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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一幕,众“匪徒”瞠目结舌,四名“剑客”端着自己受伤的手。
心里直觉后怕,那支连树都能连根拔起的“神鞭”,不久前还落在他们的手背上。
当时满肚子的怨恨,目睹老树的下场后,荡然无存了。
黝黑男孩不敢接话,偷偷躲到大人背后去,由横到怂的转变,他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
张公子脸容镇定,不漏声色。
这一刻,他心中多少有些释然。
他一向以知兵知命,排兵布阵上的失利最伤心志。
自己处心积虑,在这山路上重重布疑,又是包围埋伏,又是虚张声势,到头来只吓走了个老道士。
虽然拜这些不懂藏拙的队友所赐,提前暴露了战力,被人小觑理所应当。
让他费解的是,对方为何这般从容自得,笃定自己没有后援,这又是哪里出了破绽。
现在看来,归根结底是这位马夫艺高人胆大,并非自己所学不灵,只是未做到知己知彼。
张公子名天青,昨夜因为流民聚集,遭遇官兵盘查。
负责盘问的军官是他昔日在京城作狱卒时的旧友,一番寒暄后得知,他这位旧友现在混得不错,入了金吾卫。
当问起京城禁卫军为什么会来仓州盘查流民时,旧友劝他不不要打听,自己却多嘴提到了护送马车南下的事。
张天青憎恨京城的官僚风气,在牢狱里见了太多忠良受陷的案子,对魏廷彻底绝望后打算南下投义军,路上遇到一帮为税赋逼得背井离乡的哀民,见他们“乱离瘼矣,爰其适归”的样子,心生悲悯,提议他们同自己结伴南下。
听完那名金吾卫兵的话,他暗中揣测,南下无疑是去剿匪。他心思敏感,当下起心留意,明里暗里打探,终于得知,马车一行人正往雨脚山赶,而且队伍人数不多。
需要金吾卫护送,马车装载绝非一般。
张天青不善武,却深谙兵法,只身从戎,没人引荐,从小卒做起,没有身先士卒的勇武,难有出头之日。
想要踏入中军帷幕,他需要一个大契机。
虽然对于马车所知甚少,但他隐隐觉得,这很有可能就他所需要的契机。
他心里敲定主意,要截胡这一车“宝物”作自己进入义军帷幕的敲门砖。
于是,他次日便领着众人守在山路一侧。探明我众敌寡之后,截车的念头更坚决了。
看看自己同行的一票老弱瘦小,强抢绝对行不通,只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想好了,计划一旦成功,便兵分两路,一路驾马车先行南下,在某地点汇合后共同投义军,不然拖着一帮人一起赶路,速度太慢,一旦遇到追兵都要完蛋。
万一计谋不灵,唬不住敌人,暗处的人便负责掩护明里的人撤退,绝对不能硬刚。
看到老道士逃跑的那一刻,张天青满以为胜券在握,随后事情发展全然出乎他预料。
就此放弃他心有不甘,还想争取一下,直到那株老树被马夫连根拔起来,双方胜负已定,这才彻底断了截车的念头。
剩下就是如何全身而退。
张天青对马夫前倨后恭,上前拱手道:“敢问,诸位这是要去哪里?这马车车厢怎么是个铁的……”
马夫道:“不该你管的少打听,想走就赶紧滚。”
“是是是,先生大义,先生武功出神入化,必是传说中的中原百玄之一罢,不不不,如此神力,应当是十大高手之一才对,失敬失敬,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张天青无意献媚纠缠,事到如今,他带的那帮人仍分不清形势,一个一个不动弹,好像在等什么,他只得一边好言安抚,一边挤眉弄眼打手势,不料这句话说马夫听了脸色大变。
“中原百玄”是当下被世人所熟知的玄力境百强。
同时,那名冷颜俊面的小道士眼露憎恨,瞥了马夫一眼,用冰冷的嗓音道:
“十大高手!他倒是想,可惜十大高手没当成,反被人称……”
他想挖苦,却不禁想起马夫这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怜相,心存不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但瞧着他醉醺醺的模样还是来气,便语带讥诮地补充道:“他就是大侠姚胤。”
姚胤木然而立,对小道士的讥讽言语置若罔闻。
他下意识摇了摇手里的空葫芦,灌酒的欲望十分强烈,他要让醉意淡化这股刻骨的悲痛。可惜葫芦没有酒了,他也只能被迫清醒着,忍受着。
他没有半点怪罪小道士的意思,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厌恨自己。
闻言,一个小孩突然想起来,眼睛一亮,兴奋道:“姚胤?我听过,我听说书人说过……”
他一喊,吸引来不少目光,顿觉有面,得意的提高声量道:
“姚胤,就是那个人送外号‘浪得虚名’的姚大侠。
“传闻六年前,他挑战十大高手排名,另辟蹊径的跳过排行第十‘黑面鬼’,直接向排行第九的沈大富发出挑战。
“他广发信函,邀集江湖各派群雄出席见证,说要揭露一桩天大的骗局,同时也为逼沈大富应战。
“倒了比武当天,人都齐了,他被沈大富两句话吓得不战而退,灰溜溜跑了。
“因为他这一闹,后来沈大富和其余八大高手都对外宣称,概不接受躐等挑战,以防欺世盗名之辈,自此六年内,十大高手排名一直未有变动,因为没人能过‘黑面鬼’那一关。
“事后姚胤突然销声匿迹,可能是因为怕人笑话躲起来了,他以前行侠仗义还被人传为一代豪侠,现在江湖人谈及他,都叫他‘浪得虚名’姚大侠……”
小孩一板一眼,绘声绘色的说着,姚胤始终木木呆呆,恍若未闻。
张天青心里打鼓,怕啥来啥,这时候不走还倒扯虎须,这不找死吗?
他担心小孩嘴巴里还有话要说,连忙拉到身前,吆喝道:“乡亲们,这趟买卖咱们做不成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各自收拾东西赶路罢。”
那名掷剑的愣头“剑客”不答应,跳出来:
“不行,张公子,你不是说只要截了这马车,将来投了义军也能站稳脚跟,我起码能当个伍长什么的,这时候怎么打起退堂鼓了,你怕啥?毛毛的话你也听到了,六年前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这树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动了手脚,还是没长结实,让他在这里故意玄虚的卖弄。
“反正,从前的日子俺是过不下去,去南边造反才能给俺妻儿报仇,今天马车俺非截不可,不然以后义军不收俺怎么办……”
“闭嘴。”张天青头皮发炸,急忙呵斥,眼睛不离姚胤手里的马鞭。
“剑客”里倒是有位机灵点的,见场面陷入尴尬,忙不迭上前解围:
“各位,我兄弟他这人脑子有点毛病,说话糊里糊涂的,估计待会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啥,都是胡言乱语,千万别当真。”
“你才有毛病……”愣头“剑客”反驳道。
不管他如何辩解,已然僵化的气氛已然无法逆转。
在魏国的辖治范围,仅有人公开唱反,无疑找死。
两名士兵死死握着手里的长戟,手背青筋直冒,一副随时准备拼杀的架势。
人群中有声音窃窃道:
“快走。”
不知所以的人们这才恍然,渐渐活泛起来,你拉我扯,纷纷往后路退去。
好在姚胤一直杵在原地,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全无阻拦的意思。
两名士兵蓄势待发,但他们此行的任务只是护送马车,至于是不是有人谋逆,眼下只要没有上级的指令,也犯不着以命相搏。
就在那群人徐徐撤退之际,一声笛音突兀响起。
小道士那张冰坨子脸骤然变色,面露惊恐,矍然环顾。
他听得出来,是紫玉短笛的响声,吹得还是杀戮之音。
随着笛音响起,铁箱内传出一声沙哑低吼,声音浑浊有力,犹如发威的狮虎呜呜蓄势之声。
那怪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透出暴躁不安的情绪。
接着,铁壁被猛烈撞击,发出几声橐橐,铁皮凸起一个个鼓包,铁门栓随着门板的臌胀开始一点点弯曲,每多砸出一个鼓包,门栓便震三震,已是堪堪脱漏的地步。
小道士听声辨位,轻身前跃,脚踏马背,马声嘶鸣声中,他已落在十步开外。
他如燕子抄水一般,脚尖点地,踏草而行,倏地又飞出数十步,来到笛声起处,将草一掀,里面果然躲着刚刚逃跑的魏宿南。
魏宿南见有人拨开遮掩,吓得连连后退,细看发现是小道士,又舒了一口气,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准备接着吹奏,小道士一把夺过玉笛,魏宿南一愣,怒道:
“你要干嘛?”
小道士面无表情地道:“他会把你的铁笼子毁坏的。”
“你在教我做事?”魏宿南愤愤道,“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帮人要去投匪,你们不动手,还想阻碍我平贼荡寇?你以下犯上,包庇逆贼,是你师傅教你的?”
魏宿南喜好听曲,且听力超绝,也是他唯一的过人之处。
小道士平素最敬重两人,一是他师傅,二是他柳师姑。
“包庇逆贼”的罪名可不轻,他断不敢因自己的鲁莽牵连师傅。
魏宿南深知他心性,故意搬出他师傅,好教其就范。
小道士眉头紧蹙,默然不语,冷冰冰的盯着他,看得他背脊一阵发寒。
“还我。”魏宿南沉着脸,硬着脖子道。
他认定,即便小道士眼神如霜似剑,本质上还是循规蹈矩的迂腐性子,绝不会暴起伤人,对这种知根知底的人物,自当了国丈以后,除了皇帝,他再没有真正怕过谁。
小道士劝说道:“他们还不是反贼,你吹《戮曲》,炉揆一旦出了铁笼,他们可能都要死。”
“敢言反者即为贼,有什么好同情的,谢千户为什么离开队伍,你们恐怕还不知道罢?”魏宿南激愤道,“公主出嫁,凤銮过桃安县时被劫,其时就有流民拦路闹事,桃安县就在雨脚山西边,这方圆百里,像这样的刁民最有嫌疑。”
这时,蓬地一声巨响,车厢门被撞得向外翻卷,一个巨人从里面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