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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骨碌蕃同将士们一同围着火堆喝酒,他借着酒兴,翻出随行携带的马头琴,一番拨弦调音之后,拉了一曲北荒家喻户晓的《狼山吟》。低沉婉转的琴音将在场儿郎“带回”故乡,那里没有偷营劫寨的忧虑,也没有折戟沉沙的惶恐……只有草原明媚的阳光、悠悠的白云、慵懒怯意的牛羊、打滚嬉戏的孩童、姑娘醉人的笑脸、阿父阿母慈祥的眼神……
曲终人散,骨碌蕃望着天上那弯新月,默默祝祷:“仁慈的长生天,请将这些儿郎的英灵引向天堂吧,我骨碌蕃愿永坠阿鼻地狱。”在他看来,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唯一不确定的是敌人要付出的代价。
骨碌蕃回帅帐后,趁着浓浓酒意奋笔疾书,然后召来一名亲信,将信笺递给他:“命你化妆改扮,火速离营,务必亲手将它交到世子勃勃手中。”
“是!”亲信领命而去。
骨碌蕃脱下战衣,吹灭帐灯,睡了他从军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骨碌蕃又到阵前喊话,想激弘远出城应战,然而城楼上依旧鸦雀无声。骨碌蕃见激将法不好使,也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返回帅帐,命大军休息,只在哨楼留一人轮值警戒。
骨碌蕃叫来八名将军,对他们说道:“南蛮子一直躲着,要么是想趁我军粮草不济以逸待劳,要么是在等待援军。不管如何,白天要是不打,今晚我们就兵分九股,各自为营,南下扫荡。不攻城拔寨,只杀人越货,势必要给南蛮子造成最大的创伤。”几名将军全部赞成,开始讨论部署细节。
将近晌午,韦鬼大营背后的山梁上升起滚滚狼烟。骨碌蕃知道是敌军的援兵到了,急令大军戒备。
夹脊关的城门也在此时打开,弘远带着大军冲出,只片刻功夫,两军便兵刃交接。山梁之上,闪出一支队伍,直袭骨碌蕃后军,这支队伍就是弘远留在云阳的一万疑兵。骨碌蕃从云阳撤兵后,这支军队便缓慢推进,悄悄跟在骨碌蕃的身后,直到昨夜才到交战之地。
眼下两军夹击,令骨碌蕃已无任何退路,再说他本就打算玉石俱焚,这种情形反倒令他兴奋不已,与其弹尽粮绝苟延残喘,不如轰轰烈烈酣战一场。他传出最后一道军令——全军死战。
一个时辰后,骨碌蕃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被泽山的军队压缩成一个小小的圆团。一支十多人的小队率先冲入圆团,为首的正是王凤仪,她与骨碌蕃有不共戴天之仇,誓要亲手取他首级。一番苦战下来,王凤仪眼看就要跟骨碌蕃刀兵相见,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羽箭,直穿骨碌蕃的脖颈,他最后望了一眼北方,扑通倒地。
王凤仪和几个胡兵皆是大惊,都朝骨碌蕃冲去。王凤仪枪出如龙,将几个兵卒快速击杀。她抢到骨碌蕃的尸体旁,将他脖子上的羽箭拔出扔掉,然后拔出佩剑将其首级斩下,她要用这颗头颅去祭奠父亲的英灵。当她拾起头颅的时候,看见那支扔掉的羽箭上刻着一个“伍”字,她捡起羽箭,连同骨碌蕃的头颅一起别到腰上。
随后,王凤仪跳到立着牙旗的轺车上,一枪挑断牙旗。随着牙旗倒下,这场由韦鬼挑起的侵略战争就此结束。
当晚,弘远命令火头营烹羊,大犒三军。因为新战刚过,不宜举行庆典,唯一能安慰众将士的就是一碗热腾腾的肉羹了。
弘远视察伤员之后才回军帐,亲卫端来已经热过四五遍的肉羹,他接过肉羹凑到鼻子前一闻,赞道:“真香。”自从大战开始以来,他就食不知味,此刻才真正感受到食物的香美。他习惯性地问道:“将士们都吃过了?”
“都吃过了,将军。”
弘远这才安心吃饭,正吃着,王凤仪在帐外求见。弘远连忙请她进帐,见到她便扬扬手中的饭碗,问道:“吃了没?”
王凤仪点头。
弘远瞧瞧她手中拎的木箱,心里已然明白,他指着右手边的毛毡道:“王姑娘,坐。”
王凤仪将木箱搁到地上,并没有过去坐下,而是直接说道:“将军,这是骨碌蕃的脑袋,”她手指木箱,“我想请将军举行祭典,用它告慰我父亲和牺牲的将士,还有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
弘远放下饭碗,说道:“王姑娘放心,此事必定要办,只是光骨碌蕃的脑袋还不够,你稍安勿躁,再等一两天。”
王凤仪疑惑不解,问道:“将军还在等啥呢?”
“报……”传讯兵的喊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何事?”弘远问道。
“将军,城外有一队玄武军求见。”
弘远一听,转而对王凤仪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你马上就能如愿以偿啦。”他对帐外喊道:“让他们来见我。”
“诺!”
少时,一队黑甲军士来到军帐之外,弘远早在军帐外迎接,为首的青年军士上前拜见:“玄武军左将陈姜,奉上将军令,来给弘将军送礼。”
玄武军乃是泽山帝国四大军团之一,属北部军团,黑旗黑甲,常驻平京,由上将军贺杰统领。其余三大军团分别是西部白虎军团,白旗白甲,常驻凤鸣,由上将军柯一凡统领;南部朱雀军团,赤旗赤甲,常驻雷州,由上将军黎邦统领;东部青龙军团,绿旗绿甲,常驻治丰,由上将军江义统领。除此之外,还有龙壤、神卫两地的驻军,属禁卫军系列,黄旗黄甲,受天子直调。
弘远扶住陈姜:“陈将军辛苦,来,快快进帐。”说着便引陈姜入帐。
陈姜从随行军士手中接过一只木箱,跟着弘远走进军帐。路过王凤仪时,他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因为他觉得这个军士相貌俊俏、细皮嫩肉,不似寻常士兵。
进入军帐后,陈姜看见大帐正中也放着一只木箱,大小跟自己手上的差不多,便指着问道:“弘将军,这是?”
弘远嘿嘿笑道:“陈将军不妨猜一猜。”
陈姜将手中的木箱跟地上的木箱放到一起,笑道:“他们父子算是团圆了。”
“哈,陈将军说得是,来,请坐。”弘远说着,将陈姜引到右边的首座,然后对王凤仪道:“王姑娘,你也坐。”
听弘远称俊俏军士为“王姑娘”,陈姜不禁又打量了王凤仪几眼,然后入座。王凤仪不愿挨着生人,便在左席入座。
三人坐定,弘远对陈姜说道:“陈将军,你眼前这位就是夹脊关守将王沛之女。”他手指地上的木箱,“那骨碌蕃的脑袋就是王姑娘亲手摘的。”
陈姜震惊不已,他并不在乎什么守将王沛,但一个女子竟能斩下骨碌蕃的人头,着实令他刮目相看。他对王凤仪竖起大拇指:“王姑娘真是巾帼英雄,让我这个男儿汉无地自容啊。”
王凤仪回道:“陈将军过奖了,骨碌蕃并非我杀的,我只是运气好,捡了这颗脑袋。”
陈姜哪里肯信,指着王凤仪笑道:“谦虚啊……”
王凤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
弘远见状,岔过话题:“上将军这份大礼当真及时。”话音刚落,帐外走进一队军士,手捧酒肉饭菜,于帐内案几上摆放停当。
弘远接着说道:“陈将军舟车劳顿,战场上也没有好酒好菜,还请将军将就将就,叫兄弟们也进来吃一点吧。”
陈姜笑道:“军旅之人,谁在乎这个。”他对帐外大喊:“嗨!你们几个,进来吃饭!”
帐外的十来名黑甲军士听是自己将军的声音,便齐声道:“诺!”然后有序进入帐内,寻案安静坐下。
弘远邀众人举杯共饮,说道:“刚刚,我和王姑娘商量祭典的事,我跟他说,光骨碌蕃的人头还不够,让她再等两天,没想到陈将军你就到了。”
陈姜接道:“接到虎符和调令,上将军急整八万兵马奔驰天岐山,生怕误了战时。总算在胡狗之前赶到了天岐山,在预定位置不远处遇到了他们。经过一番鏖战,将胡狗全部歼灭。”陈姜指着木箱,“骨碌勃勃的脑袋就在里面。”
听到这儿,王凤仪显得有些激动,她父亲的大仇得报了。她望向弘远,眼眶里洋溢着感激的泪花。
弘远笑道:“哎呀,上将军真是帮了弘某大忙。”
“军人保家卫国是份内事,弘将军何出此言?”陈姜道。
弘远将杯酒饮尽,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出征前跟陛下立了军令状,誓要让胡狗有来无回,若不是上将军全力以赴,我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哈……依弘将军所言,确实欠上将军一个人情呐。”陈姜倒是顺水推舟,替贺杰承了这份情。
弘远道:“请转告上将军,以后有用得着弘远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一定把将军的情意带到。”陈姜回得干净利索。
王凤仪此时举起酒杯,插道:“弘将军、陈将军,还有诸位将士,我敬大家一杯,感谢你们替家父讨回血债。”后进来的黑甲军士这才知道王凤仪是女子,个个眼睛跟坠了铅似的,盯着王凤仪上下打量,窃窃私语。
“王姑娘,我们是军人,老将军的血债自当由我们来讨。”弘远说道。
陈姜接道:“是呀,王姑娘,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反倒是你,竟敢上战场杀敌,当真令我佩服呢。”陈姜说着又竖起大拇指。
王凤仪确实想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不想又迎来陈姜一番赞美,她不好意思道:“陈将军谬赞了。”
“诶……我只是实话实说。”陈姜转而对弘远说道:“弘将军,王姑娘功劳可不小,你可要上奏陛下,给她请功啊。”
“这个自然。”弘远看向王凤仪,“王姑娘,我打算明天就举行祭典,用骨碌蕃父子的人头,告慰死难将士和百姓的在天之灵。”
王凤仪感激地看向弘远,抱拳道:“有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