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子被揍得鼻青脸肿，腿也被打折了一条，他一瘸一拐的跟在我们后面，仍旧被绳子牵着。
　　我不同情他，没人会同情他，我们同胞遭受的是这千百倍的痛苦。我只在意表哥为什么突然允许我们打他。
　　“表…”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龙川。”表哥没有看我。
　　“我本以为阻止你们殴打他能让他对我感恩，进而松口，不料是不行，所以我只能换个方法。”
　　什么法子？我很想问，但表哥显然不想谈，我也就没有开口。
　　下午了，我们已经走出了林子，远远的我们看见一个村子，石墙黄瓦，这应该是吴家沟。我示意弟兄们停下。
　　我们一路上都很谨慎，谨防日本子出现。这个村子肯定早就被日本子糟践过了，问题是日本子还在不在了，有没有驻军。
　　我打手势让二狗子去探探，这小子身形瘦小，灵活得很。
　　二狗子探头探脑地过去了，过了一会，他打手势表示没有可见的人员。
　　假如日本子在的话，多少会有几个巡逻的，那么日本子多半已经走了，这是少见的，我们可以去找些补给。
　　我示意大部分弟兄们跟在我后头下去，留少人在此处瞭守。
　　没有鸡鸣狗吠声，也无人影动静。我们进入村子，没有人再谈天。
　　淡淡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们沉默地走着，我带头，不过我不知道我想找什么。
　　在一户人家门口我立住了，其他弟兄们也陆续停住了。
　　多像我家啊！
　　我想开门，但我怕看到某些东西，某些此生我不会忘记的东西。
　　我伸出的手缩回去了。
　　我好怕，我那被人夸赞的臂膀此时没有力气推开虚掩的门。
　　我是懦夫吗。
　　“龙川。”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是表哥。
　　我转身看向他，他比我矮些，戴着眼镜，文人打扮，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绝对比我坚定得多。
　　“龙川，我们都在等着你开门，我们时间很紧，不能在这发呆。”
　　是的，我看到兄弟们在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的和我一样，我们都知道门后面有什么。
　　他们都等着我开门，我是头目，是首领，是领袖，是大哥。
　　我可以一个人在噩梦中颤抖，但是我不能展现我的怯懦。
　　我准备推开门。就在我指尖碰到木门的那一刹，我听到有人惊呼。
　　“看哪！”那弟兄伸出手指着。
　　我看向他所指处。
　　那树梢上挂的是什么？我看不清。
　　夕阳红色的光芒正在笼罩黄土大地。
　　在如血的夕阳下，我看到了。
　　红色的，黑色的，黄色的，混作一团。
　　在闪着红光的树枝间，那东西挂在那里。
　　那曾经是某人的母亲，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娘们。
　　但它现在如同一件血染的破衣挂在那里，一些黑色的毛发在高处的风中颤动。
　　那是一张倒悬的人皮，从某个不知名的女人身上剥下。
　　某个不知名的中国女人。
　　在这如血的夕阳下，我们，我们所有人仰望着那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