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友安大厦。
　　大厦一般彻夜都有值班在的。这个时间也不例外。楼上还有几个窗户亮着灯，恐怕是还没下班的社畜。
　　王立人说明了来意之后，保安开始面露难色。
　　“这个……警察同志啊，这个不是我们不配合工作哈。主要是，这个时间吧，我们快交接班了。下一个来交接的人呢，可能也不清楚你们的情况。不是我不放你们进来看监控啊，主要是，这个吧我们还可能有领导随时来检查……这样，你们有相关的文件吗？比如搜查令什么的。”
　　保安额头上微微冒着汗，可能一个人在这值班也不好开空调什么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有点紧张地搓着手。虽然他应该不会跟自杀案件有关系，但是就这个表现让人觉得他怕是藏了什么事。
　　旁边的小李听着，心里都觉得来气。什么怕领导来检查，你倒是说说，你们的领导谁会晚上十点半来检查你们几个保安的工作？你不就是因为自己快交接班了怕加班吗！
　　“搜查令是没有的。”
　　“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这真没办法放两位进，这样，你们二位明天早点起，直接——”
　　“没有交接的人吧。”
　　“……什么？”
　　“你刚刚说下一个来交接的人，但是其实根本就没有来交接的人吧。”王立人平静地看着保安的眼睛。“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放在前台的签到表，虽然有点没太看清，但是上面今天的签到表上应该只写了一个字，是麦子的麦吧，是个姓？不管是哪种，他都只能表示一个人而已。还有——”
　　王立人说着从，朝前走了一步，故意对着保安的左耳侧了个身。
　　“我已经听见你蓝牙耳机里泄露出来的声音了。你们团灭了。”
　　“噫——！”
　　保安连忙低下头看向自己藏在衣服里的手机，上面是一盘已经败局已定的MOBA游戏。
　　“唉……我的排位赛啊……”
　　保安欲哭无泪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小李见状，真是恨得牙痒痒。他们大晚上为了工作来一趟，结果碰见个因为打游戏想搪塞他们走的保安。要不是师父在这，小李真想记下这个人的名字然后跟这个大厦物业投诉，让他好好涨涨记性。
　　“我们不会强制要求每位公民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是，你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被扣奖金吧？”
　　保安长长叹了口气，划着手机屏幕关掉了游戏，然后从抽屉里的最深处拿出了一串钥匙。
　　保安嘟哝着嘴说：“……好吧。我带你们去控制室，千万不要告诉我们领导啊。我这个月已经被扣了五百块了。明明都不是工作时间。”
　　“你不玩不就行了吗？”
　　保安苦笑一声：“不然呢？难道花时间去当韭菜被人割吗？”
　　说着，保安拿出了一个手电筒走向了电梯。
　　“跟我来吧。控制室在五楼。”
　　那个人的影像并不难找。
　　有确切的时间，确切的地点，这大厦一共就只有四部电梯。四部电梯的视频全部四倍速播放，找起来也相当快。刚过十二点，小李就锁定了看到灰衣人的影像。时间是昨天中午和下午。他曾经在这大厦里上上下下来回四次。每次都是直接从一楼坐到顶楼24层。
　　“是人”。王立人在心里默默地说。是人，是人做的。才不像新垣一马说的，是什么妖怪。
　　只要是人就好办。
　　棘手的是，视频中的那个人不但没有露出脸，还戴上了口罩。是那种黑色的棉布口罩。
　　小李说：“话说，你们在看到陌生人进大厦的时候，也不登记什么的？”
　　“这个……”保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们这里十五楼是个舞蹈班，教街舞的。穿成这样的人也很多。而且，我们也没办法连来学跳舞的学生和家长都一一登记，是不是啊？”
　　“那你之前对我们还那样，没有搜查令还不让我们查监控来着。”小李没好气地说。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他就昨天一天来了吗？”
　　王立人一手放在小李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再继续揪着这个保安不放了。
　　“是的。前天的监控没有发现他出现过。”
　　“可惜。”
　　王立人喃喃地说。
　　晒太阳？
　　跑到二十多层的大厦顶楼晒？
　　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呢？
　　这跟他“命令”他人自杀有没有关系？
　　王立人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一堆问题。而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哎，等等——”
　　王立人突然看到了某个画面，示意小李将视频暂停一下。
　　“对，就这！”
　　“怎么了，师父？”
　　王立人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脑子在飞快地回忆着。
　　“你看，这个时候，他在上楼对吧。那么你看，此时在电梯里的人——”
　　小李欲哭无泪。“不是吧，师父，难道要我们把当时跟他坐在同一趟电梯里的人都找出来啊？师父，这是什么工作量啊，这案子不是已经……”
　　王立人示意小李闭嘴，小李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保安。这案子虽然已经确认结案了，可是按照规定，也是不能随随便便跟外面透露的。
　　“这个人，这个女生，明显瞧了他一眼，对吧。”
　　“对啊……可这也就是普通的按楼层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吧。”
　　“至少她近距离观察到了目标人物。”王立人说着，敲了敲显示器，惹得旁边的保安一阵心惊胆战，生怕这位老同志手上一个没轻没重，给显示器敲个裂纹出来。“把她找出来。”
　　“啊？……这，这怎么找？”小李一头雾水。
　　“你再好好看看，这个女生是不是有点眼熟？”
　　“眼熟……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最近几天，你见到过。”
　　“我还见到过？记不得了，这几天凭我们见的人太多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犯老年痴呆啊——”王立人伸手按在了小李头上，然后另一只手用力敲了敲屏幕上的那个女生。“想想，我们去见常在的时候，他旁边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她？”
　　“诶？哎，对对对，好像真是——”
　　“不管是不是，但是去试试又不要紧的。这个截屏拍个照片，我们明天再去找一下常在。”
　　“……不能直接找她吗？我记得他不是说他俩已经分手了？”
　　“废话，你知道人家叫什么啊？真是——这种事记得倒是挺清楚。”
　　王立人抬手又是一个手刀。
　　“是是是，好的师父。”小李揉着脑袋说。
　　这次王立人打得很轻。
　　他默默地看着截屏上的刘默，陷入了沉思。
　　常在，又是常在。
　　怎么又跟他有关系？
　　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新垣一马说过的话。
　　……该不会是妖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