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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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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西丘陵多,群山环绕,交通闭塞,物资交易往往是在圩日完成的。
  三天赶一圩,也叫趁圩。
  每逢圩日就要起个大早,做好饭,把家里鸡鸭喂了,再背上藤篓,再高高兴兴出门。一路见到人,停下来寒暄几句:“吃早没?去趁圩喽!”
  有时母亲会担着家养的鸡鸭去卖,有时带上家里种的瓜菜,和蛇皮袋、秤砣放在竹篓,我在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
  新圩公社没多大。
  青石板潦草铺就的两条街,呈倒T型,周边零星并列着豆腐铺、五金铺、卖干货米糠的杂货铺,没几分钟就走完了。
  一条街卖米卖果卖菜籽杂货。
  卖浸在木盆的狗豆、酸笋和酸菜,各种瓜,矮瓜、冬瓜、南瓜、苦瓜、石瓜、香瓜、石灰瓜;青菜,芥菜、空心菜、芥蓝、苦麦菜、椰菜、玻璃生、春菜、卷心菜、枸杞菜和七里香;各种豆,荷兰豆、蛾眉豆、四季豆、豆角。
  连同花生黄豆绿豆红豆芸豆黑豆,豆子和鸡、鸡蛋们呆在一起。
  鸡在簟箩里,卖的多是母鸡。
  花的黄的,羽毛浓密有光泽,脸是朱殷红,冠是鹤顶红,只只精神。
  鸡卧在稻草里,主人抚摸着羽毛,人鸡安详。有人来看,鸡和人一齐仰望,眼神清澈无辜。
  它们旁边就是咸菜。
  摊在竹篮里,底下垫禾杆,竹篮周围一片醇香。咸萝卜、大头菜、梅香,都是极香的,洗一下就能吃。
  另一条街卖锅碗瓢盆柴,卖手艺活。
  篾匠编的结实簟箩、鱼鳅篓、谷筛米筛、草席竹席,又有柴,一担担的,捆得齐整。也有木炭,生了孩子要用木炭烤尿片。糠摆在柴和炭旁边,有粗有细,细的是细糠,粗的就是粗糠。
  干手艺的一般蜗居在街尾略偏的位置。
  补锅佬拿着火钳剪掉锅底坏了的部分,换个新的底接上。
  旁边一个人乖乖坐在竹椅上,剃头匠拿了推子,从后往前呜呜推,平整光溜,一气呵成,剪完了一个个像同一寸头版型的劳改犯。
  还有阉鸡佬阉猪佬,他们在几个公社都是远近驰名的人物。
  挨着集市有肉、有粉摊,还有外地小贩临时支起的摊子,卖些从县城运过来的新奇玩意儿。
  我们不习惯给街冠名。
  因为它实在小到禁不起一个大名,我们喜欢用街头、街尾、街肚子来定位。
  到了街肚,母亲就停下,放下背篓,见到熟人打声招呼,问这里有没有人,对方回答没有,就在地上铺一层蛇皮袋,开始卖菜卖蛋卖鸡鸭。
  一赶上圩日,我就会央求母亲给我点零花钱,讨来两毛五毛,兴冲冲绕着两条街逛上一圈。
  街上的人乌泱泱的,如同势不可挡的蚁群,两侧是等待被吞噬的食物。
  绞麻绳的老人,挎着番石榴来卖的,种菜的、发豆芽的、卖酸嘢的、卖菊花茶王老吉的、卖糖粥的、杂货铺卖鼓油的、做木桶木凳的、做竹器的、用嘴扯断线的车衣佬······
  我没什么欲望,除了吃。
  那时没有点心小吃的概念。
  用糯米饴糖做的糯叽叽食物也属于早餐。
  有专门手艺的妇娘会挑着个深竹篓,里头摆着沙瓮助,或是白糍助、木薯饼,黑仔他娘做的红薯糖也归于此类。
  她们很有行业道德,市场那么小,一个人只做一种,绝不抢别家生意。
  助是糕的方言。
  沙瓮助是糯米粉和着黄糖做的,之所以有“沙”,其实是糕点外蒙上一层白白的炒豆沙。白糍助则是炊熟的糯米粉皮裹着一团黄豆糖沙。
  木薯饼是现烤的。
  火盆上搁着一个大铁锅,放满半锅油,锅边架着块金属网,并列着刚炸好的新鲜木薯饼。要是没了,立刻从旁边的白铁桶用竹筷夹几块胚子扔下锅。
  当时价格一角两个。
  不过早餐光吃个饼,对大人来说是不够的。
  所以木薯饼这类的小吃旁,往往挨着卖粥的。卖粥的门面大,地上架好三四台木桌,桌旁摆上矮凳,再拎着几个铁桶,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粥或粥糊。
  有芭蕉木芯剁碎煮的粥糊,三分钱一碗,没油没盐。
  更多的是卖白粥的,搭上酸嘢吃。
  酸嘢类似于开胃小菜,一个个瓦钵挨着,有酸通心菜梗、酸芋苗、酸瓜皮、酸糟辣椒,酸糟仔姜,酸糟刀豆、酸糟莴笋、酸糟蒜头,想吃哪种就拿勺子倒进碗里。
  敢挑酸嘢上街卖的,都有独家秘方。
  手艺好的人发酵出来的槽越腌制越香,不会有股酒味。
  不是人人都能酵得一手好槽,需要反复探索酒曲和米饭的配比,失败了再重做。
  吃助太甜,喝粥太寡淡,嗦粉最合我口味。
  粉有好几种,有湿粉冷粉干捞粉。
  冷粉就是馅卷。
  卖馅卷的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伯,他面前放一个圆盘大的竹编箩筐,底下一层纱布,整齐排着一条条油光锃亮的馅卷,馅卷上面盖一层纱布。
  馅是用木耳、韭菜、炸豆腐切碎炒熟,裹着层纯米浆做的薄粉皮,一口咬下去,米香和咸香在口腔翻滚混合,有时香油从嘴角窜出来,赶紧狼吞虎咽吃下去,反而被噎到。
  那时一角钱能得三条馅卷。
  街头多粉店。
  牌匾写的都是自家老板的名字和招牌粉名,什么陈记云吞、廖哥生料粉、肥婆卷筒粉,各家粉都是从旁边菜行进的货,区别在于汤底和手艺。
  粉店门口摆着两个大铁镬。
  一个煮高汤,一个开水煮粉。
  汤用大棒骨熬了整整一昼夜,又浓又白,肉是丝毫不见的。
  粉有米粉河粉,一种细,有嚼劲,一种扁平,粗而软。
  粉放开水里正烫着,一个白瓷碗拿出来,放上油盐酱,加上脆皮、炒黄豆和切得细细的酸菜,粉烫熟了放入,再舀一勺高汤,葱花往碗里一撒,上粉。
  有人要吃干捞粉。
  那也简易。
  米粉开水一过,拌上油生葱酱油,加上一小羹炒黄豆,筷子搅几搅,入嘴溜溜地滑。
  进店客人络绎不绝。
  粉店老板手起粉落,像木偶戏中被绳拉扯住的木偶,一片锅瓢碗叮当起伏声,炒黄豆碰到米粉,是无声的,葱花落在汤里,也沉默,瞧着却有声有色地热闹。
  色算得上缤纷。
  村民嗦粉恰似他们的审美,绝不清汤寡味。
  白的黄的绿的红的,一齐搁在碗里,红的是红油,暗黄的是酸菜,白的粉,绿的葱,色香味俱全。
  吃完早餐,趁圩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我们结拜三兄弟才不会乖乖守在菜行,而是去土地公庙背后的坟地探险。
  这土地公很受我们爱戴。
  因为他显过灵,打倒过鬼子,对抗日做出了非比寻常的贡献,因此香火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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