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府监牢内，血腥味和脂粉味揉在一块，白牧尘眉头微皱，看着台阶下一身血迹的鑫伟，面露厌恶
　　“胡乔是几时去的茭芦山庄？”
　　“胡小姐晌午便到了庄内”
　　“中途可曾离去？可有异常？”
　　小令把昨夜到现在问了无数遍的问题，重新发问，鑫伟有气无力
　　“胡小姐昨日与往常并无异样，只是，只是”
　　“说...”
　　白牧尘厉喝，两旁府卫杀威棒一齐砸地，鑫伟吓得手脚发软，趴在地上
　　“傍晚时分，刘大公子来寻过一次”
　　“嗯？”
　　白牧尘一声冷哼，鑫伟连忙接着说
　　“羞辱小人一番后，又离去了。以往，以往也曾多番如此”
　　白牧尘不解，看向身旁小令
　　“掌司有所不知，这刘大公子与胡乔早有婚约，无奈近些年胡家在京中”
　　说着指了指头顶，又小声道
　　“刘大公子身体孱弱，胡乔生性放荡，就喜欢这些个健硕俊美的小白脸，坊间早有非议。年前胡乔带人上门悔婚，想来是胡老爷现在也看不上刘家，未加阻拦。这刘大公子三天两头就去茭芦山庄寻这些面首泄愤”
　　白牧尘挥挥手，懒得听这些腌臜事，见翻来覆去鑫伟就知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且回去，若是想到什么，随时来禀，案子未了之前，不得出平州”
　　鑫伟跪谢，欲言又止
　　“小人得蒙胡小姐垂爱，见胡府遭逢惊变，心中不安，想略尽绵力又怕攀扯他人”
　　白牧尘一拍案桌
　　“卑贱小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再有半字隐瞒，本官这就让人断了你吃饭的家伙”
　　“是，是，小人知错。原本胡小姐是与馆中另一...一人交好，名叫何其，这几月才来小人房中，小人猜想会不会是何其因妒生恨”
　　“一派胡言，一个仰人鼻息的下贱之人，哪来的能力灭胡家满门”
　　鑫伟连连告饶
　　“小人只是胡乱猜测，常听说书先生说，只有得益者才会费煞思量，胡府惊变，小人必会受嫌，何其在馆中便无人与之相争”
　　白牧尘不耐
　　“牛头不对马嘴，来人，扔出去”
　　“掌司大人，要不要把那何其带来问问？”
　　扔出鑫伟后，小令询问白牧尘
　　“你脑袋也被门夹了？勾栏面首争风吃醋，借机打压，你也信？”
　　“嘿嘿，卑职不想着反正此刻也没什么头绪，多了解一些”
　　白牧尘食指轻敲桌面
　　“打家劫舍为求财，而胡家除胡乔外一个不剩，就不单是财的事”
　　稍顿
　　“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得益者才会费煞思量，你说，胡家倒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小令挠挠头
　　“胡家的产业颇多，特别是近几年平州城能挣大钱的行当都有他们影子”
　　小令一拍脑门
　　“对，刘家和金源钱庄，要说胡家倒了，最大的受益者当属这两家。以前平州的布匹丝绸生意以刘家为首，钱庄和赌场生意都在金源钱庄掌控，只是这些年被胡家侵吞不少，有京中照拂，这两边敢怒不敢言”
　　“去，把刘家大公子请来问话”
　　“是”
　　小令正待离去，门外跑进一人
　　“禀掌司，刘家大公子刘延在府中烧炭自尽”
　　......
　　“去请邹先生，随我过刘府”
　　白牧尘面色阴沉
　　刘崇刘老爷，就算这些年被胡家排挤，在平州城的富商巨贾中亦是排的上号的人物，跟刺史又是同姓。只是平日里富丽堂皇的府内，此刻却是愁云惨雾。
　　邹文修年过半百，早年是刑部金刀仵作，白家老太爷指派其随白牧尘外放。在屋内踱步半晌，眉头皱起
　　“谁先发现的？”
　　门口跪着的几名家丁中，一人搭话
　　“是小的们几人，公子昨日交待，今日让我们几个随他再去茭芦山庄，眼见临近正午，还不见公子传召，我们几人便想着来问问，谁知，这”
　　“门是关着的？”
　　“嗯，小人费了老大劲才撞开”
　　邹文修与白牧尘对视一眼，又问
　　“伺候丫鬟何在？”
　　廊下两名侍女应声
　　“你二人早上可曾来过？”
　　“回大人，不曾”
　　邹文修不解，大户人家早晨伺候洗漱用膳皆是惯例
　　“公子昨夜交待，今早不用伺候，我们，我们想着公子自胡小姐悔婚以来，日日消沉，便不好多问”
　　邹文修向白牧尘使个眼色，白牧尘当即下令
　　“来人，把他抓起来”
　　指向刚才应答的家丁
　　“大人，大人，为何抓我”
　　家丁一脸茫然
　　邹文修指向门栓，缓缓道
　　“你说门是里面反锁，你费劲撞开，可为何门栓虽断，栓扣上却无半点磨损？”
　　“我，我哪知道啊”
　　“哼，分明是你故作姿态，掩盖门未上锁的真相”
　　“大人冤枉呐，小的没理由谋害公子”
　　白牧尘冷声道
　　“这便要试过雾府大刑才知分晓，你是在这里说，还是去雾府说？”
　　家丁奋力挣脱府卫钳制，一扯衣领咬入口中
　　“掰开嘴”
　　不等府卫动手，家丁口吐黑血，立时毙命。邹文修上前察看，一番摸索，冲白牧尘摇摇头
　　“剧毒无伤，没气儿了”
　　白牧尘惊诧，无伤乃是天下第一剧毒，碰之必死，小小家丁竟有此物，看来情况越发复杂
　　刘崇在一旁见此惊变，亦是慌乱无措
　　“白掌司，这，这，可是这贱奴谋害了小儿”
　　“刘老爷勿下定论，本官自当查明”
　　见邹文修递过眼神，又说
　　“刘老爷丧子悲痛，你们且扶下去休息，来人，封锁这处庭院，没我允准，任何人不得入内”
　　“且慢，搜出府内信鸽一类传讯物品，再把各房的人集中看管，不得与外人接触”
　　见府卫投来询问目光，白牧尘
　　“按邹先生的话去做，刘老爷，此为令郎昭雪，还请见谅”
　　见人都全部退下
　　“邹叔可有话要说”
　　“少主请看”
　　俯身指向桌腿，白牧尘仔细看去，腿柱上歪歪扭扭刻了个‘父’字，似未写完。邹文修又拿起刘延尚未僵透的右手
　　“少主再看，拇指指甲有些许木屑，甲尖有磨损，这字乃新刻”
　　不待白牧尘多想，邹文修又指桌上玉瓶
　　“此乃麻沸散，药效却比医者常用的那种强上十倍不止，是高手”
　　“我明白了，若是家丁不曾暴露，就是刘延自己锁死门窗，燃烧木炭后，服下强效麻沸散。若家丁暴露，诶，不对，无论家丁是否暴露，杀刘延的目的何在？莫非，刘延跟胡家灭门案真有关联？”
　　“不对，邹叔，我有些糊涂了，刘延要自尽，何必多此一举先服麻沸散？难不成还为了减轻痛楚？我们能想到，作案之人不可能想不到”
　　白牧尘越说越乱。邹文修微笑
　　“少主想复杂了，我刚才说的高手，是指炼药之人。”
　　呃......老东西，白牧尘心中暗骂
　　“少主试想，如果今天没有发现家丁撒谎，我们会怎么做？”
　　“目前的线索和动机都有指刘延，下一步肯定是要顺着他往下查，而他现在身死，自然是断了”
　　“不，他或许交待了胡家七十三口为何不闻动静就被人灭门的原因”
　　说着看向桌面，白牧尘恍然
　　“对，麻沸散，除了事先下药，平州没人有这实力。”
　　又激动道
　　“难怪仵作验尸没有发现中毒痕迹，麻沸散无毒无色，寻常手法根本验不出来”
　　邹文修示意白牧尘继续
　　“得到死因后，我们必然会继续追查，比如药的来路，谁下的杀手，还有刘延最近接触哪些人”
　　“可，又会查到些什么呢？”
　　邹文修眼神微眯
　　“会查出什么，凶手想要我们看到什么，自然只有往下查才知道”
　　“难怪方才邹叔要限制刘府众人，是怕他们走漏风声”
　　邹文修赞赏一笑
　　“接下来，看少主的”
　　白牧尘又有不解
　　“那这桌腿上的字？”
　　邹文修摇头
　　“老奴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