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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拉古德斯的一曲挽歌 / 序章三 死亡与新生

序章三 死亡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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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与外人道者,却不足二三。”
  天色已是蒙蒙亮,丝丝曙光伏在天边,轻轻勾勒出了山的轮廓。
  破晓时分总是带着一种独有的凄凉和寂静,而感受着这份凄凉与寂静的艾林·菲达普里奥终于还是丢掉了手中早已处处豁口的长剑。
  并非是他放弃了抵抗,只是眼前的敌人已被他悉数杀光。
  战斗了一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然而通过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满地的尸体,却可以看出一个事实——这一战斗得极为惨烈。
  艾林感受着舌根深处泛起的铁锈味,以及此刻身上传来的阵阵无力感。
  这些都在向他传递着一个信号:
  自己已油尽灯枯。
  “原来,我缺的从来都不是好运气,而是一颗平常心……”
  艾林感念于此,不禁苦叹一声,随即便在满地的尸首中找了一处空隙,盘膝坐下。
  “就这样吧,等天一亮,或者,也许不用等到天亮……不过,明天的天气应该会很好吧。”
  任由自己思绪跳跃的艾林,许是看腻了天边的景色,索性便闭上了自己的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所谓的“最后时刻”。
  恐惧吗?不知道。
  惋惜吗?也许吧。
  人常说,死亡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瞬。
  但是在此刻的艾林看来,却显得极为漫长,渐渐地,漫长到让他的思绪从平稳变得波澜,又由波澜趋于紊乱。
  而在紊乱的思绪中,他竟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艾林的身份,其实是紫罗兰公国的菲达普里奥伯爵的独子。
  这样显赫的身份本来可以保他一生无忧,从而令他只需学着做一个“骄奢淫逸,风花雪月的纨绔”。
  但是,在云和帝国军队的铁蹄踏入他们伯爵领的那一刻,他所拥有的一切便都被摧毁了。
  尽管,在那一刻,他还未能够完全认清自己的处境。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紫罗兰公国便在内忧外患中灭国了,艾林也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身份一变再变,先是从伯爵之子变为了孤儿,接着又是由孤儿变为了一名亡国流民。
  遥想当初,要不是艾林的父母“慷慨”地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其断后,艾林也许早就成为了一具路边的干尸,任野兽撕咬。
  不过,从那以后,艾林也就开始了他漫长的流浪生涯。
  在这期间,他也曾拥有可以将后背彼此交付的伙伴,但是他们都在后来的一场场“火与剑”的交锋中,如风中残烛,随风而散灭。
  他曾因自己的愚昧而害死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曾因傲慢而与唾手可得的胜利失之交臂。曾遇到了过天灾,命悬一线,也曾遭受过背叛,九死一生。
  所以,一直以来,艾林都是用其日趋坚韧的意志,以及逐渐成熟的心智咬牙扛过。
  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停下自己的步伐,从而就此长眠了。
  但是他却那么显得淡然,因为他实际上早就死了,也不过就是在十九岁的时候。
  心死之后的生活也随之变得简单起来。
  因为对他来说,心底之人尽数凋零之后,剩下能做的,只有让那些该闭眼的人也都闭上眼。
  而如今,他也确实做到了。
  因为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横着一具突兀的尸体。
  之所以突兀,是因为这具尸体身上的穿着显得过分华贵。
  尤其,这尸体脸上的表情也还凝固着死前的模样。
  是那么的不甘与愤怒。
  然而这个并没有很好的觉悟就死了的人,正是云和帝国的皇帝,当今权势最为重的人。
  曾经,便是他发动了对艾林所在公国的侵略战争,更是他率领铁骑碾碎了艾林的一切。
  而作为回报,艾林同样如法炮制地将其所有的骄傲尽数摧毁。
  那么,他的骄傲是什么呢?可能是地上那数不尽的帝皇近卫吧?
  只不过,现在他们也和自己的皇帝一样横尸于荒野,化作了一句句无声的嘲弄。
  当然,眼前的一切并不完全代表着艾林的实力空前绝后。
  实力固然是一部分,但是说到底,这一战的成果也不过是艾林与人的一场交易罢了。
  相对薄弱的近卫防御,离开皇宫而外出狩猎的大好动手时机,以及迟迟未到的近城援军。
  所以,这看似是一次来自宫城外围的刺杀行动。然而实际却是云和帝国内部的一次政变,而艾林也只是其中一枚棋子,不过却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那一枚。
  想到这里,艾林“生命烛火”中的“灯芯”也已将要燃尽。
  最后一刻,艾林选择将它留给了自己生命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叫克敏·卡列妮娜,只是一个哑女。
  但就是这样一个哑女,却能够站在他流浪生涯的转角处将他救起。
  就是这样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却用行动教会了艾林如何做一个坚强的人,教会了会说话的人该如何行动。
  但是,艾林依旧是保护不了她,就像他现在连自己也保护不了一样。
  “克敏,终于可以去见你了么……”
  艾林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叹息,随后,死去。
  而随着他的死去,这场惊异世人的弑帝之战也终于落下帷幕。
  另一边,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名为黎狄安城堡的城墙上,此时站着一队人,他们宁静地眺望着皇家狩猎场的方向,那里的喊杀声持续了一夜,现在却已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
  为首那年轻人有些不安地开口了:“看这情况,那个叫艾林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与他并肩的另一位年轻人带着嘲讽意味的看了那人一眼,道:“我的好大哥,怎么现在开始害怕了?”
  被人点破心底的恐惧,让那年轻人显得有些羞怒:“沃伦斯基,你这是什么话!你可知道这事情如果没有办成的后果!”
  “哟!还生气了。大哥啊,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既然无论如何,我们都在‘水’里了,那就谁也想着‘跳船’的事情!”
  ……
  再反观艾林这边,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他身周的空间竟如水面般开始出现阵阵波纹,接着一道神秘身影出现,他的身影逐渐由虚幻转为凝实,直到完全站在艾林的身旁。
  这人完全将自己藏在了宽大的衣袍之中,头上的兜帽也掩住了他的样貌。
  这样的着装,在任何一座城市的地下黑市之中都是常见的,但是在这里,在这个时刻,却是显得有些罕见和突兀的。
  这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了艾林良久。
  “艾林·菲达普里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以这种方式与你见上一面。”
  黑袍人满怀感慨之意地自语了一句之后,瞧了一眼此时的天色。
  此刻的天已然完全亮起,天边所积蓄的金辉也愈发浓烈,似乎初阳马上便要升起。
  黑袍人见状不再迟疑,只见其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一块透闪的红色玉石。
  黑袍人掏出此物后,凌空虚踏,几步便来到了艾林的尸身面前,接着便见他将这玉石放于艾林的额前。
  不多时,阵阵光纹凭空涌现,圈圈层层地于艾林身周上下不断徘徊。
  过了一会儿,这些光纹又尽数被吸入到了这玉石之中。
  而再看那玉石时,便见那玉石似乎是从艾林身上吸走了什么东西。
  因为那玉石较之原先被拿出来的时候,其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不过这玉石表体橙红如火,因此这玉石之中到底多了什么,却让人捕捉不清。
  黑袍人眼见事成,随即便收起玉石,接着伸手在身前轻轻一划,开出了一道空间裂缝,钻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只是走时,还依旧不忘回头再看艾林的尸身一眼,也不知是为何意。
  然而这时,这名黑袍人前脚才刚走,尤其先前那道空间裂纹才刚刚闭合不久,只见又有一道空间裂纹出现。
  而这裂纹之中竟然又走出了一道身影,并且更让哭笑不得是,这道身影同样是身穿黑袍,同样地将自己完全隐匿于袍子之中。
  或许,只有穿上这样的着装,才适合去干一些看起来神秘的事情。
  不过这新到黑袍人刚见着艾林的尸首,却是身形微微一顿,似乎情绪上发生了些许波动。
  接着,便见他抬起手对着艾林尸首一招,随即一道虚幻的身影便从艾林的身体中钻出,那面孔还与艾林极为相似。
  原来,这便是艾林的灵魂。
  抽取了艾林的灵魂后,这神秘人更是同样如先前那黑袍人一般,抬起手来对着身前只是那么轻轻一划,一道空间裂缝便出现在了眼前。
  神秘人眼见空间裂缝出现,随后便牵引着艾林的灵魂消失在了其中。
  随着他们的消失,空间也逐渐自我修复如初,而留在原地的,依旧是那无人收敛的满地尸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新生。
  西秦之地,此时正恰是一月,西秦至冷的季节。来自诺汉公国的和熙暖风一路穿过横断山脉与红叶枫林,风尘仆仆地来到这里,凝结为阵阵水汽,浮上云霄,进而化为飘雪,最后降至西秦大地。
  对于西秦这说来就来的寒冬,西秦本土就曾有云游的诗僧赞曰:
  “飘雪不丹青,唯作天地白。东风一夜墨,千树梨花开。”
  点点白雪荡着风,缓缓地往地上落去,雪已连着下了两天,此时,于遍地的银装素裹之中,一人,裹着一件暗红色长袍于雪地缓缓走着。
  他戴着兜帽,腰间挎着剑,抬着两只手,边在嘴边呵着热气,边相互揉搓着。
  看着他身后拖着一地脚印,应是自远方而来。
  而这人便是远近闻名的十一先生,昔日在拉古德斯大陆名动一时的一位流浪剑客。
  十一先生今日较之以往有些不同,因为今日他在雪地里多了一件意外的收获——一名此刻系在其胸前啼哭不止的孤婴。
  “瑶灵啊瑶灵,呐嘿~我回来啦!”十一先生还未至自己的小竹屋,便扯着嗓子喊到,他的声音较之从前已变得有些沙哑和低沉,但操起西秦语时,依旧还带着他那几十年来浓重的边南口音。
  “师傅!你回来啦!”
  屋中传来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女声,不一会从中便钻出了一个十二三岁出头的姑娘,黑发,黑眸,这是西秦人的标志。
  西秦这个地方,由于海拔的原因,因此一向便是常年云雾不散的天气,所以瑶灵的皮肤和其他西秦的女孩一样,都要显得娇嫩白皙得多。但是,瑶灵又因为常年跟着十一先生四处漂泊,所以她那带着些许秀气的脸庞上,其实又比旁人多着一股风尘之气。
  “喏,给你捡了个儿子回来,以后就由你照顾了哈。”十一先生一向这么老大不正经,边说着,边解下系在身上的婴儿,递给瑶灵看。
  “师傅!你又胡言乱语了!诶?这孩子?是哪里来的?”瑶灵尽管无奈于十一先生的口无遮拦,但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十一先生怀中的婴儿身上。
  “大雪堆里捡的,我看这孩子呀,脸都冻青咯!哎哟哟,也不知道是谁家丢的。我看怪可怜的,所以就捡回来了,还想送你当个儿子呢!诶~你这是什么眼神?不喜欢儿子吗?那作你弟弟好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雪见吧”
  瑶灵闻言接过婴儿,好奇地观察起了怀中的婴儿,不一会儿,她有些尴尬地道:“师傅……”
  “嗯?咋了?”
  “雪见是女孩子的名字,他是男孩子……”
  “啊?哦!那就叫林若吧。”
  “师傅……你这取名字也太跳跃了吧”
  “嘿嘿,取名字和练剑一样,讲究随心而动嘛。”
  小婴儿看到瑶灵似乎显得很开心,那只小手一下就从裹着他的毛巾里伸了出来,并且对着瑶灵胡乱舞动着,看起来是想去摸摸她的小脸。
  不过,婴儿的这一动,却让瑶灵发现他身上的异样——婴儿那伸出来小手臂比一般小婴儿都要来得粗壮,而且就肤色来说,像是在炭火里烤过一样,焦黑焦黑,尤其上面还有一个个诡异的金色符文。
  而当瑶灵看到婴儿小手,也是瞳孔猛地一缩,本就显得白嫩地皮肤登时又白了三分。
  好不容易,她才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情绪,接着面带惊恐地对着十一先生说道:“师……师父,这孩子这么小,手臂怎么会?”
  显然,十一先生早就发现了婴儿的异样,所以依旧显得平静而随意。
  “不知道诶。不过我想,这应该是一种‘诅咒’吧。不过既然遇到了,也算是我们和这个小东西有缘分。所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以后,他就是你的小师弟了,是吧,小东西。”说着,十一先生就要伸手去逗弄这眼前的婴儿。
  于是,仍在幼婴时便没有了双亲的林若,又幸运地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得以遇见了十一先生,以及他的瑶灵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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