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早上好,简……你的脸色好差!”
女孩的声音无疑有些慌张。
她在推门而入后,立即关切地冲进门问道。
这位我自幼时以来的玩伴在我面前不无担忧地看向我。
脸上现在还有情绪崩溃的表情的痕迹,泪痕没来得及擦干的同时还有黑眼圈的残余,样子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早上好啊,琳达。”
我尽可能若无其事的揉着眼睛。
并微笑着尽可能让对方放轻松。
其实是在小心地擦掉可能残留的泪痕。
不想让对方担忧。
“早上好啊,简……你现在根本就不是好的样子啊!”
琳达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动作,已经几乎要开始手足无措了。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要是不想错失解释事件的机会,还是必须从开始就尽快把现状解释给她会比较好吧。
所以只能单刀直入。
“我想调查一个案子,”
我尽可能集中精力保持正常的表情,言简意赅地回应她,
“而且与我们今天研学游的目的地在同一个城市。”
但实际表现的并不好,反应的时间太短了,至少我还没有把呼吸调匀。至少可以看出来,这种做法并没有减轻对方的担忧。
我回味当下自己的状况,痛觉仍有残留,幸好注意力还没到涣散的地步,理智才能被及时唤回。琳达是少数知道我与警方合作的人,因此向她说明此事应当没有问题。
“林得市?”
琳达一愣,看来她并没有看昨晚的新闻,尽管是在昨天半夜发生,现在的报道也已经传遍网络媒体了。
“是,现在的命名是叫做‘莱德兄弟影院’疑案,就在昨晚……”我犹豫片刻,打算将事情和盘托出。状态的确不好,额头还留有细小的汗珠。
“不许逞强!”
琳达立即打断了我的话。
“你压根就不是能插手这种事的样子啊!——你的状态太差了!”
我的状态她都放在眼里,比起新闻,自儿时起的玩伴理所应当地更关注我的身体状况能否支持的下去。
“我现在好多了”,我集中精神,“而且……”
又一阵短暂的晕眩打断了我的话,头不自主地一沉,差点一头栽倒,好在比刚才好得多的意识及时将我拉回日常,仅是想要走到别处的脚步踉跄了下。
我现在的脸色应该相当苍白吧。
黑影僮僮不时闪过视线角落,我把头偏过一旁,幻影便如同潮落般消失不见。
颅内的晕眩感还在。
完全可以坚持,摆出日常会有的样子就可以了。
我深吸一口气,我相信自己的神色是没有问题的,只需注意自己的语调是否正常。
“我们坐下来说吧。”
还好,听起来这样下去,还完全能继续维持正常的沟通。
我没有把语调刻意压低,而是本来如此,琳达观察着我的状态,神色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跟着我的步子,在一旁较为明亮的一张桌前落座。
晕眩的残余使我的意识有些发昏,我以不易于察觉的姿势用手肘支撑重心,作出端坐的样子——我可不想就这样子请假待在家。
虽然请假长时间在家,这种事也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精神状态这方面,我自己了解。我现在比较困,晚上又看了不少案件相关的有些耸人听闻的报道,当然会有些不稳定,等清醒一段时间后就好了,到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又喝了一口浓咖啡,“我现在的作息可规律了,假期在老家联系马术和击剑,体能测试的结果也能及格,也就是说身体技能堪称完美,没怎么生病,偶尔会在家练习素描和小提琴,每天睡前喝一杯热牛奶,最近读的两本推理小说也是归类于‘日常之谜’的。简·克拉克在过平静的生活。”我的语气相当和缓,还用同样平实的口气对她说。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插手这种事啊!”
琳达的态度也是全无动摇,“你的心理医生没向你交代最差的结果吗!”
我抬起头,表情十分平淡地叙述客观事实,
“不就是造成中度幻视、重度抑郁、双向情感障碍、精神分裂症与并发性梦游及认知障碍症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又喝了一口咖啡,说的仿佛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语气也是会让人认为死不悔改的轻描淡写。
“就算不出岔子,按我的病例也会有部分精神类疾病的并发症状产生。又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吗……喂!你……”琳达一时气的无话可说,过了好几秒才接着把话说下去,“要是真出了事,我可管不了你了!”
我明白她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当然了,不可以一直拿这样的话题开玩笑。
我当然了解自己的情况,不论人的体质如何,规律性发作的幻视和异常的认知波动有概率被归类于精神分裂症的前期表现,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可以被一笔带过的事情。
嗯,说是很严肃的事情也没错。
但是——
“但是两年以来的心理治疗也一直没有好转吧,”我提醒道。
“近期唯一的成果是幻视隔了半年左右,然后在今天才复发。抑郁症的主要症状已经停滞在末期,停止服药后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核心的问题根本没有被解决。”
这也一样是事实。
我没搭理对方,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目光没有投向对方的位置,而是聚焦到很久之前的过去,回忆着当时收到的嘱托。
“克拉里斯医生也说,比起平静的生活,或许我更需要一个转机,而不是止步于重构当时的事件的心理治疗法,‘最差的结果’是再次面临当时的境地的后果,只要避免这个问题本身,其他的都是其次。风险当然会有,但对我而言,我只是要借此寻找复健的机会。”
我把目光的中心转向对方。
我知道这个理由很勉强,但现在的我也只能这么回答。
“怎么说都是乱来的行为吧,你就不担心抑郁症在即将告终的时候又回到你的生活?”
“为什么要害怕?听好了,就算可以脱离住院观察和药物治疗,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抑郁症都是终身随时可以复发的疾病,换而言之,我每一秒都知道,自己会活在这样的阴影下——一码归一码,我不会放任乌云的形状去支配我的轨迹,反过来说,不打伞淋了雨同样不是乌云的责任,我自会为我自己的决定负责。”
逻辑相当清晰。
不错,我的精神状态大体已经恢复如常,至少思考能力已经回归。
然而对方可没我这么乐观。
“不,可,以,冒,险!”
这位同伴一下子站起来,表现出成人一般的可靠。
但很可惜,我并不打算退让。
“我保证只在案件之外的地方展开搜查。”
我立刻做出保证,严肃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环抱双手。
“不见血,不牵涉,不看尸体照片!”
琳达提出要求后,便仍是认真地坐回了座位上。
“最后一项有点难度……”
事实上不只是最后一项,在昨晚看照片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血迹了,去到案发地所在的城市,说不牵涉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要不你别去了吧。”
琳达果决地说,
“马上联系你的家长你又要胡来。”
她说完便拿出身上的手机,她是有我家长的联系方式的。
糟糕。
“等会,让我再考虑一下!”我立即不再摆架子,赶紧拦住琳达。
“嗯,”
琳达把手机放下,在座位上气鼓鼓地说,可能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闭上眼一副不要理我了的样子。
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也有可能是演的?
“再让你考虑一下哦。”
感觉就像演的,而且就刚才的话术而言,就像早就想好的剧本一样。
不,我立刻又否定了自己。
我自己的症状属于突发情节,她更不知道案件的发展,所以她不可能会预料到。
果然还是我想太多了,得老老实实地给她一个交代才合适。
“现在只是不时发作的抑郁症和并发的还算轻的幻视而已,我自己大部分时候自然能照顾好自己。行吧,照你说的,我会尽量避免刺激性信息,但我还是会参与调查。”
“你有信息渠道?”
琳达不免有些讶异,她睁开眼,一时连生气都忘了。
果然是演的啊,她并没有打算无视我的选择。
恰恰相反,她还在关心我的想法吧。
咖啡厅的早晨即便依旧很冷,也已经比室外暖和许多。
“相当正规的的渠道,来自纽约克歇尔的在职警探,”
我指了指昨晚我放在咖啡厅柜台上的Paid,“正儿八经的信息交流,纽约克歇尔的警方有参与这起案件,所以资料很快就会到手。”
“比起这个,这几天注意好你自己,还有,好好地研学哦。”
琳达看上去是答应了,不过显然当下的她仍不无担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会的。”
我将咖啡饮尽,小声地谢谢对方。
真的,没必要这么担心我,我没有说这类的话,否则我知道她一定又会生气。
回想起开学之初,忧心忡忡的同学、师长,我从一开始就适应不了。
正因为在开学前有人交代了我的情况,在无数次拿了各类考试的第一后,收到的都是他人担心的眼神,最后就是被异化,隔开,但也没人欺负。结果就是朋友相较入学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可没那么上进,应该向所有好好备考的同学抱歉才对,以后继续控制分数吧。
无法理解同龄人的普遍想法,也无意融入他们的群体。
天才少女,刑事案件迷,推理宅,抑郁症患者,采撷其中一二将之视作全部,小孩大人都是如此,世人的肤浅可想而知,把他人的实质简化成简单的几何图形以显示自己掌握他人的彻底,愚昧、偏执、自私可鄙,说什么都不过分吧。我讨厌他人伪善的擅自理解,讨厌他人的自作主张。
我真心觉得自己无法融入他们的群体,更何况有我的过往在先。
我本来就不擅长与人交际,在校内就更是处在尴尬的境地。琳达与我在同一个班,当然知道这种现状。
我的表情大概表露了我所想的事情,果然是没救了吧。
“你这个人……哎。”
琳达装模做样地叹气,看着我向前探出身体,
“真让人担心,有时候不还挺幼稚的吗。”
琳达的反应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活动一样。
还真是不能小瞧这个时期的女孩的感受能力。
“我居然有被你说成幼稚的时候。”我难得忍不住笑出来,看向这位青梅竹马的玩伴,白色的长衫遮住校服,浅色近乎银白的头发与不突出的身高,脸庞则是显得有些稚嫩晚熟的女孩。
明明生日比我早两个月,这样子走到外面还是会被认作小学生——琳达连举止有时都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实际上内心却很细腻。
这样的她,也几乎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我知道并非没有人在关注我,内心却仍有些犹豫,不仅是因为我无法偿还这份关心,而且,我也没自信自己可以回应这份灿烂。
真的还要坚持去调查吗?
讲实话,我心里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
她又一次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不要看不起人哦,是你的状态太让人担心了,才不是我想要关心你呢!”
傲娇早就退环境了哦,这个人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知道啦。”我苦笑着对她说。
“再加上你和班级同学关系还那么疏远——”
“——是他们疏远我。”我及时加以订正,方才心中所想又回到心头,心情又有点不好起来,连苦笑都消失在嘴边,视线偏向一旁,眼神沉下了些。
不过心情大体已经恢复许多,过了一会,最终只是把目光偏向一侧。
“真出问题你可怎么办!”她还是真的生气了啊,可以下定论了。
“是是是,”
我赶忙回应,
“别生气嘛,我下次肯定不会了,就这一次,一次,好吗?”
她不说话,两颊又是刚才气鼓鼓的样子,这次看了我很久。
至少我看得出她在犹豫。
空气安静得像是无声播放的交响曲的录制视频。
……
……果然还是?
……
……这样吗?
……
“就这一次哦,知道了就好。”
她又摆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
居然同意了啊。
总算是答应了,我暂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