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我们就在收拾东西准备走路了。我们把日本子从树上解下来，再把他手捆好，留一截绳子像牵牲口一样牵着他走。
　　弟兄们习惯在走路时嘴里说点话，而我走在最前面，我表哥一言不发地走在我旁边。
　　“表哥。”我小声开了口。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我要和那个日本人聊两句。”表哥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聊两句？你还会说鬼子话？”
　　“那叫日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日语讲得不太好，但应该能和日本人说得上话。”
　　“你要套点情报？那你昨天不早讲？”
　　表哥笑了。
　　“你们昨天都怀疑我要当汉奸，我哪敢说我会讲日语？”
　　“我们没…”我的话没了后半句，我有点心虚。
　　表哥没再说话，我们继续行进。
　　我们之前和在地下活动的八路军交换过情报——说是交换，其实就是他们告诉我们一些新闻。
　　接头的说现在情况很坏，之前有些抗日军都退入更北方，也就是苏联了。八路他们也只能潜伏在荒郊野外，很难和老百姓交流。
　　那个八路劝我们服从党的领导，收入编制，这样能更好地配合冀东抗日军队抗日。
　　我寻思了一下，觉着还是单走好，我这几十个弟兄向来是无拘无束，做事只看良心，不愿意服从那些个纪律。
　　但是我们还是听八路的，往磐石县那块移动，敌人正在纠集部队，鬼子多，杀得爽快。
　　“停一会，歇歇脚。”
　　这还是片林地，长的是陈年的老枞树，笔直插进天空。我们就散落在这小片空地上抱着枪坐下歇息。
　　日本子被扔在一旁，谅他也跑不掉。
　　我和表哥走到日本子面前。
　　“动手啦，龙哥？”旁边一个兄弟问道。
　　“没你事，一边去。”
　　日本子低着头坐在地上，比起昨天显得没那么精神了——没人给他饭吃或者水喝。更显眼的是他脸上的几块青紫，虽然我吩咐说不准揍他，但有个活的可恶的日本子在我们手上，弟兄们怎么忍得住呢？
　　表哥半蹲下，跟坐在地上的日本子讲话，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日本子听到有人说话，猛地抬起头，两只狗眼都睁大了。但他盯了我表哥几秒后，有一边叽里呱啦的说着日本子的鬼话低下了头。
　　“表哥，他咕哝啥呢？”
　　“他说给他个痛快。”
　　“嚯，好个硬汉子，咱就听他的好不好，龙哥？”这是麻子在讲话，除了他，还有几个弟兄在旁边看日本子说话的稀奇。
　　“别急，等徐先生再问他几句，再杀也不迟。”另一个兄弟说道。
　　表哥又说了几句日本鬼话。鬼子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
　　“我看削他一顿他就全交代啦。”麻子跃跃欲试。
　　表哥又说了一会，像是在劝那日本子，日本子还是不理他。
　　这下兄弟们都觉得这日本子不肯说话，更该揍了。一个叫铁根的弟兄向来脾气暴，见这日本子装死，忍不住冲到我和表哥旁边，直接就一脚踢在日本子的腰上。
　　这一下不轻，日本子显然是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但身体明显弯了一下。
　　他妈的，这小子！
　　我急忙着铁根后背推了一下，免得他再打。铁根原本已经抬起腿了，一个踉跄好悬没站稳。
　　“铁根，你胡搅和什么！”
　　头面黝黑的汉子铁根怒目圆睁，但他的愤怒并不指向我。
　　“龙哥，你拦我干啥？这玩意太欠削了。”
　　我还想说话，但表哥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头看向表哥，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盯着困兽犹斗的日本子，像是猎人在揣摩动物。
　　“让他们打他吧。”表哥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