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二节是体育课集中上课的时间。
　　作为高中生，很少有这么可以堂而皇之打球的时间。等高三，基本上这个水泥浇筑的篮球场就不属于他们了。当然，对升学没什么兴趣的人什么年级都一样。体育课后，不少学生也可以借着体育课的名义，继续在篮球场打球打到下一堂课打铃。老师也管不了，只要下节课的时候不睡觉就行了。
　　课间。
　　距离上课大概还有七八分钟的时候。
　　有一伙六个男生在一个球筐下面打三对三。
　　胖子和瘦子也在其中。
　　胖子虽然体型很庞大，不擅长跳跃，但是这家伙在篮板下面一站，也很少有人能撞得动他。对队友来说，这家伙只要老老实实地在篮板下面站着，拿到别人投不中的球就行了。不管后面是自己单手抛球还是外传给队友，那都无所谓的。对了，就像是山王工业里的河田美纪男。只不过没他那么高就是了。
　　而瘦子明显就不是个能进行身体对抗的家伙。他得分的最佳手法就是指挥胖子拿到球传给他，然后他退到三分线外面投篮。因为不擅长身体对抗，这样反而没有什么人会紧逼他。
　　两个人配合得还不错。
　　忽然，瘦子一个三分球出手之后，被对面一个学生的两根手指出手碰到了。这个球必定不进。瘦子连忙在三分线外只会胖子拿球。也许是这一堂课都在一起打球的缘故，对面的学生也知道了他们的套路。在胖子拿到球、还没拿稳的一瞬间，被对面两个学生出手抄走了球。
　　“哎——”
　　这个球抄高了，远远地飞出了篮球场，在地上弹了两下之后掉进了草坪上。
　　距离那个球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两个女生结伴走过。
　　“胖子，你去捡一下。”
　　“啊？为什么要我去？”
　　“还不是因为你没拿住吗？快点。”
　　“喔——”
　　胖子嘟囔着，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呼哧呼哧地跑了过去。
　　这时，胖子看见了那边的两个女生。胖子正好也不太想跑了，便冲着那两个女生说：“同学，麻烦捡一下球。”
　　那两个女生倒也没有多反感。反正是顺手的事。一个女生点点头，然后一脚迈进草坪里，小心翼翼地，尽量让自己的手少沾到泥土。
　　女生用四个指尖将那个球抛给了胖子。胖子嘿嘿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抱着球就回到了球场。
　　别的学生都在原地休息，或者擦着脸上的汗或者弯着腰调整呼吸。瘦子从胖子手里接过球的时候，表情稍稍有点怪。
　　“那个给你捡球的女生，是不是在哪见过？”
　　“谁？”
　　“就那个捡球的。”
　　“谁知道？反正一个学校里，见过也不奇怪吧。赶紧赶紧，快上课了都，还能再打两回。”
　　“喔，是吗……”瘦子说着，走到了三分线外准备开球。“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
　　六人的三对三继续。
　　十几秒后，瘦子抓住机会又投了一个三分球。但是这个球只是打中了篮板，并没有进。瘦子连忙在外面大喊：“胖子！拿一下！”
　　胖子应声而动，站得直直的，高举双手，面向着从篮板落下的篮球。
　　就在这个球即将落到胖子怀里的时候，胖子却突然全身仿佛触电一样短促地哆嗦了一下。接着，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一口气也喘不上来。下一秒，胖子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直接在水泥地上跪了下来，然后顺势像山体滑坡一样倒了下来。
　　这个过程过于急促，以至于在场的其他五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瘦子先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冲过去，想把胖子扶起来，并且连声叫着他的名字。周围几个学生也围了上来，还以为是他哪里受了伤，看看需不需要去休息一下或者去叫老师。
　　可是胖子的体重还是相当令人生畏的，瘦子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把他面朝上反过来。其他几个人七手八脚，想把他弄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学生发现了异样，连忙大喊：“快起来！”
　　“怎么？”
　　“快！快点起来！离开那！”
　　“啥？”
　　几个学生呼啦一下从胖子身边起来，连带着把瘦子一起从胖子旁边拽了出来。
　　就在瘦子前脚刚刚离开胖子旁边、刚要冲着他们发作的时候，轰隆一声，直接把瘦子跟干懵了。刚刚他们打球的那个篮球架，以一个鞠躬似的姿势倒了下来。砂石四溅。水泥地上也直接被砸出了裂缝，仿佛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而那个篮球架倒下来砸中地面的正中间，就是刚刚胖子倒下的地方。
　　“卧槽……”
　　“我艹……！”
　　周围那几个学生都看傻了，过了半分钟后才想起来胖子还在里面，手忙脚乱地跑过去。篮球架本身是空心的，并没有特别重。四个人合力是一定能扶起来的。但是他们在把那个篮球架扶起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学生不禁手一松，篮球架又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唔——！”
　　“呕——”
　　“喂，你们干什么松手啊？”
　　后面的两个学生不满地说。
　　“卧槽……叫老师吧还是，呕——”
　　“别，我觉得还是叫救护车吧……卧槽——”
　　“怎，怎么了……？”
　　瘦子发问着。他的声音已经有点不自然地在发抖了。
　　“别看了……”
　　刚刚松手的一个学生擦了擦刚刚呕出来胃液的嘴，沮丧地看着瘦子，五官都仿佛紧缩到了一起去。他努力了回忆了下自己的前半生，大概也只有第一次在地方驾校上厕所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一年没有打扫过的公共厕所是什么样子，才会做出这种表情来。
　　“……一地都是。”
　　瘦子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一般。
　　他的脑子里全是今天上午，周广跟他们说过的话。
　　“你们必须给我离她远远的。要不然，你们会像野狗一样，死得很难看。”
　　瘦子双腿一软，再也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