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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大多数带着质疑,还有窃窃私语:“一个黄毛丫头,能行吗?”
江湖中鲜少以力量见长的侠女,无论是南方青隐的掌门冷蜻,还是北苍派掌门梅胭,或用暗器,或以速度,都不曾听闻她们的力量能胜过同等声望的男子。更罔论叔于田这样既不高大,也不成熟的无名小卒。
叔于田从不畏惧他人的质疑,因为她知道结果,他们是错的。
方才叔于田用通明慧眼看过,石锁的材质虽然未知,内部却比大部分的石块要密,因此也更重。公仪墨说至少二百斤还是保守估计,叔于田又想起了尉迟清近乎非人的调教。
“把它搬起来。”尉迟清白衣如雪,长身玉立,对着村里的磨盘点点下巴。
那时才七岁的叔于田已通学了各大门派的基本功,对自己的潜力仍没有清楚的认知,她张大了嘴巴:“这个磨盘从没有人搬起来过,都是驴在拉。”
“难道你还不如村里的驴?”尉迟清故意激她。
没人愿意与牲口比较,叔于田气得嘴巴撅起老高。尉迟清也不惯着她,与她干瞪眼,他吃准了叔于田不会就此放弃。叔于田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说道:“你能搬起来我就能!”
尉迟清颇感欣慰,叔于田懂得善用自己的天赋是一桩好事。他挽起袖子,走向石磨:“你可看好了。”
拜师第一天,尉迟清就说了内功与外功的分别,外功作用于他人,内功作用于自身。若不能筑起稳健的根基,只专注于拳脚功夫,就会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展示过各种类型的内功,让叔于田用通明慧眼都看过一遍,了解气血如何在体内流转,如何产生强大的效果。
“二子负山”就是尉迟清搬起石磨所用的内功,能够短时间汇聚大量气力,力量倍增。
叔于田右手握住石锁,闭上眼睛,丹田发力。当她闭上眼睛时,就能看见自身体内的一切,从而更为精细地运用每一缕力量。源源不断的气力汇集到右手臂,石锁渐渐离地,一寸,两寸,围观众人噤若寒蝉,生怕出声令她破功。
此时连廊下有两个人正往人群的方向走来,那一侧能看到叔于田的侧身,已经将石锁提起来了。其中一人三十有余,有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含情目,身着湖绿锦袍,上面绣着波纹,气度不凡;另一个是与叔于田年纪相仿的少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清亮得仿佛山间野鹿,短发下还有一条随意扎起的细辫子,晴山色的布衣没有花纹。
绿衣男子说道:“你父亲还在为明日的祭祀大典操劳?”
“是,他让我着手报名事宜,不过是在各处安排人手罢了。”少年谦逊地回答。
“不过今年的大会真是卧虎藏龙啊。”年长者意有所指,向人群围观的中心看去。
叔于田将石锁举起,手臂一甩,石锁在半空中笨重地翻转,落入她掌中,被稳稳托住。先前众人紧张的寂静变成了愕然而不发一语。随后那石锁就被丢到地上,震起一股尘沙,叔于田拍拍手,转头看那个小厮,顺便也让连廊下的二人看清了她的脸。
“风叔,那位姑娘,不,少侠若是要住房,就给她天字号的吧。”少年露出讳莫如深的笑,说道。
绿衣人正是水风楼主人风拂,他微微讶异:“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只是她不认识我。”少年静静看着那个风光无量的金眼少女。
而水风楼上,也有人看着叔于田举起石锁的这一幕,是一男一女,男子二十岁左右,眉眼狭长,有种凌厉的俊秀;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二岁,稚气未脱,却和叔于田有七分相像,尤其是浓眉和倔强的嘴唇,在她左脸下颌处有一处刀疤,似乎是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最后往上一划划伤的。
“金色眼睛,有意思。”年轻男子勾唇。
女孩沉默着,对叔于田有强烈的敌意:“‘二子负山’能运用如此纯熟,确实非常人可比。”
小厮问过叔于田的名字,激动地喊道:“今日第三位举起石锁者,叔于田!”
“好!”人群中爆发出由衷的喝彩声,还有响亮的鼓掌声,许久才平息。
叔于田也不摆架子,向众人作揖之后和小星、公仪墨一同被请进楼中。
原本并不看人下菜碟的店小二对叔于田有了十二分的恭敬,比一般客人还有能耐的那叫贵客,必须得好好伺候。他问叔于田:“客官要吃点什么?”
叔于田不会点菜,向公仪墨投去询问的眼神,公仪墨会意,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说:“把你们这最贵的十样菜端上来,十全十美。”
“好好好。”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走了。
小星意犹未尽,一脸艳羡地说:“小叔真厉害啊,难怪在酒楼能单手提水。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
“是凝练气力的内功。”公仪墨扇扇子道,余光看见一人走进楼中,忙起身作揖,“云公子。”
叔于田和小星顺着他转的方向望去,方才连廊下的少年也与他们对望。叔于田喜欢他的面相,看着稳重且有亲和力。叔于田已经领教过风家的大气,也该懂得天川姓云的人不是无名之辈,能让公仪墨这样礼貌又相识的人,应该就是他说过的那位,云野之子云汉。
“公仪大哥。”云汉向公仪墨作揖,走近他身旁的空位,“不知可否?”
叔于田不等公仪墨有所表示就做主道:“请坐。”
云汉欠身谢过,“在下云汉,与公仪大哥是旧友。”
“知道,你是那个做扇子的人。”小星欢迎道,“既然是公仪大哥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
公仪墨端起茶壶给云汉倒茶,一面倒一面问:“大会在即,公子竟如此悠闲?”
“其实,我刚办完一桩要事,从清晨至晌午都空着肚子。”云汉不失幽默地摸着腹部,“方才叔于田技惊四座,我也看见了,特地过来交个朋友。”
“既然小星都认了,那就是了。”叔于田略略打量他一番,“我总觉得你认得我。”
云汉微笑,他慕名已久,并不想隐瞒什么,但也确实心里藏事:“家父与尉迟叔叔是至交,尉迟叔叔偶尔会提起他的爱徒,因而就记住了。”
“你知道我师父在哪儿?”叔于田一听到师父的名字就遏制不住情绪,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云汉示意她稍安勿躁:“尉迟叔叔行踪不定,我并不清楚他现在何处,但请相信我,既然你来到天川,就一定会见到他,我会带你去的。”
不知为何,叔于田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无奈,然而他坚定澄澈的眼神打动了她,于是轻易将信任交给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她好似无事发生地重新坐下,小二随后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上来了。
“嚯,红梅盖雪,寒潭冷月,锦鲤呈瑞......”尉迟清举起筷子,在菜肴上方游走,“都是上好的菜啊。”
店小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顺手开了一坛酒,顿时酒香四溢,是和万三娘酿造的桃花酒截然不同的醇香:“这是水风楼最好的酒,醉红尘,楼主特意吩咐送与贵客的。”
见三人面露不解,云汉解释道:“风楼主也是我的长辈,方才叔于田举石锁他也看到了,对她赞赏有加。”
叔于田好酒,便不与他客气,举起坛子给每个人斟酒,小星除外。倒完之后,她端着酒碗,很真挚地说:“既然是赠我的,那我先敬各位,能够得到你们的赏识是幸事,也是乐事。”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话,那我也敬你。”公仪墨也举起碗。
“我也要我也要!”小星连忙往茶杯里添茶,以茶代酒,有样学样地举起来。
“敬叔于田!”
三个酒碗一个茶杯碰撞在一起,丁零当啷地响,酒水倒映着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倒映着未经江湖磋磨的锋芒,倒映着滚滚红尘,纷乱的人情世故。随后被一饮而下,醇厚醉人的滋味掩盖了一切阴霾,他们仿佛处于世界中心,萍水相逢却又相知许久,被看不见的缘分牵绊在一起。牢不可破的友谊就此结下。
酒足饭饱后,公仪墨才说要定住房,云汉按住将要起身的他:“我已跟风叔说过,两间天字房给你们,就当我请了。”
“这怎么行,我们都没给你什么。”公仪墨说着就要掏钱。
云汉哭笑不得:“若是尉迟叔叔知道他的徒弟来天川还要花钱,我要被数落的。横竖那些宗门泰斗不会与晚辈挤在水风楼里,天字房也只不过是供人住的地方而已。”
他掏出两枚玉牌,上面有水风楼的刻印,一枚是“春华居”,一枚是“秋实居”。叔于田心想这么贵的地方公仪墨还好说,她和小星平常绝对不会住的,本来就没多少钱也不图讲究,睡柴房都行。这个人情欠下了,不知怎么还才好。
“若你是在想怎么还人情,可以不必烦恼。”云汉还是那般谦和温柔的笑,“以后有需要少侠出手的地方,天川总不会吃亏的。”
野鹿般的眼睛仿佛有种穿透力,能看到叔于田的心思。真有趣,云汉。叔于田接过玉牌:“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若有我帮得上忙的一定开口。”
云汉先告辞,三人便前去看一眼自己的住处。天字房独立在水风楼主楼之外,在庭院中,有分岔路通往不同的居所。考虑到初次到来的客人,水风楼有侍女接引他们前往,于是叔于田和小星一道,公仪墨一道。
秋实居不像外面街道上的房屋一样别具一格,是规整的雅致小屋,青砖黛瓦,屋檐下有花鸟木雕,屋前屋后都栽了树,明明不是秋天却有秋色,应了它的名字。有几面花窗同样华美。房门上挂了一把锁,竟是玉石做的,同样有水风楼的刻印,只要将玉牌上突起的花纹嵌入玉石锁上的凹陷就可以打开。
屋内陈设美则美矣,题了字的山水画屏风,做隔断的珠帘,不知出自哪个瓷窑的花瓶,叔于田和小星最喜欢的还是它的宽敞,即使隔断依然很宽敞。床是梨花木大床,西边靠窗还有木榻,给两个人住绰绰有余。中间的圆桌上摆了茶水和水果点心,生怕她们刚刚没吃饱似的。
小星放好行李,打了个哈欠:“我想午睡了。”
“那你睡吧,我出去吹吹风,若是有事就唤刚才那位姐姐。”叔于田微醺,她更希望在小星面前保持清醒。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鸿雁出门。
“好。”小星应了一声就进了珠帘之后,乖乖躺上床。
叔于田相信水风楼是安全的,至少没有人会来招惹小星,随后把玉牌留在桌上,自己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