安点头说:“就是脸型...还有眼有些个小,还有丁尕子斗鸡眼,旁的好像也没得什么啊。”
  “你带眼了啊?”瘦高个子不以为然,“一看就是痴痴傻傻的!他欢喜打人,还咬人呢!你估计不晓得,他还喜欢偷人家鸡子吃!”
  矮个子神神秘秘地补充说:“他欢喜生吃哦!”
  小伙伴们排在河边,各自抛洒饵料,串起鱼饵,钓起鱼来。不一会儿,他们便发现了一个被忽视的棘手问题。河岸上全无遮蔽,而阳光尤为毒辣。垂钓者们背热心慌,难受得简直要命。
  矮个子将手往北遥遥一指,“那块有树呢!”
  同伴们都认为那边水深且急,难以有所收获。不过终是熬不过天气,结伴来到后庄前的大渠下。此处树荫浓密,习习凉风拂面,果然舒爽惬意。人们立刻决定便在此处暂试一钓。
  在不远处的场边上,梅娟披散一头长发,在自家篱笆院前与一只幼犬逗乐玩耍。她很快留意到沟渠边上的垂钓者们,穿过约有半身高的玉米地,来到渠岸边上。没过多久,她开口问道:“怎不下去刮水的?”垂钓者们几乎同时作出噤声的手势。女孩子捂了捂嘴巴,嘴角扬起满不在乎的笑容。过了片刻,她又挑言道:“要钓到什么时候,你们多喊几个人来刮水呀!”
  张振安解释道:“不好刮呢,那么多水,还是活的,坝子都架不起来。”
  梅娟咯咯地笑出声来,“我晓得,逗你们玩的!”
  瘦高个子面含厌嫌之色,呵斥道:“死家去,鱼都给你吓跑得了!”
  梅娟说:“你们钓你们的,我不说话就是了!”
  瘦高个子愤愤地提起鱼竿,沿着河岸向西而去。矮个子跟着收拾东西,见张振安愣着不动,催促说走呀。张振安慌不迭地提收渔具,打算跟随而去。梅娟劝说:“别跟他们学,砢碜人的!你就登这边,我保证不吵!”张振安闻言有些迟疑,而矮个子投来的目光令他感到厌恶。他见矮个子已经起步走了,心弦一松,立刻决定留下来。
  梅娟怀抱小土狗,不时挑逗。不一会儿,她问道:“怎没得鱼冒泡的?”
  张振安告诉她:“你老说话。”
  梅娟对着小狗说:“好了,好了,我们不吵了,好好看人家钓鱼!”
  张振安问:“那么热天,你中晌怎不睡觉的?”
  梅娟反问:“你怎不睡的?”
  “我不欢喜睡午觉,”他撒谎道。
  “我倒想睡的,你看,才洗过头,”梅娟扭身甩动头发,“要不你上河北来呀?我给你端条凳子。”
  张振安摇头说:“我不去,你不吵就行了。”
  “站那块不累呀?我给小狗送家去,保证不吵你!”说罢,女孩子大步离开。不一会儿,她腰夹一条小板凳,返回河岸,招手相请。张振安坚持说不用。梅娟自在凳子上坐下来,双手支抵双腮,怔怔地看着水面。突然,梅娟伸指叫嚷道:“动了,动了!”张振安正有些出神,闻声连忙挑动鱼竿,水花荡开处,成功钓起了一尾小巢鱼。
  梅娟拍手说:“呐,呐,我也有份喽!”
  张振安将挣扎的鱼儿塞进篓口,“你想要,过一刻儿都给你。”
  梅娟高兴得睁大了眼睛,“真的?你不要翻悔啊!”
  张振安想起了小伙伴们前两日戏水时分享的一个传言,“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啊?”
  梅娟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你听哪个说的?”
  张振安这时才觉得语出不妥,嘟囔着说:“我...我也是,听他们瞎说的,你别...那个...”
  梅娟眨了眨眼睛,又咧嘴笑了,“我们这些人,不念书,家里条件又不好,不说人就什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人不错的,我没怪你!我不欢喜庄上有些人,拿人家当笑话讲,也不晓得自己是是笑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怪你,真的!”
  “我想的,你不念书,也不一定就要说人!出去打工,学学裁缝,什么手艺的也好!我们庄上有个女孩子,跟我一样大,今年没考上,她妈就想叫她学裁缝的。”
  “你今年多大了?”
  “我虚十六了。你呢?”
  “那我比你大一岁。你还念书?毕业了吧?”
  “嗯呢,就要上高中了。”
  “想想我那刻儿上学,先生老夸我聪明,字啊,算术啊,一教就会,不像我家痴老子,我妈非不给我上,说我就不想做事,想偷懒的!”
  忽然,头顶上方响起了一阵奇异而连续的呼啸声。两人扬起脑袋,四下寻望,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异响越来越大,像是天上有个大球在漏气似的。在河岸两侧浓密枝叶的遮蔽下,蔚蓝的天空被压缩在一带薄薄的区域内,天上动静难以观得全面。只在瞥然之间,真相便曝光了。一架飞机从南侧树枝头上闯进视野,飞行高度极低。张振安手指道:“快看,飞机!”梅娟从凳上跳了起来,拍手直乐。仅是一瞬间的功夫,这架飞机消失在另一侧的树梢后。梅娟追到玉米地中间,仰瞩那架低空飞过的飞机,直到它消失在远处的天空尽头。
  返回河岸后,女孩子兴意不减,且思路甚是清奇,提出了不少刁钻而古怪的问题。张振安大多不能解答,只能不停摇头而已。梅娟看起来有些兴奋,要求表演唱歌。不等男孩子点头同意,她便轻声哼唱起来。她唱的是一首传统的民歌,歌声开始有些涩敛,很快渐转昂亮,竟是异常的清脆悦耳。张振安吃惊不小,不敢相信这等美妙的声音是从对岸这个痴子家女儿的口中发出来的。只不过,一曲还未过半,歌声嘎然而止。梅妈妈出现在自家院门口,开始大声呼唤女儿。梅娟神情寥落,闷声不应。张振安提醒说你妈喊你呢。梅娟脸上闪过一丝恨色,不耐烦地说不睬她。转而,见母亲呼唤不止,她登上沟坡,告诉妈妈自己正在观人钓鱼。梅妈妈说稀热天不好好不睡觉,学你痴老子,混冲什么,令女儿即刻回去。梅娟取过板凳,瞥看对岸一眼,没有说话,大幅扭动腰肢,穿过玉米地,消失进了篱笆院门。张振安坚持待了片刻,发觉垂钓已然了无趣味,于是收拾东西,孑然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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