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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偏远的乡下农村,老人过九十大寿是家族中一件很重视的事情。
不隆重却很重视。
特别是四代同堂。
甘一典读初中时询问过曾祖母年轻的事,却始终没得到过她老人家的只言片语,直到在初中学了历史课,他了解到曾祖母出生在1920年时,他才知道曾祖母为何对年少时的事,沉默如金了。
太苦了。
不想讲给子孙们听。
于是甘一典初中与高中时,苦读近现代史,试图了解民国到中国成立的那段岁月,像曾祖母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到底过的有多苦。
可到最后,他还是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个,饭吃不饱、衣穿不暖的年代。
究竟有多苦,不得而知。
记得有一次,甘一典问过妈妈,曾祖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妈妈也不知情,只言她从广东河源远嫁来时,曾祖父就早已过世,从未见过。
而爸妈成家生下他时,爸妈也才20岁,风华正茂,稚嫩朝阳。
乡下的孩子,早当家。
不仅仅是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更多的是,在懵懵懂懂的年代,就成了家,担起了抚养下一代的责任。
听到妈妈说,她从没见过曾祖父时,甘一典才知道曾祖母是多么的伟大。
虽然她从不曾言苦。
可走过的岁月,却苦到了骨子里。
九点不到,曾祖母的三个女儿就拎着寿礼来了,其实也不是贵重的物品。
就是一些长寿面,两只鸡鸭,一些香蕉等,在城里极其不入眼,送人都不会要的东西。
三位奶奶看到甘一典时,笑着问了他很多事,在哪里工作,谈了对象没有,什么时候结婚。
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谈婚论嫁、工作赚钱的话题。
或许是成家后,各自有自己的家庭要忙着照顾,母女之间见面次数少,跟甘一典扯了几句后,就不在搭理他了。
爷爷跟奶奶去集市买新鲜的猪肉,中午要忙着做寿宴。
说是宴。
其实也就是家里人,藉曾祖母过九十大寿,吃上一餐团圆饭罢了。
十一点的时候,弟弟甘一明回来了,从广东请假赶回来。
看到曾祖母时,一脸开心,也准备了一份小礼物,特意从广东挑选了一条桃木拐杖。
“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再过两年,该成家了。”看到弟弟甘一明时,四奶奶脸上的笑容跟花似的:“年轻人真是半年一个样,过年的时候跟现在比,看起来更成熟,更像大人了。”
“哪里像大人了,我还年轻好不好,二十出头一点,那么早结婚干什么。我才要呢!”甘一明嘀咕,他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屁孩呢!
这是家族式的简单寿宴。
没叫村里其他亲戚。
“去叫你二曾祖母过来吃饭。”此时,曾祖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甘一典喊道:“她应该在竹林里乘凉。”
从未见过面的曾祖父,有一个亲弟弟,按照农村的习俗,在曾祖父那一代,成家之日时便分家。只不过乡下穷,纵然曾祖父这一代分家了,可房间依然建在一起,搭把手过日子。
“嗯,我去叫。”甘一典点了点头,顶着烈日走向竹林。
广西的夏天格外的炙热,特别是临近中午,烈日当空照,那种连空气都热腾的气息,让人感到煎熬难受。
乡下没空调,老人连风扇都不太舍得开,怕浪费电,一般都是在竹林里乘凉。
村里竹林特别多。
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一片竹林。
因为,竹笋就是粮食。
甘一典清晰的记得,小时候每年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餐桌上都摆着几道家常菜。
竹笋。
空心菜。
红薯叶。
想吃肉,其实机会很少。
其实天天吃,也不会腻。
因为,小时候没吃过的东西太多,没见过的东西也很多,未曾见闻,每天能吃饱就足以的时代,谁会对吃产生吃腻的想法。
只恨当时油贵,炒菜时油放少了,不够香罢了。
这片竹林除了是粮食之外,还是一种经济来源。
砍竹子卖钱。
二曾祖母果然坐在竹林里一颗倒下来的大竹根上,煽动着一把蒲扇,看到甘一典迎面走来,笑呵呵道:“饭做好了?”
“嗯,曾祖母叫我喊您过去吃饭。”甘一典笑道。
随着时代的变迁,乡下留守老人其实比留守儿童多了一倍不止。
小孩长大读书,渐渐远离了家乡。
父辈都还在城里打工。
乡村家里几乎只有老人在守家。
二曾祖母,其实就是一个人在家里。
如不是房子紧邻在一起,留守老人的生活,很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二曾祖母没说什么,她年纪比曾祖母小了差不多十五岁,所以身子骨还比较硬朗。在家里不仅种菜还耕地种稻谷。
吃饭时,除了甘一典兄弟俩,在场的都是年过六十以上的老人了。
相比之下,他们俩就是毛头小孩,充满青春朝气,未来拥有无限的可能。
不过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品味了人生不易的长辈们,却没有在餐桌上对他们兄弟俩进行长辈教育。
反而聊的都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午饭后,曾祖母的三个女儿,陪着她走路去了一趟市集,甘一典没跟着去,他跟弟弟在村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有同龄一起读书的年轻人在,便去了小时候放牛钓鱼的田埂河流走一圈。
“哥,你在上海怎么样?听说那里租房很贵,要不要去广东发展,佛山的城中村租房,一个月也就是几百块钱,而且爸妈也在佛山,你去佛山发展的话,爸妈会很开心的,能经常见面。”站在一个山头上,甘一明正在一株硕果累累的荔枝树前摘果。
家乡天气炎热,属于亚热带雨林范围,故此盛产很多水果。
荔枝这玩意,他们从小吃到大。小时候吃,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吃,什么上火什么吃多了消化不良,这种念头从来没诞生过。
也不知从何时起,到大城市读书后,小时候随便吃的荔枝龙眼,却成了他们花费巨资都吃不起的昂贵奢侈品。
除此之外,还听说,吃多了会上火,对身体不好。
“我想在上海试一试,若是真混不下去,到时候就去广东吧,这样回家也方便,爸妈这边也能互相照顾帮衬。”甘一典说道:“你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去厂里打工了,那么多年过去了,总不能一直混在底层吧,该学门技术,不然年纪上去了,到时候还做卖力气的活,会过的越来越苦的,学门技术傍身,比什么都强。”
“谁不想学技术,当管理层。”甘一明吐了一颗荔枝核出来,有些气不过道:“厂里的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想学技术,买烟请吃饭就不说了,白嫖了我两年的网费了,整天称兄道弟,可最后却什么都不舍得教,生怕我学了他的技术,把他的饭碗给抢了一样。”
甘一典大学暑假时去厂里打过暑假工,深知厂里看似简单的基层流水线中,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为自己的利益而争。
在计件算工资的厂里中,基层工作的打工仔中,想要脱颖而出当上管理层,其实……
基本不可能。
唯一的算盘,就是巴结上级领导,让领导给一些单价高,容易赚钱的货,让自己做。
然后再从中上供一部分劳动所得。
这种充满人情世故却又斤斤计较的基层生存文化,甘一典很无奈,他虽然看不惯,可也知道,这就是当下城里看似繁华昌盛的背后,所隐藏着的基层生存法则。
“当初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非要辍学去广东打工,早早就过上了打螺丝的生活,现在想后悔也没用了。”甘一典对弟弟有些恨铁不成钢,“趁自己还年轻,花钱学门技术傍身最重要,反正年轻时很难存到钱,不如把钱花在学技术上,若是技术也学不到,就退而求其次,把钱花在女朋友身上,先成家。这样总不能落得个一无所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