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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令狐府。
深院草树葱茏,罩着一股潮湿之气。
府外。
柳一凤和傲白驹不知为何光顾。
府人传话给府中掌事属官谭春。
谭春小跑出来迎客。
令狐溟吾关在深院里潜心练剑,令狐府一概事务交由谭春打理。谭春遵照指令,凡是来拜访令狐溟吾本人而非为了案件事务的,一概谢绝。
净云八将除外。
傲白驹不爱谭春恭谨缓慢,快人快语,道:“令狐法曹在哪里,快快带路!”
谭春不敢不从,连忙在前头带路。
越往深处走,傲白驹越觉得寒气逼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谭春把人带到深院外,一揖道:“柳将军,傲将军,请在此稍候,容下官先去禀报令狐法曹一声。”
傲白驹猛地伸手,揪住谭春,高声道:“哪那么多规矩,走开!”
柳一凤拦住傲白驹,向谭春摆摆手道:“快去禀报吧。”
谭春急忙迈开步子。
傲白驹嗤了一声,双手抱胸,道:“啰嗦。”
柳一凤笑道:“那还不走?”
傲白驹一愣,追上早已迈开步子的伙伴,牢骚道:“妈的,何必多此一举!”
谭春跑到令狐溟吾跟前,如实禀报情况,令狐溟吾应了句“知道了”,便让谭春退下。谭春转身看到柳一凤和傲白驹,吓了一跳,与柳一凤擦身而过,急急退去。
令狐溟吾的黑剑还未收入剑鞘。
傲白驹踏进一步,朗声笑道:“令狐法曹,你的剑法进步不少,咱们比划几招如何?”
令狐溟吾走到剑鞘立处,把黑剑插入剑鞘里,遮掩断臂的黑色麻布长袖随风拂动。
“我的剑,出手见血,不死不休。”令狐溟吾阴森森地说了一句。
傲白驹闻言皱眉,恼道:“哦,是吗?千岁传了你四成功力,老子奉命来验收!”
令狐溟吾道:“你太小看千岁的四成功力了。”
柳一凤拦住傲白驹,跟令狐溟吾道:“令狐法曹,傲兄的意思是千岁的四成功力可以使一个剑客天下无敌,但那个剑客不能完全驾驭的话亦是枉然,千岁会不高兴。”
令狐溟吾转身道:“两位将军光临敝处,所为何事?”
傲白驹道:“千岁要你去一趟净云司。”
令狐溟吾闻言,眼中露出一闪而过的异芒,问道:“什么时候?”
柳一凤道:“晚些时候罢,请令狐法曹准备准备,告辞。”
令狐溟吾冷冷道:“不送。”
离开令狐府,傲白驹十分夸张地打了一个哆嗦,抖着脸皮道:“啊呀,真他娘的冷。”
柳一凤略略一笑,道:“如果我不拦着,你会跟令狐溟吾打起来吗?”
“打啊,怎么不打?”傲白驹拍拍胸脯,看着柳一凤道,“你干嘛拦着我?”
柳一凤轻笑道:“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傲白驹不太相信,呛道:“那可难说了,打过才知道!”
柳一凤道:“他说不死不休。”
“我呸!”傲白驹啐了一口,大咧咧道,“去他大爷的不死不休,狗一样的东西,他敢?”
柳一凤沉吟片刻,道:“说的也是。”
傲白驹忽道:“躲在暗处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柳一凤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不错啊,你居然注意到了。嗯,我若猜得不错的话,她应该是令狐溟吾的妻子,凌苕。”
傲白驹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哪个凌苕?”
柳一凤笑道:“难道还有两个凌苕,而且都在令狐溟吾身边?”
傲白驹咽了咽口水,道:“她的剑法排在第几位来着?”
柳一凤停下走路,看着傲白驹吐出两个字——“十三。”
傲白驹不屑道:“咱们干不过令狐溟吾,总能干过她吧?那婆娘怎么躲在暗处,阴沉沉的。哼,整个令狐府都阴沉沉的!”
柳一凤戏道:“真是奇妙的高论。”
“哎,你这是什么口气?哎,你这又是什么眼神啊?你别跟我说你嗅不到令狐深院里那股阴郁压抑的气息,他妈的,死了人一样!”傲白驹直来直去,毫不忌讳。
柳一凤摇头苦笑,道:“你还是改不了。”
“改不了什么?”傲白驹仍是那般愣头愣脑。
“话太多。”柳一凤毫不客气。
傲白驹愣了一下,略想了想,不觉点了点头,忽又不屑起来,呵呵冷笑,道:“我说过了,老子烂命一条。”
柳一凤看了看傲白驹,撇开头道:“是。”
“操他大爷的,不就是说句话吗?这也怕那也怕,活活憋死逑!”傲白驹实在忍不住,骂一通,扭身朝柳一凤抱了抱拳,大声道,“柳兄,多谢你苦口婆心提点。不过我已然想通,老子该干嘛干嘛,想说啥说啥,管他娘的!”
柳一凤道:“嗯。”
傲白驹双眼一瞪,不太敢相信,“你说什么?”
看着一脸疑惑的伙伴,柳一凤笑了,既苦涩,又羡慕,回道:“我是说,傲兄说的对。”
“哈哈,难得你也这样看得开!”傲白驹勾住柳一凤的肩膀,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走,灌它几盅去!”
令狐溟吾自入京以来便一直以一身黑麻布衣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此时,令狐溟吾仍然如斯,孤零零地立在净云司大堂正中——左手按剑,眼睛空洞,似乎极度无神。
但那是一双散发着死亡色彩的眼睛。
琼本通自认计划完美,万无一失,仍然着手培养一个冷峻的杀手——这种下意识似乎预示着他的完美计划必然会出现差错。
在计划还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之前,琼本通没有想过令狐溟吾的成长会让他在计划出现差错之后能顺势安慰自己——绝世的智者,纵然制定了面面俱到的计划,仍然会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
令狐溟吾感觉得到大堂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一种死亡的压迫逼得他更加阴郁,渴望杀戮。
李群玉和南宫风雨都曾让他感受到过一种渺小和强大对立时产生的卑微感。
只是那时的他自暴自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是的,无论如何,都是他该死。
“该死的人绝不是我,我还要打败你!”令狐溟吾的身上逐渐散发出浓浓的戾气。
暗处的四名高手绝不至于蠢到察觉不到。
同时出手!
四面四剑,叮当数声,大堂重归寂静。
只有血滴落的声音。
令狐溟吾发现四周的杀气迅速退散,稍稍放松警惕,忽地浑身一震,猛然转身,黑剑在阴暗中急速刺出,戛然而止。
看着夹住黑剑的两根手指,令狐溟吾惊愕不已。
“啊,千岁!”令狐溟吾看到手指后面的脸孔,慌忙撒开握剑的手,抱拳一揖道,“下官唐突冒犯,请千岁降罪!”
琼本通双指仍夹着黑剑,斜向上一扯,化指为掌,抓住黑剑剑柄,反握在手,递给令狐溟吾,“可以给白雪碣和丰玉儒送战书了,二月二,天津桥,一决雌雄。”
令狐溟吾接剑,道:“是!”
丰玉儒和白雪碣从未想过令狐溟吾会挑战他们,更没想过令狐溟吾会突然发出挑战。
回顾过去的九年,自名剑榜评定十大名剑之后,十名以降,封天不仅拦着后起之剑,还不断向楚秋摇下战书,可谓剑中大忙人。
奇怪的是,一直未发生过十大名剑之间的比拼。
九年不曾斗剑,他们的剑是否已生锈?
仅凭表象揣测各大名剑已把剑法落下,虽然显得十分鄙薄,念浅之徒、好事之辈却寻到了不少佐证。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丁晓年比剑失利。
在丁晓年没有失利之前,不少人已经和李群玉结交,那时候的李群玉负剑而行,给人最大的印象是:公子狂浪,酒徒潇洒,那柄用蓝色麻布裹着的剑恐怕早已生锈。
李群玉的剑没有生锈,丁晓年也没有荒废剑术。
丰玉儒和白雪碣亦然。
甚至可以说,最不敢落下剑法的,正是丰、白二人。
唯一有可能让自己的剑法止步不前的,恐怕只有那个或许不存在的剑术高手——第二名剑,剑无名,冯梦人。
作为名剑榜上最神秘的剑客,冯梦人似乎游离在存在与不存在的界限之间,很少有人关心他的剑法进退。
其他九剑都没有相似的待遇,因为他们都是那么的鲜活。
丰玉儒人称文心剑,和书剑白雪碣可谓志同道合,不仅是剑术相当,亦以“文书”齐名。
丰、白剑法之精妙处各有千秋,质地却是一脉相承。
剑出儒雅,文书相鸣。
丰玉儒有绝招“文通心海”,白雪碣则有“书照古今”,互为补足。
丰、白两家因地位特殊,世代交好,丰玉儒和白雪碣的关系更是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地,共创合璧剑招“文同心,书同质”,双龙鸣世,享誉天下。
令狐溟吾的战书此时在郗有立的手里。
郗有立阅罢,淡淡道:“措辞恳切。”
丰玉儒道:“陛下,令狐溟吾此番挑战,醉翁之意不在酒。”
郗有立皱了皱眉,笑道:“果真是这样吗?朕听裴统领说,令狐溟吾已将此消息布告武林,二月二,天津桥决胜。”
白雪碣道:“陛下,令狐溟吾得琼本通之助,功力大进,短短数月,独臂剑威震江湖,臣无必胜把握。臣与丰侍郎的首要职责是在外护卫,与裴统领互为照应,万不可有失。令狐溟吾措辞恳切,不似其风格。公平比剑,生死难免。琼本通岂不知侍郎与臣双剑合璧威力难测,借比剑各个击破,或是他本来目的。”
郗有立沉吟片刻,道:“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去做,朕要的,不是面子。”
净云司。
柳一凤站在琼本通身前三步开外,面容并不舒展。
“一凤,不必多虑。”琼本通轻轻笑道,“他做不到,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必须做到。至于丰白二人有什么选择,那是他们的事。”
琼本通绸缪多时,已有十分把握,“令狐溟吾只能走下去。”
柳一凤道:“是。”
琼本通又道:“从一开始,咱家就没抱着侥幸,岳君山不是省油的灯,咱们怎能不多加几把火。”
柳一凤道:“千岁,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同时除掉丰玉儒和白雪碣吗?”
“有,但时机未到。”琼本通微微摇了摇头,“今日之机,行今日之事。咱家如今这招是个连环招,第一招叫请君入瓮,请是既成事实,他们来不来没有关系,咱们现在要关心第二招。”
柳一凤顺着琼本通卖的关子发问,“第二招?”
琼本通道:“不错,第二招,顺水推舟。”
天津桥。
武林人士云集。
二月二,龙抬头;食龙鳞,今朝受。
令狐溟吾独臂仗剑,钉立桥心,闭眼静候。
在午时之前击败白雪碣,午后再战丰玉儒。
布告一出,武林哗然。
不可否认,越是目中无人就越能招人眼球。
人,总是喜欢犯贱的。
爱的恨的,莫名聚拢。
令狐溟吾的本意显然不是要招人眼球,不然他就该睁开眼睛看看,此时此刻究竟有多少目光聚集在他那张冷酷的脸上。
早在数日前,就有不少武林人士对令狐溟吾的狂妄进行抨击,认为他“小子猖狂”,却不得不承认,在失去一条臂膀之后仍能狂妄如斯,的确让人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森寒之意。
当这股森寒之意悄然弥漫开来之后,有人就说:“这是你死我活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好事之言,却引发了不小的震荡。
“你死我活好啊,都多少年了,十大名剑早就该有新的排名了!”有人附和鼓噪,“皇帝还轮流做呢!”
“说得对!”众人拍手叫好。
一人又道:“只是可惜了。”
有人不解,“可惜?”
一人道:“不错,可惜。有个人拼搏了半生,偏偏在这关头被刺瞎了眼。”
有人道:“刺瞎了眼?你说的是封……”
“不错,现在该换称呼了。”一人道。
“哈哈哈,是啊,要换称呼。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哼,一个糟老头子,天天缠着美人剑比试,都不要脸了,还封天,我呸!”有人快活地骂道。
天津桥两头挤满了人,忽然间,在一侧桥头,人群开始骚动。
令狐溟吾察觉到两股强劲的剑意,猛地睁开眼睛。
“他们不打算公平一战!”令狐溟吾心念一动,快速思考。
“咱家会让白雪碣只身赴战,必须置他于死地。”令狐溟吾想起琼本通的“预判”,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但此时此刻,他知道不能多想,迅速冷静,极力调整气息。
白雪碣和丰玉儒携手出战,猛然间察觉到令狐溟吾的气息在急剧变化,不由得一奇。
白雪碣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看了看丰玉儒。
丰玉儒会意,微微地摇了摇头。
两人齐步上桥,一步一步逼近。
人群更为剧烈地骚动起来。
“哎,他们怎么一起上去了?都不要脸了吗?”
“谁知道啊。”
“别吵了!慢慢看,有好戏!”
令狐溟吾终于先开口,“白门主,丰侍郎,就算你俩联手,在下未必会输。”
白雪碣摇了摇头,笑道:“令狐法曹,你赢了。”
“嗯!你说什么!”令狐溟吾知道白雪碣的言外之意,错愕不信。
白雪碣笑道:“白某多年闲居在第八名剑的位次上,坐得太久啦,早已不是当年的书剑白雪碣,今日自忖毫无取胜之机,白某在此拱手认输!”
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令狐溟吾想不通,甚至已控制不住情绪。
白雪碣很清楚自己在心理上已占据优势,戮力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不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开弓没有回头箭。
说了认输,就是认输。
令狐溟吾意识到这层,反而更加混乱。
丰玉儒同样拱手认输,道:“令狐法曹,你已经是第七名剑,回去吧。”
人群躁动。
“那没得玩啦?”
“留点耐心看下去罢。”
令狐溟吾呼吸急促,几近于低吼——他们这是在羞辱我吗?
拱手认输是一种策略,丰玉儒心知策略大于面子,若令狐溟吾暴起纠缠,他与白雪碣必须联手制敌,而且不能教人觉得他们是以多欺少。
不得不说,此时的情势绝非认输前之情势,彼时宜后发先至,此时须先发制人。
丰玉儒道:“令狐法曹,白门主与丰某已拱手认输,如若再生事端,便不是比剑,而是自保了。”
令狐溟吾听得出丰玉儒的弦外之音,努力分析,猛然大悟,惊心道:“琼本通那老阉驴故意误导我,是为了让我相信只有白雪碣前来应战,等丰白二人同时现身,突兀之下,我难免会出现瞬时的慌乱,失了一先。此时此刻,白雪碣若以为有机可乘而盲动,便跳入了琼本通的盘算中。”
“好阴险的招数!”令狐溟吾郁愤之余,想通的不止是一项,暗暗又道,“琼老贼必然想过丰白二人有可能拱手认输,我若混乱,纠缠不休,便遂了他的歹心!”
“不管是借我的愚蠢斩杀丰白,或者我被丰白杀死,他都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仅仅是他手中一颗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令狐溟吾想的透彻,心知此时此刻需要考虑现实的问题,“琼老贼的目的是剪除丰白二人,亦是给我的任务。我要装疯卖傻,当真出手吗?”
令狐溟吾冷静思考,“琼老贼难道没有考虑过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狂乱吗?若是这样,等着我的下一步棋,又是什么?”
思及此,令狐溟吾突然想起进京不久的时候。
琼本通对他说:“丰玉儒和白雪碣将会死在你的剑下。此后,你可自己安排,可以挑战天下名剑,也可以找李群玉报仇。”
“天下名剑?”令狐溟吾略略沉吟,恍然大悟,几乎叫出声来,“岳君山!”
跨过了丰玉儒,天下名剑还有几?
令狐溟吾终于知道他不可能随心所欲,痛苦道:“苕,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如愿。”
令狐溟吾恢复平静,立于桥心,冷冷道:“两位享誉江湖十数载,今日能拱手认输,不战而退,承认自己技不如人,需要莫大的勇气,敝人绝非咄咄逼人之辈,请吧。”
丰玉儒和白雪碣对视一眼,携手离开。
“老贼会让我什么时候去挑战岳君山呢?”令狐溟吾仍立于桥心,所思所想,是至少要摸到一根弦,然后奏响它。
“众位,丰玉儒和白雪碣不战而退,了无趣味,敝人胜之亦不快。”令狐溟吾觉得是时候说些话了,不然人群会迅速退散,就像一个潮头升起降落,想留住时已来不及,“敝人下一个挑战之人——乃是慕文君子剑,岳君山!”
“岳君山?”人群有点懵逼,“岳君山?我没听错吧?他说的是岳君山?”
有人又道:“对啊,没搞错吧?那孟西野呢?”
令狐溟吾知道琼本通不会等太久,挑战孟西野完全不在计划之内,胜或败都不可能对局势有影响。
公开挑战岳君山,是最好的选择。
令狐溟吾聪明就聪明在他没有公开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
这个时间,令狐溟吾希望琼本通来告诉他。
丰玉儒和白雪碣不战而退的消息传到净云司,琼本通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时隔不久,又有新的消息传到。
“很好。”琼本通平静道,“让他进来。”
令狐溟吾汇报战果,显得十分疑惑,道:“千岁,怎会如此?”
琼本通道:“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令狐溟吾道:“是,千岁。”
琼本通道:“你宣称接下来要挑战岳君山,是吗?”
“是。”令狐溟吾连忙请罪道,“下官自作主张,请千岁降罪!”
“自作主张确实不好。”琼本通声音低沉,“咱家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太聪明会误事。”
令狐溟吾诚惶诚恐,不敢应声。
“你这次却做得很好。”琼本通轻描淡写道,“当初咱家要你杀掉丰玉儒和白雪碣,他们不战而退,你的任务就不算完成。纵然你不宣称出去,咱家也会让你继续挑战岳君山。”
琼本通负手踱步,志得意满,继续说道:“你做得好,在于及时宣称出去,那些没有得到满足的蝼蚁会越聚越多。”顿了一下,又道:“咱家需要这些蝼蚁。”
令狐溟吾想听到具体的时间。
琼本通没有让令狐溟吾等的太久,悠悠道:“两个月,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谷雨二候,四月初一,鸣鸠拂其羽,独臂撼君山。”
说完,琼本通拍拍手,很快便有一人抱上厚厚的一叠纸。
“图纸上画的是华山剑法。”琼本通命道,“你拿回去,研制出一套破解华山剑法的剑法。”
令狐溟吾在听到“两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此时犹未回神。
“是嫌咱家给的时间太多了吗?”琼本通淡淡吐出一语,在令狐溟吾身体里如是霹雳炸响。
令狐溟吾几乎是机械地张嘴,高声回道:“千岁,两个月,下官能办到!”
琼本通甩甩手,“好,下去吧。”
离开净云司,令狐溟吾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令狐府的,更不清楚自己又是怎么走进深院的。
“溟吾。”凌苕的声音似从天外飘来。
“苕!”令狐溟吾猛然应声,有那么一会,他甚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就像从大梦中睡醒的人,看着周遭的一切,以为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因而产生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出于对死亡的惧怕,因为这种恐惧不会让人瞳孔收缩,而是因为无所依托,让人的眼神变得泛散、空洞。
“溟吾,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这样失神落魄。”凌苕从树影中走出来,走到令狐溟吾跟前,“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令狐溟吾发现手中没有了图卷,“啊”了一声,手足无措的姿态表露无遗,“图卷呢!千岁交给我的图卷在哪里?”
凌苕握住令狐溟吾的手,“溟吾,图卷在谭春手里。”
轻轻一语,看似一切皆在掌握。
事实上,凌苕并没有看见失魂落魄的令狐溟吾把图卷扔给了谭春,她仅仅是相信令狐溟吾会那样做。
凌苕绝不相信令狐溟吾会失神到把图卷遗失。
令狐溟吾转身奔出深院,从谭春手里要回了图卷。
回到深院,令狐溟吾却把图卷扔在地上。
凌苕不动声色,俯身欲将图卷拾起。
“别动!”令狐溟吾喝住凌苕。
凌苕没有继续俯下身去,而是挺直身子,看着令狐溟吾。
令狐溟吾的脸色十分难看。
凌苕知道图卷会跟下一步的行动有关,所以不必去看图卷的内容是什么,只要问令狐溟吾接到的命令就可以了。
“四月初一,挑战岳君山。”令狐溟吾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没有底气。
凌苕大概明白了,“这么短的时间?”
令狐溟吾哼了一声,不甘道:“我做得到!”
凌苕摇摇头,轻轻道:“溟吾,你应该清楚,丰玉儒和孟西野之间的差距便已十分明显。”
令狐溟吾目光斜向下射了地上的图卷一眼,怒中含悲道:“所以琼本通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画着华山剑法的图纸。”
凌苕顺着令狐溟吾的情绪道:“这样是最好的,但你觉得这样即使胜了也不光彩,对吗?”
令狐溟吾没有作声,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明显在说:是。
凌苕笑了笑,宽慰道:“溟吾,要做天下第一就要不择手段,原则是弱者的桎梏,强者的把戏。”
令狐溟吾看着凌苕,毕竟扭开了头,并且把眼睛闭上。
凌苕能揣测到令狐溟吾的意思,在自己的夫君眼中,自己毕竟不是局中人,有些话说得过于轻巧了。
令狐溟吾想跟凌苕说:“你没有感受过在琼本通跟前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的压力。”
但他没有说。
因为于事无补。
“琼本通让你感觉到压力,是因为你怕死。”凌苕不温不热的话像是晴空巨雷骤然炸响,直教令狐溟吾浑身一震,吃惊地看着贱内。
凌苕踱出数步,继续道:“你怕死,是因为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你一定在想,我没见过琼本通,不知道他的恐怖,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轻薄为言。”
令狐溟吾说不出话。
凌苕的武学悟性确实远不及令狐溟吾,看人看事的眼光却似乎比令狐溟吾毒辣得多。
“溟吾,我的价值在你的身上,我不怕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不怕死。”凌苕把话说到这里,腔调已有些哀切了。
令狐溟吾一直在蠕动着双唇,最后只是叹了一声。
此后时日,在令狐府深院,只能看见一个独臂剑客在一名眼神阴郁的女子的陪伴下,对着一幅幅画着华山剑法的图纸——寂寞地舞动长剑。
破风声从深院直传到外堂,寂寞亦随之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