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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延着清澈见底的溪流一直往东走,水中那些胆小的螃蟹和小鱼小虾不断穿梭在绿色的水藻下,一生都呆在冰凉溪水中的它们肯定从不会察觉到夏天的炎热。很快他们像蛙鸣般短暂的思索便被一个从石头缝里忽然钻出的一个巴掌大螃蟹打断,穿着凉鞋的两人便一脚踏进对叶子来说或许有些湍急的水中朝着螃蟹消失的方向跑去。那些溅起的晶莹水花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绝比得过那些总是游戈与仲夏夜空中美丽动人的萤火虫。
兄弟,我们都不喜欢深邃的夜空,它冰冷的眨烁着令人发指的眼睛。在你死去后形式变得严峻起来,这让我不得不推开轻掩着的病房,站在你烛光的剪影下独自啜泣。兄弟,请你们宽恕我不能回答你们任何有关于门外世界的问题。我只是一个站在潮汐里不断破碎的渔火旁,同样死于昨天清澈月光下,失去翅膀的孩子。兄弟,原谅站在这凉爽孤独中的我,默不作声的痛恨着星光可悲的缄默。是我亲手杀了你,兄弟。
在失去鸟鸣后这个村庄才真正变成“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却并非一个荒凉的不毛之地,事实上这里和谐的自然美景甚至胜过绝大部分人们心中的那座碧蓝的孤岛——童年。我们的童年似乎如此轻易的就死在了梦中的夏日,钢筋水泥困住了那些曾经永不休止的虫鸣,萤火虫呢?繁星呢?夹杂着树叶的香气和溪流清凉的气味呢?我很抱歉这一切与所有人都无关。困在喧嚣和灰色尘土中的美好似乎正在被深夜中的窒息感加热成一滩冒着黑烟令人作呕的悲怆,我依然悲哀这一切都与你们任何人无关。这座失去飞鸟的村子似乎让人们生下来就变得恶毒。尤其是当村民们得知距他们不足二十里地的地方还存在另一个村庄时他们更是将恶毒涂满了自己的内脏和牙齿,在两个村庄中每当有人在任何时候遇到不幸时,他们便会将一切怨恨挂在对方村子的身上,恶毒的辱骂似乎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在他们所有人心中仿佛只要另一个村子的人全死绝还活着的幸存者便会得到救赎。即便这两方村里的人彼此都从未见过对方,但是恨意还是像天上牵不住的乌云一样在蓝色的苍穹肆意蔓延。
次日一早远川便在光头三的陪同下穿过一片根本没有必要经过的麦田来到了这座全村唯一一所学校“花骨朵小学”,虽然他俩浪费了大把时间践踏那片可怜的麦田,但是即便如此时间似乎仍旧充裕。让远川对这所学校印象最为深刻的并非大门口虽然刷着古老红漆但依然锈迹斑斑的两扇大铁栅栏门,也并非学校石灰外墙上画着的几个面容可怖的卡通小人,真正让他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的是学校那只有一间的狭小教室上用红漆刷着的“花骨朵”三个醒目的大字。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让年幼的他总是噩梦不断,只因当时学识浅薄的他只认识其中的骨字。
鲜红色的骨字让想象力丰富的他联想到了他家那条叫阿虎的狗,贪吃的它曾经从他家后面的山上叼来了一只已经腐烂的细小人手。住在他家隔壁院子的三奶奶说那是个小婴儿的左手“准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生父母生了个女娃丢到了后山上!”三奶奶的话让年幼的他心生颤栗,以至于一向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远川自此之后竟被吓得晚上不敢一个人去茅厕。远川站在学校门口浑身冒冷汗,那个可怖的骨字让他再次沐浴在人手的恐惧中,全然听不见身旁光头三的呼喊。这座简陋的学校理远川家不算远,撒腿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可这仍让远川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远离安全港湾的怪异地方,他萌生了立刻跑回家的想法。就在这时从铁门忽然旁伸出一个留着大背头的脑袋,那个脑袋上自制的劣质发胶在太阳的光芒下像是湿润的狗毛。
“是远川啊,来来来快进来吧。”大背头将整个身子挪了过来面带微笑。“你妈昨天跟我说了,说你想来上学。”他说着便将红栅门拉开。光头三蹦蹦跳跳的就跑了进去,而远川则是仍旧站在原地面露难色的望着教室上面的骨字。
“白河,今天教点啥呀?”光头三抬头望着大背头。
“没礼貌,要叫老师”他一脸愠怒但是说出的话却十分温和。“今天教保佑。”光头三闻言便发出一阵嗤笑又蹦蹦跳跳的奔向教室。
这时白河似乎看出了远川的紧张,他缓缓走向远川然后蹲下对他轻声问道:“想家了?”见远川依旧默不作答他便再次追问道“你咋了,跟老师说说?”他温柔的语气似乎抚慰了远川心里的恐惧,他抬起手指了指教室墙上的字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骨。”
他的话让白河惊得挑起了眉毛“你还认识字?”随后见远川低下了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跟远川说:“骨是可怕,可是上面写的几个字连起来可一点都不可怕,你知道这几个字念什么吗?”远川轻轻抬起头,似乎对他的话有兴趣。“这几个字连起来念花骨朵,是路边这些美丽小花的意思。”白河说着随手摘下脚旁的野花递到远川的脸跟前。他温柔的解释让远川感到惊讶,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将可怕的骨头同美丽的花朵联想在一起过,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婴儿露骨的小手,不过此刻上面蠕动着的蛆虫转瞬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鲜花,他顿时觉得一股眩晕感,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同那条生满鲜花的小手产生了某种奇特的联系,从而变得唯一了起来。后来失去左手的远川将这种唯一称之为“艺术感”。随着他心中的恐惧渐渐减弱,他对眼前这位穿着干净白衬衫梳着大背头身上没有臭味说话温柔的老师产生了好感,他喜欢这位从不说脏话的老师。
白河牵着他的手将他领到了写着花骨朵的红砖教室里。几乎全村喜欢调皮的孩子们都在这了,那些听话的早都去帮父母干活了,送到这里的都是些家里管不住或者不想管的小混蛋们。他们中最大的十二岁,是一个上五年级穿着破旧粉色短袖的坡脚高个女生,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生没有腿,他的右腿是她父亲托木匠给他雕的假腿。而最小的就是光头三,他的父母不舍得让这个家里的小皇帝吃苦便将他送到学校,初衷也只是想让他跟其他孩子们玩。刚到教室,白河便在十几张腐朽的红色木桌中给远川选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并告诉他以后他和光头三一样就是一年级的学生了。而他的同桌是一个叫高面的小白脸,他干净整洁的白短袖让远川羡慕。无论脸和衣服都白的像女人。远川心想。可仅仅一上午的功夫他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们聊的十分开心,全然不知道讲台上的白河老师在讲什么,只是隐约听见“神像,保佑”之类陌生的词汇,而且不断吐出这些词语的白河老师眉宇间夹杂着某种无法描述的兴奋,就像春风拂过的花骨朵一样。
在两人谈话中远川得知高面家中只有一个卖灰腐乳的爷爷和他相依为命,而他的父母则都死于一个普通的归魂早晨。“我还在床上睡觉,之后隐约听见外面几声遥远钟声,我只是知道敲钟代表着瘸子叔上村里来了,后来我看见一个天空颜色的轻盈的魂垂头丧气的穿过我面前的墙,朝着我走了过来,再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只记得我再次醒来之后屋里沾满了一群人,他们似乎都不是很高兴,我以为是昨天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他们一只田里的大蚂蚱他们才生气的,再后来他们就告诉我说我爹妈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远川皱眉问道。
“白河跟我说死了就是变成骨头了......”高面说完便缓缓低下头不在坑声。
听完他的话远川瞪大了眼睛,他脑海中那个生满鲜花的小手后面似乎出现了两个模糊的影子,一高一矮并肩站在那里,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只是一片夜一般薄的影子。随着低下头的高面眼中涌出的几滴泪水炸裂在地上,那两团晃来晃去的干瘪影子上竟也忽然开满了香气扑鼻五颜六色的鲜花。
下午放学后远川将高面推出了教室,他们早已将那些不愉快抛掷脑后,在阳光下两人奔跑在坑洼不平的草场上互相打闹。而这一切都让站在教室门口望向二人的光头三心生妒意,他似乎觉得快乐的远川不在是自己的好朋友了。想到这他气愤的跑出教室来到了两人身边。
“远川哥,他讲故事比你还怪吗?”光头三气喘吁吁的望着两人说道。他的光头在刺眼的阳光下像个发光的镜子。
“他见过自己的魂咧!”远川眯着眼望着光头三明晃晃的脑袋。
“那有啥了不起,我也见过。”光头三挠着头不屑的说。
“是吗?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啊”远川将信将疑。
“我不光见过自己的魂我还见过别人的嘞。”
“谁的?”
“说出来吓死你,是白河的!”光头三故意压低声音。
“白河?你说咱老师?”
“是啊,我亲眼看到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白河又没有兄弟,那肯定就是他的魂了。”光头三一脸得意的说。
“你啥时候在哪看见的?”远川知道光头三的家离白河老师的家很远,白河老师的家住在村子最南端的大河边,而光头三家则住在村子的中央地带,两家距离得有十里地了。
“我爹带我去大河边时我看见的。”
“你爹也看见啦?”高面小声问。可光头三并未搭理他,后来在远川的催促下他才不情愿的说了出来。
“我爹没看见,我爹说带我去大河边钓鱼,但是钓鱼让我觉得太无聊了,于是我就朝着我爹坐着的相反方向一直往前走,当时天很黑风也不小,我在一个摆着大石头的灌木丛后面发现了白河,还有他的魂,我还听见他们说话了嘞!”
“他们说什么?”两人又追问道。可是由于当时风太大光头三实在没听清,于是只好作罢。
“他的魂就跟从水里走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了直往下滴水。”光头三嘀咕道。
“那不能,我的魂就像天上的乌云一样,薄薄的一层,沾不上水的。”高面细声反驳。
“你放屁,就算天上的云也能沾水,要不雨怎么往下掉?”光头三双手掐腰,显然对于这个高面的质疑心里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