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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夜晚,月朗星稀,银华洒满大地,夜风清爽,屋后房前的竹林与田野里,传来了呱呱唧唧喳喳的虫鸣声。
天地中,没有了城里的噪杂喧嚣声,更没有那种忙碌匆匆的节奏感。
甘一典搬了凳子坐在楼顶上看星空。
多少年了,自从高考后前往他乡城市读书至今工作,似乎从未这般享受过小时候的快乐了。
仰望天空,月朗星稀,夜风清爽。
耳畔传来天然的纯粹虫鸣声。
而不是车水马龙的鸣笛刺耳声。
空气清晰,天空安静,人也自然而然的放松,感觉远离了烦恼与不愉快,内心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宿感。
家。
回到了家。
一切都可以放下。
没烦恼,静静的享受这种淡然安逸的时光。
“城里的天空,是不是看不到星星月亮了?晚上走路,都要开灯才能看到?”曾祖母拄着拐杖,从一楼的楼梯一步步走了上来,看到曾孙在看星空,便边走边说:“曾祖母我没读过书,这辈子也没去过大城市,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懂背九九表,一切跟城里有关的事,我其实都不太懂。”
“但是我知道,你到该成家的年纪了,就要先成家。”
“我知道,我也想结婚,早日让曾祖母您抱上玄孙。”甘一典站了起来,拉开旁边的凳子给曾祖母坐:“可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女孩子,不像以前那么淳朴与实在了,她们追求的东西不再是温饱与家庭,更多的是钱跟房子,车子,还有衣服,金银首饰。”
“像爸爸妈妈他们那时候结婚,只要一辆二八杠凤凰牌自行车,一个缝纫机……再添一间屋子就可以成家的事情,在如今,很难再看到了。”
“不是我不想结婚,不想成家,实在是当下的人,太过于现实了,什么都想要,而且是想立刻要,丝毫不给时间去努力奋斗。”
很多事情,曾祖母并不懂。
她不懂这一代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要什么。
她年轻时,只想着一件事就够了。
吃饱饭。
长大成家生下孩子后。
把孩子抚养长大。
等孙子出生后,在帮儿子把孙子带大。
到了曾孙这一代,也是她带大的,可曾孙这一代读书多,渐渐的见面的次数与时间越来越少。
想什么,做什么,忙什么。
她想关心,也插不上。
唯有每次回家,或者通上电话时,才能说上几句,催促他快点结婚成家。
莫要耽误了青春岁月。
“万事急不来,一件一件来,听曾祖母的,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先成家吧。”曾祖母眺望夜空天际的星星:“工作的事,你都可以缓一缓,放一放,唯有成家不行。一旦错过了结婚的年纪,再想成家就很难了。你看你六阿祖的儿子,在广东打了二十多年工,到现在还没成家。”
“钱没赚到,人也老了,最苦的是六阿祖,以前穷,现在也穷,住的还是泥瓦房,瘸了一条腿,一个人还种五亩田,耕地种玉米,种菜,才把孩子养大。”
“天天盼着儿子能成家,生个孙子孙女。可眨眼过去了几十年……不争气啊!”
村里有个六阿祖,跟曾祖母一个辈分,只不过年纪差了很多。
甘一典小的时候,六阿祖还有村里的其他老人,经常喜欢来他家坐一坐,闲聊。故此他从小就知道,六阿祖的儿子,他叫做亮叔公,一年到头都在广东打工。
到现在,他都大学毕业出来四五年了,亮叔公还没结婚。
而六阿祖,也依旧住在泥瓦房里,一住就是六十多年。
只不过,这些年岁数更大了,腿脚不便,两家距离有点远,六阿祖来窜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反倒是曾祖母自己没什么事,每天拄着拐杖在村里瞎逛。
如不出意外,亮叔公这辈子,就是打光棍到老死了。
苦的就是六阿祖。
甘一典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亮叔公已经快五十了,在乡下,没钱还年纪大,想翻身……太难了。
纵然是祖坟冒青烟,估计都翻不了一辈子打老光棍的命。
“曾祖母,您放心好了,我肯定会成家的。”甘一典知道曾祖母在担心什么。
怕他一辈子打光棍。
到死还是光棍。
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不要嘴上说说,要拿出行动来。”曾祖母说道。
念念叨叨了半个小时后,曾祖母就下楼去睡觉了。
甘一典依然坐在楼顶上,他在想要不要给谈了三个月的女朋友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可转念一想,这个点她肯定在加班,还是……
南方夏天的乡下,拂晓来的比北方要早,不到五点天际就泛白了。
在楼顶铺席而眠的甘一典,在拂晓来临那一刻,就醒了,刚下楼去厕所,就看到曾祖母从厨房里出来,“米粉煮好了,刷牙洗脸过来吃吧。”
听到这句话,甘一典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了小学时代。
村里没有小学,最近的小学有五公里,叫做石门小学,小时候家里穷,爸妈在广东打工,从小上学都是自己走路去的。
天还没亮,就被曾祖母叫醒,吃了一碗放了酱油的米粉后,就跟姑姑们或者村里其他年纪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走路去上学。
刮风下雨,皆如此。
从不会有家长上学放学接送,中午送饭。
也不用担心,孩子上学会走丢,或者被雨淋摔倒。
虽活得很粗糙,书也读不好,大部分人最终的命运都是去了厂里打螺丝,可却都茁壮成长了,没有00后这一代的心理压力问题。
被家人骂几句,老师讲几句,同学说几句,就跳楼寻死,自杀,要么就是抑郁症等等。
因为,在甘一典这一代,甚至往上追溯父辈、祖辈,曾祖辈这几代,都在为了活着,吃饱饭,努力让家人过得更好的淳朴而实在的想法而努力。
从不会诞生一种负面情绪,特别是心理问题。
在农村,在乡下。
骂人,骂街,打架,唧唧歪歪,邻里纠纷。
如家常便饭。
若是骂几句,讲几句,说几句,打架输了,就要死要活,乡下农村早就遍地哀嚎了。
从小就被棒棍与放养成长大的孩子,虽没什么出息,这辈子也很难挣到什么大钱。
可至少,一辈子都在追求。
追求什么?
努力的活着,让自己或者家里过得更好。
走到厨房,看到还是小时候那张发黑布满了岁月痕迹的陈旧破烂餐桌,甘一典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怀滋味。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嘛?
家里还是那么节省。
这张餐桌,又脏又黑,四条桌柱都歪了,曾祖母还是不舍得丢,换一个新的,他内心一下子就像是炸了一样,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家里穷嘛?
以前很穷,确实穷,直至上初中,寒冷的冬天里,甘一典很多时候穿的还是拖鞋,冷得双脚通红,晚上睡觉一张被子卷起来,既垫又盖。
可现在,虽不是很有钱,可至少家里还是有点存款的。
三个奶奶,还有爸妈,都会给曾祖母钱,曾祖母还是不舍得换一张餐桌。
餐桌上放的还是小时候那一碗米粉。
米粉上倒了一些酱油。
只不过,碗变了。
是个新的。
崭新的。
“怎么换了个新碗?”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碗里的米粉,让酱油的滋味充分的与米粉拌在一起,甘一典端起碗走出厨房,看着曾祖母正在给养了十几年的一条看家狗喂饭,便说道:“现在偷狗的狗贩子很多,平常的时候,还是要把狗拴起来。”
“拴它干什么,它每天都呆在家里,难道现在偷狗的都这么胆大包天吗?跑到人家家里来偷鸡摸狗。”曾祖母有些不明白,难道这个世道,人都变得这么坏了嘛?
连个狗也偷。
以前穷的时候,家里没几个钱,也没昂贵的电视机、摩托车,村里反而没人来偷鸡摸狗。
这么现在生活好了,读的书多了,反而跑到乡下来偷鸡摸狗了?
“曾祖母,现在的人,书读多没用,没学到文化。做人没底线,啥都敢干,别说偷鸡摸狗了,骗朋友拉亲戚去搞传销的,一抓一大把呢!”甘一典嗦起粉来,虽然米粉只有酱油味,可他却丝毫不觉得难吃。
这是小时候的味道。
曾祖母做饭的味道。
他知道,往后的岁月,吃一顿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