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不敢回头，也不敢想象两个保安之后的下场，反正有两个人，应该不会有事，他一路跑回寝室，猛地推开大门。门后的工友正在用饮水机接水，江烨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直接将他推翻在地，水洒了一身。
　　“我靠！江烨，你赶着去投胎啊！”工友躺在地上怒骂道，江烨一把冲上前攥住工友的手，疯狂的喊道：“三。。。三哥！三哥他疯了！！”宿舍里或躺或坐的工友们看到江烨这疯癫模样都靠拢了过来。
　　一个比较年长的工人上前拉开江烨，把地上那个工人给扶了起来，随后按着江烨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儿？从头儿说，三哥怎么了？”
　　江烨咽了口唾沫，看着面前这人，深呼吸了一下说到：“平哥，刚才。。。蔡经理让我去食堂帮三哥拿兔子肉回来，我。。。我这一去就看到他在那一个人把三只兔子全吃了，然后疯狂呕血，后来又自己把吐出来的东西吃回去了！”
　　众人闻言都微微皱眉，这也太恶心了。平哥也感觉挺莫名其妙的，屁胡虽然头脑简单了点，也不至于撑死自己吧。
　　“嘿！江烨，你不会是想吃肉想疯了吧哈哈哈哈，等下把这话跟三哥说，有你受的！”上铺一个工友显然不信江烨这一套说辞，出声嘲讽起来。
　　平哥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识趣地不再言语。虽然不相信，但是看江烨吓成这个德性，还是决定去看一下，又带了几个好事的，几人出了宿舍门。晚上如果没有经理许可，普通员工是不可以出宿舍区的，所以平哥带着几人来到了小蔡房前敲响了房门。
　　小蔡作为经理自然是可以独占一间宽敞的房间，甚至还给配备了一台空调。此刻小蔡早已进入梦乡，梦里正美美吃着兔肉，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得小蔡差点灵魂出窍。
　　房门打开，双目通红穿着背心花裤衩的小蔡站在门后，一看面前站了一堆人，瞬间又清醒了三分。小蔡惊恐地看着这几个彪形大汉，问道：“不是。。。你们这大晚上不睡觉。。。要干啥啊？”说着下意识捂住胸口。
　　平哥脸上堆笑，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蔡经理，打扰你休息了，这小烨刚才看到三哥好像不太舒服，这我们都放心不下，寻思着出去看看。”随后把江烨往小蔡面前推，面对小蔡询问的目光，江烨低着头又把刚才看到的景象复述了一遍。小蔡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一想到刚才屁胡确实像饿死鬼上身，说不定确实有蹊跷，思量了一下，决定带着人去食堂看一看。
　　众人刚浩浩荡荡走出宿舍区没两步，就看见屁胡迎面从前方走来，看到一大群人站在面前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冲着小蔡打了个招呼。小蔡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屁胡，问道：“你小子刚才干嘛去了？”
　　屁胡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蔡经理，刚才遇到两个值夜班的，聊了会天就回来了，怎么，有什么事吗？”说着，屁胡看了人群中的江烨一眼，江烨惊慌失措地躲在了旁边人身后。
　　小蔡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那两只兔子呢？我不是和你说带回来吗？”屁胡憨厚地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肚子，满怀歉意地说到：“不好意思啊，蔡经理，刚才太饿了，不留神就全吃了，下次我去山上下几个套儿，再捉几只。”
　　屁胡回答地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说起话来也逻辑清晰，完全不像是疯了，小蔡转过头去，众人心领神会地把江烨推了出来。江烨还想往回钻，却被众人围起的人墙挡了回去，江烨的行为无疑暗示着他刚才说的话都是臆造出来的。小蔡上前给了江烨一板栗，江烨看着屁胡，双目通红嘴唇微动，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嘴边。
　　“行了行了，这么晚了，回去睡吧，没事了。你小子，下次嘴再没个把门儿的，送你去挑牛粪！”小蔡大手一挥宣布道，还不忘点一下江烨，江烨只能垂着头跟在众人身后走回宿舍区。
　　屁胡眼见没自己的事了，转身也要离开，小蔡这时随口问道：“你小子怎么不叫我蔡哥了？”小蔡认识屁胡很多年了，两人都算是最早跟潘老的一批人，只不过屁胡胸无大志而且头脑简单，这才混不上个干部，但是这并不影响二人私交。
　　屁胡闻言脚下一顿，回头笑道：“哈哈哈蔡哥哪的话，刚刚不是人多嘛，不得正经一下。”小蔡会心一笑，道：“你还挺会来事儿，等哪天我带你下山去村东的饭馆搞几个硬菜。”屁胡笑的更开心了，连连答应下来，随后大步回了宿舍。在屁胡转过身的瞬间，小蔡的脸冷了下来。
　　村东根本没有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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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胡推开门回到了宿舍，同寝室的人已经睡下，又被这粗暴的开门声惊醒，抬头看到是屁胡，也不敢出言责怪，只能默默重新躺下。屁胡站在黑漆漆的寝室中央，四下看了一下，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宝贝，俯下身子将手伸到一个室友的床上。
　　室友早就被吵醒了，只是假寐，见屁胡伸手过来要抢自己的宝贝，顿时抬手去护。两人在黑暗中拉扯了起来，屁胡猛地将头伸向前，室友看到那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没了底气，松手将东西送了出去。
　　屁胡将那东西拿到眼前，借着月光打量了起来，原来是一本风俗杂志。屁胡拿着那东西七扭八歪上了床，不一会儿，床铺开始轻轻晃动了起来。下铺的室友被晃得睡不着，直起身子拍了几下床板。
　　“三哥，别捣鼓了，大半夜的。”室友喊道，可晃动并没有因此停止，室友也只能忍气吞声躺了回去。
　　夜深了，江烨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紧贴着墙壁，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房门，他害怕趁自己睡着后，屁胡会偷偷溜进来吃掉自己。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江烨感觉期间自己好像睡了过去，但是又马上惊醒，有好几次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屁胡就站在自己床前看着自己，身后是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室友们，再一睁开眼发现原来是梦。江烨闭上了眼睛，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许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小雨一直持续到天亮，山间并没有空山新雨后的清爽，反而起了大雾，压得人喘不过气。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但他知道自己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等他朦朦胧胧爬起来时，看到室友们都手忙脚乱地往外面跑去凑热闹，有人还在刷牙，干脆吊着牙刷含着满口白沫跑了出去。
　　江烨跑到床边探出头张望着，有不少人已经走过宿舍的大门，看守闸门的保安好像也去凑热闹了，随着跑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又有新的尖叫声响起。江烨心脏”砰砰”剧烈地跳动着，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想到昨晚那两个保安。
　　人们聚集在食堂门口，几个保安围着食堂大门，时不时有进去查看的保安狼狈地逃窜出来然后疯狂呕吐。人群躁动不安，都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烨奋力挤开一条路，站到了最里面一圈，此时中间的区域由于呕吐物的堆积，空气已经非常恶浊，江烨强忍着恶心，朝食堂里面张望着。
　　保安还在维持秩序，不停呵斥着工人们让他们回到自己寝室，江烨在攒动的人头间看到在食堂最里面的桌子前好像歪坐着一个一丝不挂的人。
　　小蔡一边把衬衣脚塞进裤腰下一边大声呵斥着挤成一团的工人，大家一看是经理来了，大多自觉地离开。江烨低着头混在人群中，被小蔡眼尖一下子发现揪了出来。
　　“你小子，别急着走，在这儿等着。”小蔡盯着江烨道，江烨也只能听话地和在保安站在一起。小蔡抬腿走向食堂，几个保安还想劝他几句，被小蔡一摆手回绝了，小蔡现在自认为已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能吓住他的东西。
　　小蔡跨过一地的呕吐物，站在食堂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小心地走了进去。江烨抬起头偷偷向食堂里面看去，小蔡走到那个坐着的人旁边，先是用手戳了一下那人的后背，见没什么反应，便探头到正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只见小蔡猛地后退一步，狠狠打了个寒颤，弓着背好像也要呕吐，不过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都在张望着，又忍着恶心把已经提到嗓子眼的东西又咽回去了。
　　小蔡大步走了出来，装作一幅不过如此的模样，不过看着他已经湿透的衬衫，江烨感觉有点好笑。
　　“里面这人查出来是谁了嘛？”小蔡向一旁的保安们问道。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答话，其中一个看上去是小头头的人上前说到：“蔡经理，您刚才也看到了，那人的脸都。。。呕。。咳咳，再加上这天刚亮，有些人还在睡着，工人还没上工，这。。。”江烨看到这人胸前工牌上写着“保安组长”的字样。
　　“妈的，都是酒囊饭袋，赶紧广播把所有人都喊起来，把大门都给我看紧了，别给我放出去半个人。”小蔡怒喝到，随后一把揪住保安组长，小声说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时私底下搞的小动作，这个节骨眼要是再惦记你那三瓜俩枣，有你们好果子的！”
　　保安组长连连点头，冷汗直流。小蔡松开手，保安组长连忙将刚接手的任务传达给手下，小蔡见状，上去一脚踢到保安组长肥硕的屁股上。
　　“你奶奶的，当老子面踢皮球，赶紧给老子亲自去办！”小蔡气的牙根痒痒，这些人平时都是真金白银养着，出了事儿一个都靠不住。
　　保安组长挨了一脚，哀嚎了一声，挪动着一身的肥肉，狼狈地跑了出去，小蔡又看向剩下的众保安。
　　“你，你，还有后面低头那仨！脑袋都快藏裤裆里了，你们几个进去，去搜搜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剩下的人去宿舍挨个寝室把人都喊起来！”
　　瞬间哀鸿遍地，那几个保安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办法抵抗，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一时间呕吐声又响了起来。小蔡捏了捏眉心，转过头看向等在一旁的江烨，江烨缩着头不敢和小蔡对视。
　　“欸！”
　　小蔡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得江烨差点蹦了起来。
　　“我记得你昨天说，在你走了之后，还有两个人留下来陪屁胡？”小蔡问道
　　江烨闻言抬起左手摩挲了一下右胳膊，小声说道：“有两个保安巡夜，正好走到食堂这边，然后我就跑了，后面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看清楚那两个人长啥样没有？”小蔡追问道。
　　“看清。。。啊不。。。没。。。没看清，当时太黑。。。”江烨磕磕巴巴答道。
　　小蔡拉起江烨的胳膊就要往食堂里拽，江烨一下就反应过来他要干嘛，立马拼命抵抗起来。小蔡一边拽一边喊道：“你小子，我看你是滑头得很，你去给我进里面好好辨认一下是不是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小子，你这。。。看着瘦不拉几。。。横起来力气还不小！”
　　江烨此时恨不得把胳膊砍下来，刚才那么多人进去都吐了，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状况肯定相当惨烈。江烨一边挣扎一边杀猪一样大喊：“蔡经理！我错了！别让我进去！不能进啊啊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两人在食堂门前推搡着，将地上的秽物踩得更加恶心了。突然，架在木杆子上的大喇叭传出一阵电流声，两人也因此停下了拉扯。
　　“这东西怎么用。啊？对着这个说话就行了？行。。。什么？已经开了？咳咳！！额，福生的所有工作人员，听到广播后立马到宿舍区集合！集合后各个组长统计缺勤人数！！再广播一遍。。。”保安组长的声音混杂着电流声在工厂上方响起，工人们被这一番话搞得云里雾里，不过还是行动起来。
　　这时，一个保安从食堂里走了出来，手上捏着一根擀面杖，上面挑着一件湿透的破破烂烂的保安制服。
　　“蔡。。。蔡经理，在后厨发现这个东西。”保安颤抖着举起衣服。
　　小蔡瞪了江烨一眼，随后松开了手走上前查看制服，江烨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连忙一溜烟跑回宿舍。
　　眼前这件确实是保安制服无疑了，只不过离得近了才发现，制服上湿漉漉的不是水，全都是血，只是由于黑色不明显。忍着恶心，小蔡翘起兰花指翻开制服，看到了已经被血水浸湿的工作牌。
　　“夜勤，胡。。。胡。。。胡什么？”字迹模糊不清，实在辨认不出来。
　　保安倒是认得：“啊？是胡干俊啊，我的老天，这人昨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保安吓得擀面杖都拿不稳，衣服“啪唧”一下摔到了地上。
　　“你这想都不想，确定是他？”小蔡皱眉问道，保安点了点头，道：“确定啊，我们保安队只有他一个人姓胡！”
　　“那他昨晚值班了？”小蔡追问道，保安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好像是轮到他晚上执勤了，哦对！没跑了，他是晚上执勤了，大江跟他一起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这个大江呢？你们这队里少了俩人都不知道！”小蔡有种不好的预感。
　　保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解释道：“哪能啊蔡经理，大江一连执勤两天了，现在应该是去补觉了。”
　　只要找到大江当面对质就知道昨晚到底是谁最后一个和胡干俊接触的了，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小蔡并不愿意相信。
　　“里面几个，别搜了，留两个人看着现场，其他人跟我去宿舍！”小蔡阴沉着脸，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翻开盖子后，拨通了霍庭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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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在屁胡下铺的哥们儿和江烨差不多，一晚上都没睡个好觉，不知是怎么，头顶的屁胡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一晚上床板都晃动个不停。直到天亮时才停了下来，本以为接下来总算能合一会儿眼，不曾想，屁胡踩着楼梯“吱嘎吱嘎”下了床。
　　下铺的室友终于忍耐不住，泥人尚有三分火气，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刚要怒斥屁胡，却被屁胡此刻的样子吓了一跳。
　　和平时壮实的样子不同，此刻屁胡瘦了一大圈，隔着衬衫都能看到轮廓清晰的肋排，头发也秃了一大片，好像被鬼剃头了。更要命的是，屁胡此刻手上沾满了混杂着不明液体的血浆，看着裤子上殷红的一大片，血迹的来源一目了然。站在昏暗的寝室中间，屁胡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不时颤动一下。
　　其他室友其实也没有睡个好觉，此刻也都差不多醒了过来，看到屁胡这个样子一个个都惊得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屁胡一步步走进了厕所，紧接着是一声门闩上锁的声音，再然后厕所内一片寂静，好像根本没进去过人。
　　室友们小声讨论起来，屁胡的模样简直太吓人了，有人说是不会屁胡为情所伤，立马得到众人一致反驳，毕竟除了赌很难说他有其他的爱好。有人说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吓得其他人顿时感觉喉咙发紧。讨论了半天大家都还是云里雾里。
　　一串此起彼伏的尖叫打断了众人的商讨，不一会儿广播就传来了让众人前往宿舍区空地集合的命令。这样的广播通告在福生并不算罕见，以前有事没事都要集合报数，只是今天这个播音员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众人并未放在心上，但是这刚起床不洗漱一下就出门未免也太邋遢了。一个方脸工人踩着拖鞋走到厕所前，挠了挠屁股后，抬手敲起了厕所门。
　　“三哥！快腾腾地儿吧，天杀的又要点卯，让兄弟进去松快松快，都要冒尖了！”任凭房门敲得震天响，里面仍旧一点声音都没有。方脸工人挠了挠油头，回头看了一眼同样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室友，实在不行只能先憋着了，毕竟要是等下迟到了又要被扒层皮。
　　正当方脸工人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身后传来荷叶摩擦的吱嘎声，众人闻声一齐向厕所看去。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