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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空等人从炮火中逃出生天,对于时局而言不过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在于没了楚江空等人的阻拦,朝廷的火炮便毫无顾忌地倾泻到新安江的大堤上。而且不只是新安江的一处大堤,除了新安江大堤之外的其它八处堤坝也都被有心之人摧毁。
所以说不管是风清扬的阻拦也好,楚江空的谋划也好,对于时局而言根本毫无意义。这次毁堤淹田,背后推动的是整个江南士大夫集团的意志。所以不动则已,一动惊天动地。
就算楚江空与风清扬保住了新安江的堤坝,还有钱塘江,甬江,灵江,瓯江,飞云江等各处江水的堤坝。九处堤坝一起被毁,小半个南直隶都陷入到肆虐的洪灾之中。
就见新安江下方的平原上,浑浊的江水在端午讯的推动下不断向前。多少百姓的房屋受到江水的浸泡直接坍塌,老幼妇孺在天灾人祸下无力地嚎哭着。一夜之间,仅仅是死在水灾之下的百姓便超过了数千家。
而更可怕的还在后边。泛滥的水流顺着各处的水渠,无可阻挡地流淌进田地里。浑浊的江水轻易吞没了青色的秧苗,十几个县的田地,上百万百姓赖以为生的口粮直接消失在水灾之中。当地大户们见此无不欢呼雀跃,知道肆意兼并土地的好时代来临了。而普通百姓却只能在浑浊的污水中呆若木鸡,近乎癫狂地抱着家人嚎啕大哭。
“作孽啊!”
看着水灾下东南百姓的凄惨模样,楚江空不由叹道。
电视剧里毁堤淹田之后的淳安县,市面上依旧保持着繁荣,给人的感觉似乎水灾对百姓的伤害不大,顶多就是一两个县的百姓没了收成。可作为亲身经历者的楚江空却知道,洪水之下的东南百姓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别的暂且不说,就看这原本繁华的淳安县城。此刻却是哀嚎遍野,走上几步就能看到无助的百姓在卖儿卖女。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沾染着浑浊的污水,还散发着恶心的味道。一看就是家中田地被淹没后,只能一路跋涉来到城里讨生活的难民。
只是乡下受灾严重,城里又能好到哪儿去?
淳安县城依靠河水而建,泛滥的洪水同样蔓延了整个县城。百姓们平日里吃饭喝水所用的井水河水全都遭到洪水的污染,多少百姓因为吃了污水的原因犯了急症,躺在大街上无助地哀嚎。
而城中大户们的家门却紧紧关闭,一个又一个地主老爷们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趁机兼并土地,扩充田庄。楚江空就见本地田姓大户的院中时不时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配合着这家大户门口的对联,院外几十个百姓无助的哀嚎,一切显得那么悲哀又那么讽刺。
“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
看着田府匾额下,大户们对皇帝歌功颂德的对联,楚江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然后便回到了他与李时珍租住的院中。
此刻院中已然烧起了好几个药罐,风清扬正在往这些药罐下边添加着柴火,不断熬煮着祛除疾疫的药汤。院子外边,李时珍也搭建起了临时的药芦,正在给城中遭逢疫病的百姓看病。虽然李时珍神医妙手,但无奈受灾的百姓实在太多。他一个人根本照看不过来,只能将煮好的药汤摆在身前。给一人灾民号脉之后,便直接将适合他的药汤递到对方手里,随后便再照看下一个灾民。
见到楚江空回来,李时珍当下问道:
“江空兄,朝廷有开仓赈济灾民吗?”
楚江空摇摇头道:
“淳安知县在毁堤淹田之后便不知去向,我听说是被总督府衙门的官差捉了去。而代理县令的县丞田有禄,此刻正与人商议着如何兼并土地呢,哪里有心思赈济灾民。而且就是淳安县的府库中也没有多少粮食,我看就算开仓放粮,顶多三五天就会被灾民吃完。”
听到楚江空的话语,李时珍叹道:
“看来这淳安知县是被当做替罪羊了。唉,我知道胡宗宪的为人,他虽然做事贪鄙了些,但终究是个心存百姓的好官。却不想大局之下,他这个东南一柱却连救济灾民的都做不到,只能拿几个知县的脑袋撒气。”
说着,楚江空也加入到药芦之中,帮着风清扬烹煮药汤。三人一边做事,一边商量着时局。只是风清扬毕竟是江湖出身,李时珍又只是太医院的太医,两人对朝局权谋都不甚了了,故而主要还是楚江空在分析。就听他道:
“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水灾,而是胡宗宪。要知道如今的抗倭名将,不管是戚继光还是俞大猷,可都是胡宗宪的部署。东南倭寇横行数十年,多少任官员总督都不曾弹压下去,也就这胡宗宪依靠着严党的势力,当今圣上的信任,才能剿灭了一个又一个悍匪巨寇。”
“此番东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浙直总督的他便是第一负责人。我想朝中的清流此刻已然有无数奏折送进了内阁,只为能将胡宗宪这严党帐下的第一能臣扳倒。若是真让这些笔杆子得手了,届时大明东南外有倭寇,内有灾民,武将无人驱使,文臣无人制约,大局便会彻底糜烂。说不定倭寇就会乘势而起,危害到整个大明江山的安危。”
楚江空所言并非虚妄,如今的时代海洋变得越来越重要,海贼倭寇能从海洋上获得的财富也越来越多。日后的国姓爷郑成功能以海贼为依仗打到金陵城下,如今的倭寇未必就做不到。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着趁机搅动风雨,割据东南称王称霸了!
风清扬和李时珍听到楚江空的分析,也是各自吃惊。他们只想过大灾之下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却从来没想过百姓与倭寇合流,一起撼动大明江山。说到底还是两人只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已然将大明朝廷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而楚江空作为穿越者,清楚地知道大明朝已然走向了末路。若不是张居正改革力挽狂澜,大明朝在万历年间便已然完蛋了。
“现在只希望皇上圣明,不要轻信清流们的蛊惑。若是胡宗宪当真倒了,东南大局便真的完了。”李时珍叹息一声,然后便继续救治起淳安灾民。
如此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楚江空与李时珍积攒的药材已然耗费一空,淳安县城里的灾民也渐渐散去,市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一切似乎有变成了曾经的模样,江南水乡的富贵繁华再次席卷了整个淳安县城。
但只是这一切不过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淳安的灾情依旧严重,乡下每天都会有数以百计的灾民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之所以县城还能保持繁华,不过是作为县丞的田有禄命令衙役,将扰乱市面的灾民全都赶出去了而已。
“掩耳盗铃,不外乎如是。”
看着淳安县中的繁华,风清扬感慨一声,然后对楚江空道:
“楚师侄,此番朝廷毁堤淹田,我一直在暗中阻止。朝中的那些狗官虽然没能抓住我的把柄,但以他们的奸诈猜到我的身份并不困难。所以今日之后,我便准备回华山隐居,从此不问世事。省得华山派受我牵连,遭受朝廷的打压。”
楚江空闻言颔首,转而便道:
“那我也准备准备。华山风波过去这么久,想来也已经平息了,我也该回华山看看情况才是。”
听到楚江空的打算,风清扬却摇摇头道:
“楚师侄。不是我这个剑宗的师叔挑拨是非,你们气宗那些长辈是什么德行,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根基扎实,资质不差,又给气宗立下大功劳,早就应该传授混元功、朝阳剑这些上乘武学才是。可如今你也就学了一门养吾剑法,还不是那些人嫉贤妒能的缘故。”
“再者,任我行虽然下令魔教进攻华山,但华山自古险要。昔年魔教十长老尚且折戟,如今的魔教没有了十大长老那样的高手,便真的能将元气大伤的气宗一网打尽不成?所以我劝你还是暂时不要回华山,先留在东南等我消息再说。省得兴冲冲地回到华山之后,结果再遭到那些人的算计,最后连性命都保不住。”
听到风清扬的提醒,楚江空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自己在东南待了这么长时间,傻子都会怀疑自己与剑宗的风清扬勾结。若是当真毫无防备的回到华山,万一气宗还有个老家伙苟活下来,自己的性命说不得便没了。
故而楚江空也只能辞别风清扬,继续跟在李时珍身后在治病救人。如此又过了两日,街面上忽然传来了消息,原来是新任淳安知县到了。
“也不知道这个新任知县是个什么玩意儿?不会又是个抽骨吸髓的狗官吧?”
“不会吧?听说这个知县的名声还挺好的。”
“名声好有个屁用?前任知县的名声不也很好,结果贪污河道衙门修缮大堤的公款,搞得大堤在端午讯决堤。咱们一个县的人都做了鱼鳖!”
……
就在众人讨论的同时,李时珍也对楚江空道:
“江空兄,这次淳安的新任知县在朝廷还当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海瑞,海刚峰,江空兄可曾听说过此人?”
楚江空如何不知道海瑞的名号,那可是千古清官典范。当即便道:
“自然知道,海笔架嘛!”
原来海瑞在担任淳安知县之前,曾经是南平县的教谕,负责教导县中生员。上级御使前来视察的时候,与他一起接待的两位下属都下跪行礼,只有海瑞面对上官不卑不亢。御使看到海瑞如此不识抬举,又看到海瑞身旁的两人都已经下跪,独独海瑞一个人站着,宛若一个笔架一般,便道:
“这三人组合,就像一个‘山’字形笔架!”
从此以后,海瑞便有了海笔架的名号。
“不错,正是这个海笔架。想不到江空兄身在江湖,居然也听说过这人的名号。”
楚江空笑道:
“李太医莫不是忘了,我这些年一直待在福威镖局,那里与海瑞所在的南平县相距不远,如何不知道海刚峰的名号。只是据我所知,海瑞只是举人出身,而且长期担任教谕,依照朝廷规制,一般是不会担任知县的。想来也是朝廷知道淳安局势糜烂,朝中无人愿意来此为官,所以才会让一介举人担任知县吧。”
李时珍此刻也道:
“这也是我担心的。海刚峰虽然名声响亮,但毕竟是只是个举人,官威难免不足。再者他长期担任教谕,对于县衙政务了解不多,难免会被手下胥吏蒙骗。没有官威又没有经验,却在淳安这么要紧的地方做官,也不知能否做好这知县。”
说到这里,李时珍提议道:
“诶!江空兄,要不我们去和这新任知县见上一面如何?若他当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我们不妨也助他一臂之力。届时海刚峰便是淳安的包龙图,我便是包龙图手下的公孙策,而江空兄便做个展昭如何?”
这些天总是救治灾民,饶是李时珍心情也有些郁郁。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名声不错的知县,竟是与楚江空开起玩笑来。
楚江空其实并不想与朝廷有过多牵扯,但这些天他见过太多灾民死在自己面前,心中也难免有些动容。又想起历史上海瑞的名号,当下也道:
“反正楚某现下无事,便与李太医走上一遭。”
说着两人便来到淳安县衙门口,找到衙役送上拜帖。
李时珍有着秀才的功名,这些天来又在县城各处救人,名声早已传遍了大半个淳安县。故而拜帖送上之后不久,便有衙役带着两人走进县衙。衙门里一个青衫男子从堂中走出,对着李时珍与楚江空便道:
“哎呀,贵客迎门,失礼失礼。”
楚江空就见这男子看上去四十多岁,脸颊留着三染长须,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整个人的气质儒雅随和,给人的感觉犹如春风拂面,与想象中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海刚峰全然不懂。楚江空当下暗暗疑惑,这人真的是海瑞吗?还是衙门负责接待文书?
说着,那青衫男子引着二人走进侧房,自我介绍道:
“我便是新任淳安知县海瑞,两位便是李太医与楚大侠吧!说来这些天淳安百姓受到两位多番照顾,我作为知县代百姓向两位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