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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帘动、碎影舞斜阳。
遥知新妆了,问甚时说与,寄将秦镜,偷换韩香?”
○
他是绝世的风流公子,在乌烟瘴气之中,一袭雪衣,似仙人下凡。
一步,两步,三步……
赌场老板走路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我来赌钱。”
雪衣人嘴角微抿,亮出一吊钱。
赌徒们被雪衣人的气势所慑,不敢乱动,却都盯着雪衣人手里的那一吊钱,仿佛谁看得最投入,稍后时分,那一吊钱便会跑进谁的囊中。
雪衣人忽又道:“可惜我只有一吊钱。”
“够!够!”赌场老板向来不喜高调的人客,若是来赌钱的,极有可能是赌技了得专门来砸场子的,若不是来赌钱的,那只能是砸场子的了,纵然应付过去,这一日的流水必然急转直下。赌场老板圆滑世故,即时出面,呵呵笑道。
雪衣人伸手一指,“我要进里面去。”
里面啊?赌场老板有些为难,“里面”是“贵宾室”,钱绝非“门票”。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赌场老板谨慎道。
雪衣人微抿笑意,道:“不才,岳阳方云梦。”
赌场老板“哦”了一声,打量少刻,道:“方公子,里面百吊起注。”
熟客们晓得老板是拿话搪塞方云梦,好让方云梦知难而退,当下都不出声,只静静地看戏。
方云梦轻轻一笑,道:“好说了,咱们赌大小,一换二,二换四,四换八,八换十,直至百注,若不是一气呵成,在下陪老板十斤足金!”
“喔!!!”赌徒们欢呼雷动,振聋发聩。
豪赌,总是能让人血气贲张。
赌场老板有些生气,空口无凭,这般扯下去还做什么生意?
但方云梦浑身贵气逼人,不像是在说大话。
赌场老板没办法,尴尬地笑了笑,道:“敝人做的是小本生意,方公子纵然富可敌国,敝人一对抓瞎的招子也瞧不见呐。”
方云梦拱手跟众赌徒道:“不瞒各位,小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不如这样,各位齐来投注,小弟赢了,每人只收一吊钱,小弟输了,便陪诸位各一百吊钱,如何?”
赌徒们眼界小,更看重眼前利益,悉数心动,舔着嘴唇议论,取舍不定。
赌场老板被弄得下不了台,一脸晦气,上前拦阻道:“方公子,这里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人,一人一百,便是一万啦!”
方云梦高声道:“掷出豹子,我赢,反之,我输。”
“我跟你赌!”一个浓眉大目的汉子撞了上来道,“我就不信你还能输了就溜!”
这大眼汉子赌到现在是个赢家,手里有三吊十文钱。
很快又凑了二十几个赌徒过来。
声称掷出豹子才算赢,无异于跑到街上大喊:“快来看看哦,本傻子要撒钱啦!”然后当真向大街撒了如雨一般的铜板!
所有人都愿意赌一把,却不是所有人都足有一吊钱的。
于是乎,有的人借了散钱,凑够一吊,有的人本就负债累累,免不了再又赊欠一吊来,欲一搏翻身。更多的人看起来像是愿意赌一把的,却不够气势,只能站着瞧瞧热闹。
有赌徒贪心,问道:“方公子,我下三注,赢了能收三百注的钱吗?”
方云梦笑道:“这位大哥阔气,不过大赌伤身哦。”
那人道:“区区文钱,算甚大赌?来吧!”
方云梦卷起袖子,一脚踏在赌桌上,弃了那碧影仙尘,握紧骰盅,高声呼喝道:“小弟今日怕是要给众位大哥贡献点愉快了!”
众赌徒哈哈大笑,都道:“好说了!”
赌场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挤到方云梦身旁,用右掌撑着赌桌,阻止方云梦摇骰子,“方公子,你这一掷便是五六千之数,你如何证明你当真拿得出来?”
眼看赌场老板歪着脑袋做出一副对峙的态势,参赌的赌徒们不耐,七口八舌地道:“大老板,人家敢做必定敢当,你甭操心!他若是耍诈,又或者输不起,我等有法子与他计较,不劳您费心呐!”
方云梦由赌场老板领着,进到里面去。
赌场老板向里面的人介绍方云梦,一并宣扬了方云梦在外面的光辉事迹。
里面的人都是赌场的熟客。
不同于外面的人,这些人身边都有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侍坐。
赌场老板的话,在座的人都听进去了。
简而言之,来者不善。
坐在牌桌正北位置的人姓李,名唤李成畴,整日游戏作乐、逍遥自在。
很少人能够做到如此。
李成畴却是轻而易举,因为他是安乐侯。
方云梦似乎并不识得眼前这个侯,所以并不介意直视。
李成畴除了爵位,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出色之处。
如果非要给他一些光彩,那便是此时此刻,他身边的女子是最美的。
方云梦却过去将那名女子拉走,环抱在侧,看着李成畴,姿态十分挑衅,笑道:“我喜欢把我喜欢的人和我不喜欢的人分开。”
李成畴甚至没有从位子上跳起来,只是挺直身子,看着方云梦炯炯有神的双眼,把目光撇了开去。
“你不是来赌钱的?”李成畴没好气道。
“当然要赌。”方云梦搂着最美的女子,坐到正南方向的位子上,笑吟吟道,“还是赌大小。”
其他人觉得一个人不会永远倒霉,都跟着方云梦押注。
李成畴把方云梦借来的钱全部赢走,甚至连方云梦本来的那一吊钱也不放过。
方云梦笑道:“侯爷,我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总是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李成畴气哼哼道:“你把阿环还来,我可以不计较。”
方云梦摇了摇右手食指,“不行,阿环我要定了。”
李成畴奇道:“你要阿环做什么?”
方云梦笑道:“做爱做的事。侯爷,借我一吊钱,明日还你。”
李成畴借了方云梦一吊钱。
一吊钱,足够方云梦买一壶春,和阿环同游暮色京师了。
阿环和方云梦从后门离开,发现外面已下着雨。
蒙蒙细雨。
“早上还好好的。”阿环愁道。
方云梦低眉瞧了瞧阿环微红的脸蛋,柔声笑道:“现在不好么?”
两人来到洛阳城东。
铜驼陌。
桃花红,李花清。
洛阳城东历来广植桃李,每至花期,高楼瓦屋之间,红绿相映,桃花艳,李花香,柳丝随风展,黄鸟啼春烟,云来倒行影,燕剪碧玉波。
看到李花,方云梦不由得便想到李群玉和花惊落。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阿环吟咏的是初唐刘希夷的《白头吟》,又名《有所思》,看来是触景生情了。
方云梦道:“好诗。”
阿环怅惘道:“公子啊,牡丹仙子有朝请郎为她不惜一切,环儿当真羡慕。”
“花相似,人不同。”方云梦笑吟吟的,反而更显得寡情冷酷,“一勺微雨酒,一勺春光酌,公子佳人闲池阁,不信东风恶。”
阿环倚着方云梦。小阁楼上,静听春雨。
娓娓诉说。
“公子,你会记得我也有名字吗?”
“不会。”
阿环闻言一动,凝视方云梦,眼神充满不知的迷离、感伤,嘴角却带着笑。
方云梦将佳人重新搂入怀里,笑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意离开我。”
阿环不姓阿,而姓韩,小字时环。
方云梦悠悠道:“今晚,咱们要在阁楼上过一夜。”
韩时环呢声应道:“是。”
“东风归来,见碧草而知春。荡漾惚恍,何垂杨旖旎之愁人。天光青而妍和,海气绿而芳新。野彩翠兮芊绵,云飘摇而相鲜。演漾兮夤缘,窥青苔之生泉。缥缈兮翩绵,见游丝之萦烟。魂与此兮俱断,对风光兮凄然。若乃陇水秦声,江猿巴吟。明妃玉塞,楚客枫林。试登高而望远,痛切骨而伤心。春心荡兮始波,春愁乱兮如雪。兼万情之悲欢,兹一感于芳节。若有一人起思兮湘水滨,隔云霓而见无因。洒别泪于尺波,寄东流于情亲。若使春光可揽而花成兮,吾欲赠天涯之佳人。”
此是李白的《愁阳春赋》。
现在却下着雨。
韩时环也不在天涯,却近在臂弯。
“公子,你不喜欢这场雨吗?”韩时环忐忑道。
方云梦笑道:“有阿环的地方,不论是晴是雨,我都喜欢。”
韩时环问道:“公子既然喜欢这雨,为何却吟咏阳春之赋,不怕这雨生愁么?”
“正是因为怕这雨生愁,所以要给她阳光。”方云梦笑容依旧。
韩时环不论在何时、何地,都说不过方云梦。
“阿环,你起一句诗。”方云梦忽又刁难。
韩时环如临大敌,急道:“公子……我……”
“不许拒绝。”方云梦叩了叩韩时环的脑门。
韩时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嗫嚅道:“洞……洞庭野草生豆蔻,生豆蔻,那个……”
“细雨阁楼暗香扣。”方云梦接上一句,直视着韩时环,温温一笑,半是揶揄道,“可怜环儿愁风雨,风雨并怜玲珑瘦。”
韩时环知道方云梦入洛不是为了和她耳鬓厮磨的,但即使如此,她也很高兴。
所有人都爱慕此时此刻抱着她听雨的公子,却唯有她能在此时此刻拥有公子暂时的温存。
最近进入洛阳的武林人士多如牛毛。
在外面的百十个赌徒中就有不少武林中人。
方云梦听说丰玉儒和白雪碣不战而屈,十分好奇,打听之下,竟然听到几种完全不同的说法。
这其中又有两种说法最值得揣摸。
一种说法是,丰玉儒和白雪碣拱手认输后,郗有立得知消息,立即召见俩人,大骂一通。丰府和白门世家两大世族身负护卫皇家之责,可谓皇家颜面,拱手认输,实在不堪,被骂也是理所当然。
另一种说法刚好相反,说的是丰玉儒和白雪碣接到挑战后即面见今上,今上对此事的态度却不明朗,似是有意避开决断。
方云梦问道:“阿环,你觉得哪一种说法更可靠?”
韩时环在方云梦的怀里摇摇头,回道:“不论哪一种,丰白俩人都已拱手认输。现在最重要的是,令狐溟吾已经向岳君山下了战书。岳君山反客为主,广邀天下豪杰上华山观战。”
“我带你去看戏。”方云梦干脆道。
“真的?”韩时环忽地从方云梦怀抱里抽身,眼神灼热,很快又黯淡下来,“公子,我会拖你的后腿,坏了好事。”
方云梦搂住韩时环,笑道:“我说了,不要随意离开我,会着凉。”
韩时环眼眶湿润,把头埋在公子怀里,默然不语。
方云梦轻轻笑着,在韩时环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已极,淡淡道:“你啊,当真觉得你拖后腿的本事比本公子看好戏的本事更高明么?”
韩时环被吻了一下,情不自禁,用力搂紧方云梦,似怕方云梦会飞走,喃喃道:“公子,公子,你要环儿死,你要环儿死。”
方云梦乐得不行,打趣道:“福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