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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人烟罕见的云阳山,却因四个月前一伙人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这群人先是在山顶处建了一座极大的庄园,又将山中众多溶洞贯通改造,日后供教众居住,及存放物资。
此时刚刚建成的白云山庄之内,灯火通明,宽敞的院子之中不时有三五人一队手持各样兵刃的汉子走过。庭院大堂,一位身穿黑色儒衫,气质儒雅随和的老者正襟坐余居中的太师椅之上,脸上并无表情,身上更无半分威严气势。这人正是武林中人又惧又恨的大魔头林单童,若是外人看来只道是那个私塾里教书的老儒生。林单童左右两侧站着两名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右侧少女一身素雅白裙,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柳眉之下一双清澈眸子正认真看着堂中说话之人。年纪虽小,却已有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的气质。左侧少女却是与之正好相反,一袭紫衣,圆润的鹅蛋脸上鼻梁挺拔,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林单童与堂中众人身上来回扫过。虽身形未动,却给人一种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感觉。
这二人皆是被林单童收养的孤儿,虽然名义上是师徒关系,实则情同父女。林单童并无子嗣,所以将两个少女视如己出,疼爱有加。虽然这两名少女年龄不大,在教中地位却是不低。正是这莲教的两位护教法王,白裙少女是大明王林珀雪,紫衣少女唐赛儿则是小明王。
原教中大小明王皆死于十六年前的战事。此后明王位置便一直空悬。去年八月二十二,莲教定光圣日,林单童提及此事,教中两位长老与四位门主也是看着俩少女长大的,皆未反对,其余聚会之人纵有其他意见也不敢反对,大小明王之事便就此定下。
堂上还有十余人站在两侧,正听堂中一个汉子禀报山下形势。原来由少林了空大师、武当太禅真人率领江湖各派人马昨晚便以到达云阳山北麓。了空、太禅、慕昭、清虚等人商定,分出各派长老弟子去往其他三面,将云阳山包围。只留各派掌门及少数高手于北面。南华派长老余弗阳带领青沙帮、黄亭派等去往东面;峨嵋派静云师太率领六离会、青城派等人守住西面;魔教众人若要逃走最有可能是南面,所以南面是武当太禅真人的大弟子徽清子与祁天宗祁啸风带领文竹会等帮派前去。
今日清晨云阳山已被围住,各派却并没有攻上山来。东西南三面只是派出数位轻功高手探查,遇到莲教教众便返身撤回。而各派掌门聚集的北面确实出奇的安静。
堂中众人听完汉子禀报,左侧走出一位年龄四十来岁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此人乃是莲会四门六堂中方木堂堂主段文,云阳山本是方木堂的堂口。段文挥手让禀事的汉子退下,开口道:“教主,今日各派该是在探查山中地形和上下山的路径,为上山做准备。”段文话音刚落,身旁传来声音道:“这帮子鸟人真是不知好歹,当初教主就该领着我等灭了这帮劳什子的名门正派,赵长老也不会惨死,更不会有今日之事。明日他们上山便打上一场,若他们不上山,我便下山去寻他们的不痛快。”说话之人正是净空堂堂主不净和尚。这不净和尚本名罗清,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本该是个俊美男子。只是看上去却是有些别扭,原来他不但天生不长头发,眉毛胡须也是没有。年轻时长被人耻笑假和尚,后来索性入寺受戒做了真和尚。只是罗清生性直率洒脱,是个好动的性子,又戒不掉酒肉。不久又被寺中主持赶了出来,无处可去的罗清入了莲教。教中众人见他不生毛发,头上甚是干净。又笑他不敬佛祖,被寺中除名,便叫他不净和尚。罗清也不恼,时间长了也是习惯这个称呼。
听闻不净和尚提及长老赵权之死,站于右侧首位的骨长老杨峰脸色脸色冷峻,却并未说话。身侧的肉长老花连海却没有这么好的养气功夫,出言讥讽道:“不净秃驴,大言不惭。你下山去找他们,是怕他们上山来杀你,让你等太久吗?”不净和尚回怼道:“我便是下山去送死,也比有人结义兄弟被杀,却不敢去报仇,当缩头乌龟的好。”此言一出堂中众人脸色皆变,花连海更是要向不净和尚发难,却被身旁的杨峰拉住。
莲教三位长老骨长老杨峰,肉长老花连海,血长老赵权入教后志同道合,相聊甚欢。遂焚香祭天,结为异姓兄弟。五年前,血长老赵权外出行事被峨嵋派慕昭师太击杀。花连海和杨峰本欲去往峨眉山为赵权报仇,却被教主林单童拦下。此事教中兄弟私下多有议论,亦是杨峰和花连海二人的心结。今日,不净和尚当众嘲讽,花连海怎能不怒。
林单童一拍椅子,喝到:“够了。”见众人安静下来随后道:“今日各派已至山下,你们不思团结对敌,却是惹起内讧吗?”堂中众人纷纷抱拳躬礼道:“不敢。”“好了,各派围山之事,你们有何看法?”林单童缓缓道。杨峰走出两步道:“教主,属下认为这次各派联合围攻,高手尽出,显然有备而来。从大局看此时不宜与这群江湖之人拼杀,误了大事。”林单童闻言点点头道:“那个建文小儿正与他的叔叔明争暗斗,想来不久就会逼得他那叔叔与他兵戎相见,那时我们起兵夺回属于我们莲教的东西才是大事。至于眼下这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伪君子,眼下先不必理会。待到大事得成,这些名门正派那个留那个灭不过是唾手小事。”不净和尚道:“嘿嘿,到时都灭了才好。”
林单童笑眯眯的看看不净和尚随后问道:“段堂主,这山中溶洞贯通到哪里了?”段文答:“启禀教主,以可从山庄密道进入,至半山腰处东、西两面皆有出口。山脚溶洞据离山腰溶洞距离颇远,尚未贯通。”林单童道:“一会你便叫山下的兄弟都上来吧,不必防守了。各派这次精锐尽出,人数又是我方两倍,莫叫教中兄弟白白牺牲。”“杨长老,你领混源门、纯阳门、净空堂、天水堂、闻香堂在山中的门众明早进入密道,待到明日各派上山之时,由东面突围。”“花长老,你领青虹门、净水门、方木堂、赤阳堂、罗道堂在山中的兄弟由密道向西突围。”“雪儿,赛儿你二人便随着杨长老,花长老一同突围。”
林倩雪问道:“师父那你呢,你不跟我们突围吗?”林单童道:“各派若攻上山来见山庄无人,定会分头去追。我若等在山庄,这群名门正派,定然以为有诈,不敢分兵。想来他们也奈何不得我,等你们突围后,我再行脱身”堂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杨峰先是出言劝道:“教主万不可以身犯险。教主虽然修为高深莫测,若是比试只怕那群名门正派一起上也奈何不得教主,只怕这群伪君子用些阴狠手段暗中算计教主啊!教主若执意留下,我与老花和教主一同留下。说不得还能杀那个慕昭为赵长老报仇。”此话一出,堂中顿时乱成一片。“我与两位长老一同留下,由其他三位门主带队突围。”“我与林兄弟一起留下,剩下两位门主带队突围”“我们四个都留下,由堂主带队突围”
“啪”,林单童重重将手拍在梨花木太师椅的靠背之上,太师椅应声碎裂。众人方才停下争论,转过身来看向林单童。“两位长老随我留下,东面由混源门林门主带队保护小明王突围。东面由青虹门徐门主带队保护大明王突围。我意已决,你们下去准备吧。”
次日清晨,在云阳山的四五百教众都已进入白云山庄的密道之中。整个山庄仅剩大堂之中的三人,身穿黑色儒衫的林单童,身形瘦削却罩着宽大青色衣袍的杨峰和身上五颜六色碎花衣花连海。此时三人正在大堂之中悠闲喝茶,全无大敌当前的压迫感。
昨晚静云师太、余弗阳、徽清子分别派人来禀,山中防备的魔教众人都已撤走了。了空接到消息便召集众人商议,“师兄,魔教众人撤回山中,难不成是要在山顶与我们决一死战?”了尘问道。了空面露思索之色,并未答话。南华派掌门滕于莫说道:“了尘大师,魔教潜藏十余年,便是那赵权被慕昭师太击杀也未有人出面寻仇。今日我方势重,而敌寡。魔教断然不会行鱼死网破之事。”慕昭师太见滕于莫提及自己击杀魔教长老一事,冷清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只是很快又收敛神色,道:“滕掌门说的在理,魔教鼠辈断然不会等到各派登上山顶,汇聚一处。最有可能趁我们上山之际寻一面突围。”了空说到:“慕昭师太所言正是老衲所想,我等所处北面虽只有百余人,但各派掌门高手都在,想来是魔教最不可能突围之处。东西两面各有三百人,南面是魔教最有可能突围之处,便安排了五百余人。又有几派的好手坐镇,想要突围也非易事。”
这是一个身穿皂袍,眉毛浅淡,尖嘴厚唇之人从人群中挤出,正是天峰帮的帮主曹忠义。对着众人抱拳行礼道:“了空大师,各位前辈。明日攻山之事,在下倒是有些想法。”了空:“今日大家在此集思广益,曹帮主若有计策,但讲无妨。”曹忠义道:“明日攻山,我等所在的北面可先行上山,由余长老和静云师太率领的东西两面可在半个时辰后登山。南面则由徽清子道长和祁师兄守住下山要道。魔教贼人若是来北面,先不说能否过了众位前辈这一关,纵然是侥幸逃了去,东西两面慢于我们,亦可在贼人突围后赶至北面,在我们身后再堵住贼人,那时我们返身成前后夹击之势,让贼人进退两难。魔教贼人若从东西两面逃窜,南面众人亦可到东西两面山脚堵住。”了尘点头道:“如此甚好,逼得魔教众人只得从南面突围。南面是魔教最有可能突围的方向,老衲便在南面多安排了些人手。虽不能将魔教核心尽数歼灭,拖住他们一时却不是难事,到时我们从山上奔下支援,魔教众人定插翅难逃。”清虚抚须道:“贫道早听闻天峰帮门人机制聪慧,涉猎广泛。却不想曹帮主对这兵法一事也是精通。”曹忠义尴尬一笑道:“我入帮时,帮中众人已由先师带领转入正道。家师亦教导我,心怀侠义,涉猎广泛于己于人皆是好事。兵法一道精通却是谈不上,不过是看过一些杂书,将书中内容强自记下了。”武当、峨眉、南华三派掌门派人将方才所议之事传于三面之人,并约定好上山时间,遇敌则先放响箭为信号。事以安排妥当,众人纷纷散去休息,只留几人巡查放哨。
清晨,云阳山北麓众人简单吃过干粮,便开始向山中行去。初时众人还多有防备,担心魔教贼人在这路上设有埋伏,或是布有陷阱。行了半个多时辰,却是连个人影都未看到,众人戒备之心稍减。“魔教皆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今日见我们攻来竟做了乌龟,把头缩起来了。哈哈哈哈”说话之人正是那日在少林寺大殿上发言的髯须汉子青沙帮帮主李兴望。李兴望与莲教有着血海深仇,青沙帮本是李兴望的父亲李膨创建,在浙江一带活动,以漕运粮食为业。林单同统领莲教横扫武林之时,李膨以半生创建的基业岂有拱手送人之理,拒绝投入莲教。被骨长老杨峰带人闯入家中,将李家十数人灭口。李兴望与帮中长辈外出行事,才躲过此劫。亦没想到今日能攻上云阳山报这血海深仇,适才出言嘲讽。众人闻言也是纷纷大笑以舒心中之气。
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众人已是来到云阳山顶的白云山庄之前,只见白云山庄大门敞开。从大门往里看是一个由青石板铺就得宽阔广场,往里一排高大房屋挡住视线,房屋并贴墙,东西两侧各留了丈余通道通向后方。此时那一排高大房屋房门禁闭,院中也是空无一人。众人涌入山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纷纷皱眉,孙庄主先行返回探查的消息是,魔教教主长老四门六堂的核心教徒皆在这云阳山中,足有三四百人。如今这这山庄虽大,却也藏不下这么多人啊。自己这一面上山时并未见到人影,其他三面也未发出响箭信号。难道是这山庄内有什么暗道,想到此处。了空便向众人说道:“这山庄之内定有古怪,各派分头细细搜索。”众人闻言正要分散,却听“吱呀”声从正对大门的那排房屋传来,居中高屋的房门正缓缓打开。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从还未大开的房门内传出:“了空,比起你师父觉行和尚,你这修行可是差的远呢。身为出家人不静修佛法,却是带着一帮人来我云阳山打打杀杀。”
此番言语虽然声音不大,却仍是清晰传入院门处众人耳中,了空等人皱皱眉头,心中暗道:林单童十余年前修为便以高深莫测,以一人之力力压武林。如今恐怕武功又有精进,今日怕是要有一场恶战。嘴上却并未空闲,回道:“我佛门之中既有菩萨低眉之慈悲,亦有金刚怒目降魔手段,否则又怎会有众多武学典籍流传于世。生逢盛世老衲自当潜心修佛,只是如今妖魔当道,老衲怎能坐视不理。”
林单童嗤笑道:“哦,那我倒要问问了空大师,当年鞑子占我河山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名门正派,降妖除魔替天行道。倒是千万我莲教前辈奋起反抗,舍生取义。”了空双手合十,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当年之人,虽与我等教义不同。老衲亦是十分敬仰,只叹老衲晚生数载。只是如今天下已定,林施主还要行那残害武林,荼毒生灵之事?”
“哼,那朱家不过是窃取别人果实,过河拆桥的小人,有何德行坐在那个位置上!”原来明朝太祖朱元璋也曾投入莲教,更是莲教之中的大明王。借着在莲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统领莲教教众起兵。势力庞大之后则慢慢脱离莲教掌控,掌权登基之后,更是明令禁止莲教,亦有不少教众死于禁令之下。
了空又道:“林施主,只怕打着为教中兄弟报仇起兵,其实不过是贪恋权势吧。”林单童未再开口,身旁的花连海却是说到:“这个假仁假义的老秃驴,真不如不净和尚瞧着顺眼。”说完便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