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冷风如刀，切割着战场上凝滞的空气。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紧锁在最后一个站在我们面前的狼人。
　　它，就是最后的灰狼人。
　　这头怪物已经被我们打的遍体鳞伤，气息急促，透过破裂的肺部发出剧烈的痛苦嘶吼。
　　与这群狼人最后的后裔作战，实在是令人疲惫不堪。
　　它们竭尽全力阻止我们摧毁耶梦加得的神经中枢。它们悄无声息地伏击，疯狂撕咬。即便被我们的剑和长矛刺穿，它们也会想方设法在临死前摧毁我们的“钻头”。
　　而当死亡逼近时，它们最后的举动竟是用残破的身体死死抱住神经中枢，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化作屏障，拼尽一切守护它。
　　但它们的顽抗终于迎来了终结。
　　“啧，你们这群从蛇肛门里爬出来搞事的家伙，最后竟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落幕！”
　　我对着最后那只狼人竖起了中指。
　　“听好了，不管你们怎么折腾这个世界的平衡，我依然会把你们给搞定。而你们的努力？不过是给我的队伍添点经验罢了。”
　　这就是RPG的至理名言：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使你更强大。
　　“从40只狼人身上收获的经验值可不少啊，通关后还能拿到额外奖励。”
　　我想着，嘴角微微扬起。
　　然而，当我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狼人时，它竟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仿佛它才是赢家。
　　“笑什么呢，怪物？”
　　“人类，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它的声音意外地清晰流利，听得我一愣。
　　我本能地停下动作，听它继续说道：
　　“我们拖延了足够的时间……现在，你已经无力阻止那条蛇了。”
　　“你在胡说什——”
　　我刚要反驳，却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僵硬，声音戛然而止。
　　我皱着眉低头看了它一眼，随后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神经中枢。狼人的尸体如同腐败的皮革般，层层叠叠地包裹在核心周围，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阴森。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咬紧牙关，迅速打开系统窗口。
　　【耶梦加得——部位破坏进度】
　　-第一节脊椎：86%
　　-第二节脊椎：99%
　　-第三节脊椎：99%
　　“第二节快完成了……”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叮！
　　【第二节脊椎的破坏正式完成！】
　　现在只剩最后的头部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包中掏出信号弹发射器，装上一枚黄色信号弹，朝夜空射了出去。
　　嗖——砰！
　　黄色信号弹划破夜空，炸出一团明亮的光芒——这是“集合”的信号。
　　后方小队的成员很快就会赶来支援。接下来，只要一起摧毁最后一节脊椎，就能彻底结束这场战斗了。
　　我扫了一眼主力队伍的成员。
　　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口，但没人喊痛。他们脸上全是倔强的神色，随时准备继续执行破坏行动。
　　“只要我们砸碎这该死的角，一切就结束了！”
　　我大声喊着，用力踢开最后一节椎骨。
　　“再坚持几个小时，咱们就赢了！”
　　队员们齐齐点头，二话不说地开始清理嵌在椎骨上的狼人尸体。
　　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边低头清理，一边随意地朝北方瞥了一眼。
　　远处的十字路口比之前近了许多，隐隐可见轮廓。
　　干渴的喉咙提醒着我已有多久未饮过水了。我咬紧牙关，将这种念头压下，再次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清理那些黏糊糊的狼人残骸。
　　***
　　剥离狼人尸体脊椎骨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耗时。
　　等我们终于完成这项繁琐的工作时，后方小队的成员也逐一通过挂钩飞了回来，与我们会合。
　　“等我们敲碎这该死的玩意儿，就能结束这三天的地狱了，对吧？”
　　奎兰边说边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连续操控钻机一天让他疲惫不堪。他和惩罚小队的成员已经开始用钻机狂砸那些坚硬的脊椎骨。
　　“殿下，这次不给我们个大假期和一笔丰厚奖金可说不过去啊！”
　　“那当然，他们绝对不会亏待我们的。”
　　尽管每个人的状态都极其糟糕，所有人仍然咬牙坚持着，拼命攻击最后一节脊椎骨。
　　咔嚓！咔嚓！
　　在惩戒小队五人全神贯注地破坏的同时，主力小队的成员终于退到一旁，抓紧时间喘口气。
　　朱尼尔的状态尤为糟糕。连续几场带伤苦战让她几乎难以支撑。
　　伊万杰琳轻轻将朱尼尔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声安慰：
　　“闭上眼，休息一下吧。”
　　我则靠在一旁，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晕眩感一阵阵袭来。这时，雷娜攀着挂钩飞到我身旁。
　　“殿下。”
　　“什么事，雷娜中尉？”
　　“我们离十字路口不远了。”
　　蕾娜眺望着远方的十字路口，如今那道城墙已经能用肉眼清晰分辨了。
　　“照这个速度，再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能抵达城墙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殿下，您真的能在这一小时内阻止这条蛇吗？”
　　我沉默不语。
　　时间已经不多了。
　　抬眼看去，那座城墙正飞速逼近。我的心情却如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该死。’
　　最后一节脊椎骨的耐久降到10%时，会触发多重强化机制。
　　它会变得更坚硬，更难摧毁。这就是这条蛇的最终关卡。
　　时间……几乎不够了。
　　可我们，必须赶上。
　　“…殿下。”
　　雷娜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耶梦加得的背部，声音冰冷。
　　“这条蛇——耶梦加得，是您所说的‘文明吞噬者’。它摧毁世界，吞噬文明，然后不断壮大。”
　　“…是的。”
　　“那么，当它摧毁了城墙，吞噬了十字路口之后，它会变得更强大。到那个时候，我们将几乎没有办法阻止它，是吗？”
　　“正是如此。”
　　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
　　“…殿下，您知道帝都最近发生的人祭事件吗？”
　　雷娜突然转移话题，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漠得令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为了支持埃博博莱的计划，他们通过人祭来提取魔力。”
　　“这一切，都是由我们的魔法军团负责执行的。”
　　她的语气淡然，淡然得像是在谈论一件平常的事务，而不是一场残酷的屠杀。
　　“我们魔法军团在魔力管理上的能力远超其他部队，因此，我们被调派到帝国中央，负责执行这些人祭，烧死那些囚犯和罪犯。”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掀起阵阵不适。
　　“....雷娜中尉，你为何在此时告诉我这些？”
　　“殿下。”
　　雷娜深吸一口气，目光依然冷峻，缓缓开口：
　　“说重点吧，十字路口的区域目前已安装了一种叫做‘关闭协议’的魔法阵。这是专门为人祭而设计的。”
　　……她说出的这些话让我感到一种疯狂的震撼。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听着。
　　“什么？”
　　“殿下您不在的时候，我们这些增援人员已经在这个地方安装了这项装置。实际上，这也是我们被派来的原因。”
　　雷娜平静地向我解释。
　　“由于殿下表现出明显的敌对情绪和对中央权威的反叛，我们认为有必要对您进行一定的限制，简而言之，就是装置了这个东西。”
　　“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装置是用来威慑您的，防止您日后违抗皇室的命令。如果您有反叛行为，我们随时可以启动它。我们刻画了魔法阵，但并没有注入魔力，因此没人能察觉到它。”
　　我颤抖的手紧紧握成拳。
　　“如果这个‘关闭协议’被启动，十字路口内的所有人将被焚烧殆尽，接着会用那股巨大的能量封锁整个区域。一旦封锁完成，外部力量将无法突破。”
　　“……”
　　“这种装置通常会安装在叛乱频发的地区，或者与敌对国家的边境线上。我们的任务只是安装并监控。一旦检测到任何反叛行为——轰！”
　　雷娜一边打了个响指，一边露出恶意的笑容。
　　“……这就是那个魔法阵的功能。”
　　砰！
　　我猛地扑过去，抓住雷娜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就这样把‘炸弹项圈’套在我的百姓脖子上？.....雷娜中尉，你怎么解释这种行为？”
　　“……这个协议是为了阻止耶梦加得的肆虐。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雷娜冷漠地看着我。
　　“殿下您自己也说过，如果不阻止耶梦加得，整个世界将会毁灭。”
　　“……”
　　“十字路口的正北方就是帝国的首都——新时代。如果耶梦加得变得更强大，摧毁了‘新时代’，您能想象后果吗？”
　　我脑中浮现出那座美丽海滨城市被巨蛇践踏的画面。
　　“‘新时代’的数百万人的生命将将岌岌可危。不仅如此，耶梦加得所过之地，所有城市都会化为废墟。”
　　“……”
　　“帝国超过一半以上的人口和80%的工业都集中在首都。失去它，意味着帝国的灭亡。作为一名士兵，我的职责是保护帝国和皇室的安全。”
　　雷娜平静地说道。
　　“为了保全整个帝国，拿几万人的生命作为代价，难道不值得吗？”
　　“我是十字路口的领主！你觉得我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我是帝国的士兵，殿下。我所要保护的是帝国和皇室的利益，而不是一些偏远小城的安危。”
　　雷娜漠然地朝北方看了一眼。
　　“我的两名下属已经开始准备启动魔法阵。”
　　我的拳头不禁微微颤抖。
　　所以当耶梦加得引发石崩时，那两位魔法师……他们并非因为掉队，而是早就故意留下来的吗？！
　　“当我通过这个发射器发出信号，我们将立刻启动‘关闭协议’。”
　　雷娜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发射器，轻轻摇晃着。
　　“这样一来，巨蛇就无法穿越十字路口，给我们足够的时间，轻松摧毁它的神经中枢。”
　　“你以为我会同意这个提议吗？！”
　　“殿下，难道您不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战吗？请做出明智的决定。”
　　雷娜冷静地握住开关，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您只能保全十字路口或是整个世界，二者只能选其一，或者……两者都失去。”
　　“……”
　　“如果殿下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雷娜举起发射器，指向前方。
　　“那么，恐怕我只能依照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了。”
　　***
　　与此同时，在十字路口。
　　“这个城市感觉怪怪的，空荡荡的……”
　　“哈哈，是啊，大家都撤到东北方去了。”
　　在神殿前的小巷里，德米安和红羽边走边聊。
　　虽然城市里的居民都已经撤离到东北边，但两人却偷偷留了下来，打算一起度过这段时间。
　　他们藏着睡觉，藏着吃饭，甚至当神殿的人来找他们时，他们也会躲在巷子里的某个角落。
　　总而言之，他们是一起作恶的伙伴。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短短几天，二人已经变得亲密无间，年长一些的红羽对德米安敞开了心扉。
　　“我大概明天得挨一顿骂了，但现在感觉好像在做坏事一样，有点兴奋，像是背着妈妈偷偷溜出来玩。”
　　“哈哈，真是这样。”
　　明天撤离令结束后，他们大概会被圣女玛格丽塔和莉莉狠狠训斥一番，但能做点不该做的事情，确实让人觉得刺激。德米安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怪物应该快要袭来了……”
　　德米安望向南墙，低声说道。
　　两人都保持着清醒，因为怪物即将入侵，所以他们才能在这座空荡的城市街道上漫步。
　　“每次防卫战，我都会参与的。可距离战场这么远，反而……”
　　“反而怎样？”
　　“反而更紧张了。”
　　德米安低下头，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手上。
　　“我原以为，离得越远，心里会更踏实一点，可……”
　　“……”
　　红羽张了张嘴，正准备安慰他，给那个因远离战场而感到不安的男孩些许宽慰时……
　　“咦？”
　　“什么？”
　　他们突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当他们走进城市的中央广场时，眼前应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却出现了两位魔法师——一位穿着白袍，另一位穿着黑色制服，他们正在绘制一个血红色的魔法阵。
　　这两人是增援队的魔法师。德米安眨了眨眼。
　　‘不是说他们已经去对付耶梦加得了吗？’
　　“你们这两个魔法师在这里干什么？”
　　德米安大声问道。
　　“……呃？”
　　“...啊！”
　　听到他的质问，两个正忙着准备‘关闭协议’的魔法师——‘猫咪’和‘小猪’，顿时一阵冷汗直冒。
　　一阵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四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