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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气凛凛的炉揆钻出铁皮车厢。
但见他体魄俣俣,皮肤黑里透着潮红,肌肉虬结,质地如石,头发鬅鬙旺盛,满面虬髯根根倒卷,一双丹凤眼,嘴角坠蕴着怒意,隔着一段距离,尤能感到一股不可向迩的压迫感。
山风卷动他衣发,翩翩宛如疯魔。
一声发威的呜嚎后,他訇然跳下车,肘臂狂躁的往车壁上撞。
砰的一声。
车轱辘悬地而起,车身欹斜着飞了出去,扯动缰绳,四匹马合力都没能止住,反而被扯得连连后退,马脊都被掰弯,十六蹄绞成一团。
铁箱带起呼呼风声,砸向姚胤所在。
眼看就要撞上了,他依旧一副失神游离的状态,对眼前的危机恍若未察。
就在铁箱壁离他不足一尺时,他头也不抬,身子霍然腾空,一个矫健的转身,右脚拳曲,脚掌踏在铁箱侧壁上,下力蹬去。
马车飞势顿止,重重落地,姚胤则借着一蹬之力向后飘去。
他身法利落洒然,神情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听到不远处有惊呼,他一点点转过身,抬眼看见暴戾的炉揆正冲向落荒而逃的流民。
他心猛地抽紧,若让发狂地炉揆追上流民,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他强自提起精神,将悲伤的思绪从回忆的泥潭中抽出,斜刺里上去阻击炉揆。
“诏礁”受笛音刺激,在炉揆体内分泌使人嗜杀的毒素。
笛音虽被因为小道士夺笛而中止,但若没有《恬曲》定心收神,嗜杀的余毒短时间无法自行排出,嗜杀便会持续一段时间。
正狂奔的炉揆,突然眼角瞥见一道鬼魅的身影袭来。
他脚步不停,心里预判来人下一刻头部位置,然后劈手猛击。不想对方备有后手,他一掌劈下,那道身影突然卧倒,单手据地,伸腿横扫,踢在炉揆的左脚腘窝处。
姚胤成名时是玄力五段,按说实力略胜炉揆,但这几年他自暴自弃,酗酒消愁,荒废了武艺,实力不进反退。
可再差也是玄力境,这一脚他运足了力,饶是炉揆体魄彪悍,腘窝毕竟是人体薄弱处,猝不及防下,遭此重击,登时单膝下屈,身体一矮。
姚胤趁机攀住他的左手,扯臂拿腕,反剪在后,旋即催动内力压制。
炉揆异于常人,力大无穷不说,打起架来不问生死,更何况受了蛊虫的刺激,愈发暴戾狂躁。
在姚胤的压制下,落尽下风的炉揆奇迹般的缓缓站起,然后冒着被手臂脱臼的风险霍然回身一击,抡起和姚胤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直扑他脑门。
拳风呼啸。
姚胤不敢硬接,急忙撒手后撤。
他一退,炉揆红着眼去追,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块,难分高下。
流民们乘机走远。
藏身草丛的魏宿南见状大急,从小道士手里夺回玉笛。
小道士见流民走远,稍稍松了口气,且又担心魏宿南借题发挥连累师傅,不敢霸着笛子不还。
“你个死酒鬼,给我住手!”
魏宿南提着道袍一路小跑,远远指着姚胤道。
姚胤左挪右闪,看上去像笨拙的大人撵着狡猾的小孩。躲闪期间一有闲,他就摆出一副“来打我呀”的架势,东搔一下,西抽一鞭,没玩完了。
又像只烦人的苍蝇,想打打不着,不管又嗡嗡叫。
炉揆被他气的哇哇叫,狂暴值飙升。
一旁的魏宿南不停的喊姚胤住手。
姚胤苦着脸,委屈道:“监院大人,你看清楚,是他要杀我呀……”
呼——
炉揆抱起那株倒在路边的老树朝他劈头砸下。
他“哎呀”一声夸张的尖叫,足下生风,瞬间闪出半丈,躲过一击。
炉揆气都不喘一下,抡起树干又是一个横扫。
姚胤被逼的在半空翻个大筋斗才堪堪躲过,落地后大呼小叫:“哎呀呀……赶紧让你的大宝贝停手,不然我这稍不留神就要魂归道山了。”
说罢,马鞭递出,啾啾啾的几声,像有了生命似的,在炉揆紧抱树干的两只手臂上藤爬,姚胤欺身上前,动作迅捷的将鞭子打上结。
那根鞭子坚韧不凡,炉揆一时竟然挣不断
姚胤逮住机会,踩树干飞身踢出数脚,脚印雨点般落在炉揆的胸上部,炉揆后仰,连人带树后退数步,这才化解仰倒之势。
魏宿南气急败坏:
“你们简直目无王法,目无朝廷,回京我要参你们个谋逆的罪名。他们今天要是跑了,牧云观就等着朝廷的清算吧!你们两个……”
他指着士兵道:“不想掉脑袋就去赶紧去给我抓两个活的回来,我要有话要审。”
两名士兵一听“谋逆”的罪名,立即有下跪求情的冲动,听到有话吩咐,如获大赦,嘴里喏喏连声,即刻打马去追。
小道士心绪不安,紧紧蹙着眉头,脸上似凝霜叠雪。
忽听姚胤唱道:
“狭义事,苟则泯。血未冷,洵可贵,不念苍生与鸡同。”
“鸡”字刻意用尖细的声音拉长,激将之意昭然。
小道士心中不忿,少年意气上头,就要去阻截两名士兵。
“你站住!”魏宿南喝道,“哼哼,好一颗侠义心。我倒要问问,今天若是他们武力胜于我们,会因为怜悯而轻易罢手吗?”
小道士停下脚步,气势不足道:“他们只想活命而已。”
“炉揆一旦被他们劫走,朝廷怪罪下来,你们还有命活吗?”魏宿南冷笑道,“你可怜他们,到时候祸事上门我看谁可怜你。”
现今匪患猖獗,朝廷大力鼓舞地方剿匪,当下能缉拿几个反贼,对急于立功的魏宿南来说,正是瞌睡送枕头,岂能平白错失机会。
何况还有顺藤摸瓜找到公主失踪案线索的可能,那更是大功一件。
魏宿南越想越心痒。他很难理解姚胤的行为,为了与几个毫无瓜葛的路人,不惜得罪自己这位堂堂国丈,置朝廷法度而不顾。
这种人,他平时就瞧着碍眼,这会儿还跳出来坏事,更是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炉揆立即杀了才解气。
偏偏炉揆被他耍的团团转,半点伤不到他。
小道士涉世未深,被魏宿南几句话说的茫然无措。
魏宿南瞧小道士发愣,暗自得意,心气愈发嚣张,跨出几步,往一边扒拉小道士,要“借道”挤身到他前面去。
“起开!诶诶诶……”
小道士是走穴境化形期,在同龄人里面算是顶尖的天才,他往哪里一站,即便无意,也不是魏宿南这种凡夫可以撼动的。
他这一推,小道士身形纹丝未动,如嵌地的木桩,自己脚步虚浮,使出去的劲震回来立时一个趔趄。
他认为小道士是存心的,满脸歹毒,睊睊而视,冷哼一声,却不敢再动手动脚,绕过他走,而后再度举起紫玉短笛,吹奏《戮曲》。
小道士作势又要抢笛子,魏宿南瞋目切齿,唾沫四溅地喝道:
“真以为我拿牧云观和你师傅没办法?啊?啊?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可想清楚了!”
他气呼呼说完,小心的举起笛子,试探两下,小道士果然他震慑住了,不来干涉,这才放心吹奏。
《戮曲》一响,刚恢复一点神志的炉揆眼睑蓦地暴胀,血丝如一条条红蚯蚓充斥眼白,龇牙咧嘴,涎水滴淌,眉毛上扬在额上挤出几道深陷褶皱,神色狂暴,狰狞可怖。
喉咙里呜呜发威,倏地一声震耳欲聋地大吼。
接着他手臂肌肉鼓胀,树干发出吱吱剥剥木块騞擘之声,缠绕在他双臂之下的树干被挤的丝丝皴裂,他手臂从中凹陷进去,马鞭的束缚随之有所松动,他狂甩两下抽出手来,不带一丝停滞的朝姚胤杀去,出手招招致命。
这边斗得正凶,那边追出去两名士兵很快就回来了。
前一名士兵的马背横放一名极不安分的小男孩,后面那名士兵离得较远,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一头套在那名怀抱婴儿的妇人脖子上。
妇人低头呜咽,被士兵连拉带喝,一路小跑。
魏宿南一看,登时笛子一收,气的手直哆嗦,吹胡子骂道:
“蠢货,你们抓小孩妇人作甚?你们怕不是他俩一伙的吧,故意添乱呢?你们说说,从小孩妇人嘴里能问出点什么?擒贼擒王懂不懂?要抓就抓将那个青年书生。”
两名士兵面有畏难之色,因为人群里只剩这两人落单,其他人都拥成一团,敌众我寡,冒然冲进人堆里岂不是送“人头”,刚要辩白,又听魏宿南咆哮道:
“还不去?小小卒吏,胆敢抗命,活腻歪了想死是吧?”
无可奈何,两名士兵互换眼神,无力的答应一声,放下两名人质返身而去。
男孩落地后连忙去扯妇人衣角,小声道:“快跑!”
妇人呆滞地看一眼男孩,又看了一眼魏宿南,再低头看看怀里的婴儿,嘴巴翕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她双腿打颤,不敢挪步。
男孩大急,又使劲扯了扯妇人衣角,妇人表情茫然,似是吓傻了。
男孩恨其不争的叹了口气,转而指着魏宿南道:“你们不要乱来,我这就回去喊人,等着……”
说完他沿原路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