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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五零后旧忆:人间无事 / 5 驱赶河童

5 驱赶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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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在厨房,正准备起火烧柴,听见秀姑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便赶紧划了火柴,撕下一块旧报纸,揉皱,点燃后伸入灶炉,匆匆吹了一阵,见火起了,就贴在窗户上听。
  秀姑声音低低的,和母亲肩并肩坐在矮凳上,边摘菜边叨磕。
  “今次姚婶可就阴功啰。”秀姑拖着长音,音调有股悲天悯人的凄凉,“她们家思东不知怎么在那条河落的水,正巧有个赶牛的路过,这才被捞上来。”
  我还在暗自琢磨姚婶的儿子是哪个,听到思东,我就懂了。
  新圩有十几个姓,出了圩,沿着一条水泥路分成枝丫,我们何姓就在其中一根枝丫上。这根枝丫同宗同源,共同拜着一个家族祠堂,修族谱、论辈分、取姓名,都是有讲究的。
  我和姚婶的老二同属于“思”字辈。
  像我大哥比我大了十岁,他就是“子”字辈了。
  这个何思东,和我同龄,可我却不屑与他玩。
  我们给他的外号叫“癞皮狗”。
  因为他身上长有一片又一片的紫色疙瘩,背上腿上都有,还会流脓。我们有时路过祠堂,常常看见他姐姐给他用草药洗澡,旁边放着一个白铁桶,里面泡着煮过的药草。
  药汤泥黄泥黄的,上面零星飘着枯萎的茎叶,看上去像水田里的泥水,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据说他那些疙瘩呈紫色,是药汤泡过的结果。
  但这并不能消除我们小孩对这种未知疾病的恐惧,害怕一沾上他的皮肤,就会变异成另一只癞皮狗。
  况且他性格并不活泼,我们方言叫“很薯”。
  和红薯一样傻的意思。
  每次见他,他总是孤零零蹲在河边,盯着水里的鱼,又阔又脏的开裆裤大敞,露出两个黄澄澄的屁|股蛋。我们见了,就会欢泼地在他背后大喊:“癞皮狗的鸟露出来啦!癞皮狗的鸟露出来啦!”
  等他慢吞吞地回头,我们早跑得一溜烟不见影了。
  总之,癞皮狗并不讨我们小孩喜欢。
  现下他遭了难,我却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比我有胆,敢去挑战牛背山那条河?
  关于那条河找替身的故事,在我们小孩心中并不觉得可怕,更像是闯关游戏的最高级别,那条河是我们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
  癞皮狗竟比我们英勇!
  我心里对他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
  耳边继续吹来秀姑的话:“人是救回来了,但每天晚上发低烧,到了鸡叫才慢慢退。昨日去了圩上的防疫站,打了几针,也没查出什么毛病,这烧就是没好。”
  母亲声音压得更低,“讲不定是魂落在那儿了,要烧纸才行。”
  “纸也烧过了,还不是没效果。现下她家愁得很。”秀姑叹了一口气。
  “看来得找个真先生,问问咋回事。”
  母亲摘完了她脚下的那一箩空心菜,又捡起秀姑那筐红薯叶,帮她撕红薯叶茎上的那层薄膜。
  “该找就趁早。万一你家老三······”
  秀姑突然不说话了。
  这时偏偏灶台上煮碗的锅咕隆咕隆响了起来,我忙把锅盖打开,她们后面说的话我就听不见了。
  等我忙完,只听见秀姑屁|股离了矮凳,母亲重重地叹了一声。
  也许秀姑那番话又再一次提醒母亲我即将面临的劫数,又或许身为母亲的同病相怜,母亲四处打听,总算找到了个阴阳先生。
  那阵子姚婶、秀姑和母亲三个女人成天串来串去,从她们七零八落的语句中,我大概得知她们在拼凑请阴阳先生的份子钱。
  姚婶只是个妇人家,姚叔在县城打工,下面要养四个娃,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母亲为此焦头烂额,关在房间里和父亲商量。兴许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母亲插手这件事,母亲声音便大了些,吼了一句:“你能打包票老三不会遇上这种事?”
  后面房间就没声音了。
  又托关系找了供销社的人批了条子。
  最后搞到了一包火柴,十斤煤油,两斤黄糖,这些当时都是按计划发票购买的,有钱也要开后门才买得到。拿去送人,是十分体面的。
  那个阴阳先生住在月塘,走路要从鸡打鸣走到中午。
  三个女人走不了那么远,母亲又央着父亲向运猪队借单车。
  村里的猪养好后,会有专门的运猪队。
  运猪多是用单车,除非是往县城方向,那得用拖拉机。猪入笼后,绑上单车后架,男人们骑车一个接一个,每辆车后架着一头两百多斤重的大肥猪。
  那时村民是没钱买单车的。
  父亲借来了单车,母亲把给阴阳先生的报酬放在买菜的竹编篮子里,然后把篮子紧紧夹在腋窝下,上面盖了一层红布,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防有人打小报告。
  接着跳上车后座,去了一天,直到黄昏才回。
  回来时脸色红润,喜气洋洋。
  秀姑、姚婶也来了,见母亲的气色,也都兴高采烈地听母亲这趟出行的收获。
  三人围在井边,姚婶问:“老二发烧不退,请的先生怎么看这事?”
  “哎,先生说的真是玄。他说小东掉到水里那天,有两个水鬼在找替身。一个小的把小东拉进水里,一个老的又把他推了出去,所以小东才捡回一条命。”母亲说得十分感慨。
  “谁那么好心救了小东哇?”秀姑好奇地问母亲。
  “以前住在祠堂的那个颠佬还记得不?”
  颠佬在我们方言里是疯子的意思。
  那时村里没有管神经病的机构,只能让这些人四处游荡。
  “记得,和他有什么关系?”
  “哎呀,他年轻时好吃好喝的,后面地被分了,就颠了,儿子也离了村。哪里都不敢要他,也不让他落脚。还是何老爹说了,让他可以住我们何家祠堂。有几次我看他饿得不行,端了饭给他吃,没想到他不小心落水死了,还记得我们何家人的好。”
  何老爹是我的爷爷,那时他已经过身了。
  听了母亲这番话,姚婶和秀姑也都低头感叹。秀姑喃喃自语:“苍天的老眼还没瞎呐。”
  姚婶又问:“那小的咋回事呢?”
  “那个黑仔生的罗小米还记得么?”
  秀姑点点头。
  “都是那小子使坏!他扯住了小东的魂不放,真是人小鬼大。这次先生动真的,画了张很厉害的符咒给我,让我把小东的魂捞上来。”
  姚婶这才反应过来:“那个罗小米,莫不是被媳妇烧伤脸的那个?”
  “可不是嘛。”母亲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小米,先生说了,人死了不一定要找替身,只要阳间的亲人为他做个超生仪式,就可以脱离阴间的苦海重新投胎。他爸妈死得早,他阿婆没多久又过去了,他就只能呆在水里找替身。那个先生交代过,这些话你们千万别乱讲,就我们三个,加上老头子,四个人知道就算了。”
  母亲完全没意识到我躲在房间门缝偷听。
  等交代完毕,母亲开始分配任务。
  她用干柴棍扎了个小梯子,又从竹编篮子拿出冥币和钱纸,偷偷对姚婶和秀姑说:“今晚迟点睡。只有让他们两个早早超生,那条河才会干净,再不会发生落水这种事。”
  我想跟着母亲一起去,但想都不用想,她铁定是不让我跟过去的。我脑筋一转,跳下床,把母亲的竹编篮子偷偷抢到手,藏在我床头,到时候再用它来要挟母亲。
  村里睡得早。
  不到晚上九点,隔离邻舍都瞧不见一点灯光。
  姚婶和秀姑都到了。
  秀姑提着水火灯,姚婶手里挽着个菜篮子,身后背着奄奄一息的小东。
  母亲感到奇怪:“怎么不拿手电筒?多不方便。”
  秀姑解释说:“去那种地方要用明火,手电筒是阴火,保护不了人。”
  接着我听见母亲一声惊呼。
  “咦?我放在廊上的篮子怎么不见了?”
  秀姑说:“该不是你记错了?再找找看,篮子还能长腿不成?”
  母亲的脚步声往厨房移动去了,我暗想这正是我现身的时机,于是推开门,抓住篮子的竹柄。
  “篮子在这里。但我有个条件!”
  “要死了你!”母亲被我吓了一跳,“大半夜不睡觉干咩?你火点低,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干嘛?”
  母亲说人人身上有三把火,火烧得越旺,妖鬼不侵。可我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火点低,容易被找上门。
  我才不管。
  要是小伙伴知道我去了牛背山那条河,肯定值得在他们面前大吹一笔。
  我嘟起嘴,抓住篮子不放手,扭着身子答:
  “要去一起去。不去我就——呜哇!”
  眼见母亲伸出巴掌要往我屁|股扇过来,我假装大声哭,在寂静的黑夜中我的声音尤为响亮。
  刚一发声,秀姑赶紧拿手堵住我的嘴:“阴功啰,要是被人发现还得了。行了,让他去吧。”
  母亲无可奈何,只好让我一同跟去。
  就这样,秀姑、姚婶和我爸妈,加上我和小东,一行六个人,提着两盏水火灯,鬼鬼祟祟地走在通往牛背山的泥路上。
  为了不让我拖后腿,父亲把我架到他脖子上。
  夏夜清凉的风夹着泥土的香气吹过来,乌黑的天空闪着特别多星星,月亮也格外的圆。我不由得想,那两个被困在水里的人,今后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夜晚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牛背山山脚。
  我从父亲的背上下了地,姚婶也把背着的小东轻轻放在草坪上。母亲让父亲把小梯子插到河里,让姚婶把小东日常穿的衣服搭在小梯子上。
  姚婶从她提着的菜篮子拿出一件长袖T恤,母亲则从竹编篮子拿出一张纸,上面用墨汁圈圈画画了一些符号,把那张纸塞进T恤的兜子里。
  姚婶卷起裤腿,下了河,手扶着小梯子,低声对河水呼唤:“东东回家啦。”
  母亲也在岸上跟着喊:“小东回来哟。”
  “小东回来了。”秀姑接着母亲的声音呼唤。
  我也想跟着她们喊,但话刚到嘴边又停住了。因为我从来没叫过他小东,突然改口觉得有些不适应。
  最后改成在心里默念:癞皮狗啊癞皮狗,要是你能活着,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癞皮狗了。
  不知喊了多少次,我听见小梯子前“扑通”一声响,正想凑过去仔细看看,就听到母亲在岸上忙着叫姚婶:“快把衣服抱上来,小东的魂回来了,在衣服里面。快!”
  在母亲的催促下,姚婶抱着小梯子上的T恤往岸上跑,母亲接过衣服再往小东方向跑,秀姑接过衣服就给小东穿上。
  小东的魂已经回到身体,大家的心总算落了一半。
  母亲又吩咐父亲把小梯子、符咒和冥币纸钱拿到河边,一把火烧了。
  我走到父亲旁边,看了看熊熊燃烧的烈火,又看了看河面。我想起圩上听的那些故事,鬼受了恩,是会化形出来答谢人家的。
  但我左等右等,火快灭了,河面依旧那么平静。
  没几日,小东的烧终于退了。
  我后来没再叫他癞皮狗。
  因为他这一觉睡了足足半个月,我们给他起了个新绰号,叫“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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