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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三这个小混蛋并没有撒谎,他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发光的脑袋可不会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而撒谎,把没有鸟说成有鸟,把没有翅膀说成不仅落下羽毛而且能飞很高。荒谬的大人会对自己弄脏了衣服而洋洋自得,甚至不惜溺死在粪坑中都不想发出一声求救,就算他们侥幸活了下来也会自以为是的将可笑的错误写成书,去孕育更加荒谬的大人。孩子可不会这样,所以先生才会说救救孩子,而不是杀了你们。
“远川哥,你要是不信我我晚上就带你去看。”光头三目光坚定。远川也是个孩子,他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的母亲无数次告诫过他千万不要往大河边去,可是在孩子心里好奇心总是能战胜理智。
“行,晚上你带我去,但是你爸也得去,咱们几个小孩去太危险了。”远川应允道,他知道光头三的父亲是个好人,不会制止他们危险的行为,更不会去他家跟他妈告状。
“成嘞!等晚上太阳刚钻被窝我就去找你,咱俩加上我爹就大河。”光头三拍着脑袋说。
“高面你想去吗?”远川望着低头不语的高面问道。
“我?也行,我得先回去跟我爷爷说一声。”
“正好我们都不知道你家在哪,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刚好认认路。”远川说着,丝毫没注意身边光头三的嘴都撅的快能栓头驴了。
高面的家离学校不远,出了学校延着校门口那条蜿蜒曲折的土路一直往西走十多分钟就到了。那是一栋孤独的灰色水泥房子,虽然没远川家的院子大但确实不小了,无趣的灰色院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一只壁虎警觉的趴在刷了红漆的两扇铁门上,门两旁贴着破损不堪的对联。远川并不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只觉得那些斑驳的黑色墨水似乎舞动的很潇洒。房子左边生着一棵枝干粗大枝叶茂盛的大树,上面趴着几只肉眼可见的泥浆色蝉壳。
在将高面送进门后两人便离开了,三人约定等到晚上他俩就来这里叫他。远川本来挺想进去看看他那个卖腐乳的爷爷,但是奈于光头三一直催促,就好像在他眼里那房子像茅坑一样臭,他俩不得不直接离开。他们延着长满杂草的泥路原路返回,路上远川不时抬头望着天上渐渐暗淡的云彩和天空,他很想知道拥有鸟鸣的天空究竟长什么样子,他甚至十分确信发出声音的天空绝对要比现在的天空更加美丽动人。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这里虽然所有人都没有听过鸟叫但是他们还是对他们根本不了解没听过的飞鸟如此憎恨“只有他妈的杂种才会听到鸟叫。”“听到鸟叫的全身杂种,看到鸟的也全是杂种”在他曾经向父亲询问关于鸟的问题时父亲愤怒的告诉他。似乎愤怒是大人唯一引以为傲的表达方式。
转眼间他们就再次来到了学校门口,他朝着学校里面撇了一眼,看见教室外的压井旁从不骂人的白河老师换了另一身干净的衣服用沾了水的梳子对着一面破碎的小镜子梳理着自己光滑的头发。
“都放学了过会儿天一黑就该睡觉了,白河老师怎么还在捯饬自己?”远川疑惑的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远川哥”光头三笑着说“白河这是准备给自己孩子做玩具呢。”
“白河老师有孩子吗?”远川转过头问道。
“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但是他这样干就肯定是有孩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爸有时候大半夜给我做玩具的时候也会这样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光头三斩钉截铁的说。
听完光头三的话他对眼前这个特立独行的白河老师更加好奇了,他听过那些大人口中对白河老师的诸多称赞,比如他从不骂飞鸟,也从不骂大河对岸的村子,甚至面对其他女人诚意满满的勾引也总是无动于衷,由此村里那些妇女们都说他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真文化人。可远川并未从那些诸多的赞扬里听到过白河老师会木工的事,如果真有这种事,那村里那些放浪形骸的寡妇们岂不是要借着木工活把白河老师门都给踏破了。
即便远川十分好奇,但是他并未惊动白河老师,他只是哦了一声便和光头三一道离开了。可这件事更加坚定了他晚上要去大河边对白河老师一探究竟的心。
月光渐渐从溪流两旁休憩的露珠上升起,白日天边车水马龙变幻莫测的云河这时只蜷缩在月亮的周围陷成一个深不见底的云坑,远处聒噪的蛙鸣甚至盖住了远川脚下的潺潺流水声,失去光和炎热的河间渐渐起了几缕潮湿的白雾,它们像蜘蛛网般黏在远川身上的汗液上,让一切都他觉得十分烦躁。
他和光头三约好了晚上吃过饭光头三会带着他爹来他家找他,就说他爹要带着他俩去林子里抓知了。为什么非要是知了呢?如果说要去钓鱼,那么即便是有大人陪同他的母亲也不会同意,而且这样也就直接暴露了他们的目的地,因为村里的男人只要说去钓鱼那肯定就是去村子最南头的大河而不是刚能淹住脚脖子的小溪。至于光头三提出的去田地里抓蚂蚱肯定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他知道母亲准会说:“那田草堂子里准有蛇!”而抓知了则是可行的,因为知了在树上,一般都是拿个长长的棍子去捅,不用爬树,也就相对安全,至于蛇的问题,它们喜欢待在田里捉老鼠,田里的老鼠又肥又大,而贫瘠的林子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又小又瘦的虫子,待在那里蛇只会饿死。虽然远川对自己的这番说辞很满意,但是他知道自己母亲是绝不好骗的,因为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他自己引以为傲的骗术都被母亲识破了,所以此刻他坐在家门口的小溪岸上仍旧格外紧张。
当雾气蔓延到岸边远处的路上时,他看见一盏隐隐约约的灯光,随着淡红色的灯光摇曳着离他越来越近时他看见那灯光下同时摇曳着一个瘦弱的人影,当他看清那个人影头顶反射出的光芒他就知道那是光头三带着他爹来了。
“远川哥!”光头三蹦蹦跳跳的来到了他的身边“远川哥,让我爸进去跟你妈说吧,按咱们一早说的办,准成。”
远川这才抬头望了望站在光头三身后的和光头三同样瘦弱的父亲,他一手举着一盏油灯一手提着一杆自制的竹子鱼竿默不作声的站在光头三背后,留着一瞥滑稽的八字胡的嘴巴上挂着像平时一样莫名其妙的似笑非笑,与他儿子不同的是他微亮的脑袋上还歪歪斜斜的栽着几根稀疏的头发。“成吧,让你爹去说。”远川应允到。随后木匠像是得到命令一般缓缓迈着外八字的步伐朝远川家院里走去。随着狗吠后没过分钟他便听到母亲和木匠在寒暄中从客厅走出。
“远川,别回来太晚,跟好你木匠叔,别跟丢了!”他听见母亲在院里朝外喊
“知道啦!”他也随即大声回应道,他没想到大人和大人竟如此容易妥协,同样的事情放在孩子身上就算胡闹,放在大人眼里就算商量,而且无论如何大人们似乎总能在对峙中得偿所愿。他想着,但是喜悦之情依然溢于言表,一旁的光头三甚至激动的跳了起来。
两人跟着走在前面的木匠手中的灯光欢快的走在漆黑的路上,他们要去找住在学校西头的高面了,他们知道那是一段遥远的路程,所以不觉得加快了脚步。待一行人穿过学校看到高面家那栋水泥房子时光头三和远川的疲惫之情早已溢于言表,而且他们三人的身上都被路两旁潮湿草窠里饿了好几天的蚊子咬了一身包。等他们到了房子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开着的大红门外翘首以待的高面早已站在哪等候多时了。
“我已经跟我爷爷说过了,我爷爷虽然脑子不是很清醒但是他还是答应了。”高面平静的说,但是他的眼神里还是跳动着难以掩盖的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在晚上跑出去,而且是跑到大河边。
“你爷爷睡着了吗?”远川询问,他并不清楚脑子不是很清醒的含义。
“没有,不过他已经答应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去大河吧。”懂事的高面不知道如何跟别人解释他的爷爷,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是很了解。
在高面加入队伍后远川和光头三都消除了方才的疲惫,就连白天还讨厌高面的光头三此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夜里也对高面产生了某种难以概述的依赖感,而四周万籁俱寂的野外更是加深了这种联系,远处偶尔传出的几声潦草的虫鸣打掉了光头三紧紧攥在手中的木工刀,面对不小心掉在草丛深处的小刀光头三也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便不在想这件事。或许他只是怕回头寻找时短暂的脱离队伍?或许吧,但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敢离开眼前不断前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