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陈宅,柳三娘那大院的后院。
柴房里。
为首的青年,大马金刀地坐在赵旻和李怀真面前,背后还站着四个扎着各色头巾的壮汉,五人服饰皆一般的青灰色,只是那青年却没有扎头巾,而是简单束了发。
李怀真和赵旻已经双手被反绑着坐到了地上。
那青年也就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的样子,看起来比李怀真小不了几岁,浓眉大眼,面部棱角分明,往那一坐颇有气势。
如果不是眼下这番情景,赵旻说不得会欣赏一下,这属于帅哥类型的。李怀真那种现代人的气质,她已经看惯了,所以也没觉得什么。这青年却是妥妥的古代人相貌气质。
“二位,可有什么要向我家陈大人交待的?”青年冷笑道。这人倒是说得一口标准的官话,虽然这“官话”对于赵李二人而言,仍然算不上标准的普通话,但已经比较接近了。
赵旻没有言语,在村口被绑到这里的一路上,该演的她都演过了。但那青年几句问话,便让她没法再编下去——信息量太少了,他们之前全靠蒙,眼下人家心里已经有了底,就不好骗了。
“胆子真不小哇,敢蒙到太岁头上了。”那青年见二人不言语,继续道,“说吧,尔等何人,受何人指示来此,意欲何为?”
一连三问,李怀真想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说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你信么?
赵旻却神游天外。她从昨晚到今天,刚有自信在这个世界能“活下去”,甚至觉得自己能“活得很好”,突然之间却被人家戳穿了西洋镜,沮丧不已,不由得又想起上一个世界那些腌臜事儿来。原来骗人也是很容易被拆穿的,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愚蠢?
这时候已经不能指望赵旻继续演了,李怀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得站出来。
“我们是谁,说出来你也不信。至于受谁指示,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家陈大人了,赵大人派我们来办事,至于要做什么,你干嘛不问问赵大人去?”
那青年仿佛被气笑了:“死鸭子嘴还挺硬,这一路上,你这位女伴说了什么,你没听到?还要编?”
他缓缓从袖口中抽出一柄小刀,“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怀真一惊,“你干什么?”
青年狞笑起来,“既不肯说,也罢,宰了你二人,就算有人图谋陈大人,也死不见尸,死无对证,我且看看还会来什么人。”
“赵大人不会放过你!”赵旻突然道。虽然从阿春那里得知,那位“赵大人”这时候恐怕还在全县搜捕他们——不,是穿着奇特之人——恐怕“赵大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两个符合条件的人死在了这里,但是她还是要赌一下,总比等死强。
“赵祺,不过是江南道的道首,便是在巫教内,也不过是叫一声赵道首,岂有官身?谁会称什么赵大人?尔等腌臜货色,连这等小事都搞不清楚,还想蒙骗于我?”
李怀真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刚才一路上赵旻一直说赵大人,这货死活就不受忽悠了。
赵旻却有些发呆,昨晚她这么说的时候,也没见那个陈老头怀疑,为啥今天就突然不信了?
二人到现在也不知道陈宅有人从县城那头传了信回来。
人世间的事儿就是这么神奇,有时候,你占了信息差的优势,有时候,却是别人。二十年风水轮流转罢了。
“最后再问你们一次,说,还是不说?”青年瞪着眼看着赵旻。他察觉出来,这两人不像是陈老爷晌午交代他时说的那样,以这女子为首,其实俩人彼此地位都差不多,恐怕是陈老爷一时眼拙,没看出来罢了。
但他也清楚,吓唬这女人比吓唬那男人管用。
刀子递到了赵旻脸上,赵旻却不是个容易服软的。她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活过的人,不比这个世界的女性,换做别的女子,面对刀子恐怕早就惊恐万分。那个年代,什么破事儿没有?地铁上挤座位打架的,正室带着闺蜜团抓小三揪头发的,学校里霸凌的。那个年代的女性,什么事儿都见过,说不慌那肯定是假的,但这种已经被人拿小刀威逼着的时候,怂并没什么用她也是知道的。
她心里确实怕,怕的倒不是这人捅自己一刀,她还没来得及想那样会多疼,但是她已经能脑补出来这个混蛋拿刀在自己脸上划一道的后果了。
赵旻一股子死硬气,瞪着那青年,仿佛意思是你有本事就弄死我。眼睛里却不由自主地滑落眼泪。
那青年哈哈笑起来,身后一众大汉看着这一幕,也哈哈大笑。赵旻却一声不吭,连气都不喘了。
李怀真在一旁也着急。其实赵旻跟他也非亲非故,俩人认识也不过一天多一点,刀子没递到他脸上,他心里其实也没太真切的感觉,只是觉得一个与自己来自同一个社会的女性被人这样威胁,有种油然而生的正义感,同时却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同时代的很多路人甲一样,眼看着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难道不会激起这些人心里的正义感吗?当然会,但是血性不足,因为事不关己。
眼下虽然二人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然而他却血性不起来,只是焦急。
“你不许动她!”李怀真忍不住喊了一声,但是声音却有点不自信,他自己说完自己都觉得泄气。
那青年瞥了他一眼,心中仍在权衡这二人的关系,想着到底该利用谁让另一人开口,但左右看看这俩人似乎没那么亲密的关系。晌午的时候,陈大人召他面授机宜,还叫了孙管家问话,孙管家又说起昨天田盛文的猜测,虽然陈大地主觉得不可信,他也觉得不太可信,但没有更好的解释,也只能觉得不可思议。
眼下这俩人却不像是私奔的男女,否则这男的也太软了点,这女的也丝毫看不出来依赖这男人的样子。
心中虽然犹豫,但他还是冲着李怀真道:“动不动她,就看你招不招了。”
李怀真闭上眼,呼出一口气。他想起以前刚工作的时候,工作没做好,被领导面训时,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原本打算撒个弥天大谎,但却始终编不出一个合适的谎话来,最后也是努力平复呼吸,然后反复权衡思量,最终还是承认了失误。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要不就说实话,至于他们信不信,那也没办法了。反正让他编是编不出来了。
“我们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话到嘴边,他也是人间清醒的,知道说得太“实”了,别人听来也仍然是谎话,甚至会觉得自己被戏弄,搞不好后果更不堪设想,于是稍微圆了一下,“那个地方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不说也罢。”
青年见他开口,便把刀子往回收了收,又坐下等他继续说。身后几个大汉却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我们来此也没什么意图,不过就是丢失了行李,便打算去往县城投奔一位朋友,但迷了路。昨天误打误撞到了庙湾里,本只是想找那村长指个路,那村长却不怀好意,他图谋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我们先下手为强,编了个谎话骗他,他自己信了,至于他信了什么,为什么信,你去问他,别问我们。我们不过是借驴下坡,顺水推舟而已。”
青年听罢,虽觉得这番说辞有点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连半点阴谋的味道都没有,但也觉得合情合理。他此前听孙管家说田盛文的猜测时,便猜到这老头定是心有不轨,虽然不是打算干什么大恶事,但在他这种曾经闯荡过江湖的人眼里看来,男欢女爱,就算私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老头却偏要拆散鸳鸯,心里也颇有些看他不起。
陈一帆这些年官场生涯,带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孙继贞,另一个便是这青年韩十三。他跟了陈一帆之前便已经在江湖混迹多年,本名叫什么别人早就淡忘了,只知道他以前在堂口排号十三,于是便管他叫韩十三。陈一帆只是在官场勾心斗角,或许借着官身侵吞了不少田产,却并不是那种鸡鸣狗盗之事都做的小人,最多是个伪君子。而韩十三混江湖多年,虽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多少还是光明磊落的,于是便看不得这种乡野村夫为小利而图谋腌臜事的举止。
不过,李怀真这番解释,太过于平淡了,而且,什么叫来自遥远的地方?再遥远,有东瀛远?有南洋远?有西洋的日耳曼远?他韩十三虽然没去过那些地方,但是听江湖客和海商们耳濡目染,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哼,遥远?骗鬼呢?老子当年纵横四海,什么地方没去过?说来听听,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编出来什么鬼地方。”青年冷笑道。
李怀真不由得看了一眼赵旻,想看看她有什么“思路”,赵旻却仿佛还在刚才那小刀贴脸的“后果”中没回过神来。李怀真闭上眼,叹了口气,心道,反正也都是照实说,继续说“真话”吧,只要不编谎话,就没压力。
“我们来的地方,叫中华人民共和国。”李怀真严肃地道。
赵旻虽然在出神,但也听到了,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这是吓傻了么,什么都能照实说的?
那青年却愣了一下,这名字他还真没听过,但怎么听着并不像是个“遥远的地方”啊?这什么劳子共和国,前面还有中华二字,与我华夏还颇为相似……
他想得不由得远了些,竟有些出神。身后一名大汉看他忽然没反应,轻唤了声:“大哥?”
“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国?”青年回过神来,却有些不信——判断一句话是不是谎话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说两遍。
“中华……”李怀真刚要继续说,赵旻却制止了他:“住嘴,你说了他也不知道,鼠目寸光之辈,大言不惭。”赵旻说这句话是有底气的,因为她知道韩十三肯定没听说过,心中不由得还浮起一丝骄傲来。
韩十三瞪了她一眼,怒道:“小娘皮,敢骂你爷爷,活腻歪了你!”扬手便要打下去,他却忘了他手里还有一把小刀。
眼看着小刀捏在他掌心里,这一下真要是打到赵旻,赵旻轻则破相,重则……李怀真已经来不及想了,拼命站起来,猛地往韩十三怀中撞过去。
韩十三措手不及,没料到他突然变得如此有血性,方才还不觉得他是个会为这女人出头的人,因此没太在意,结果李怀真这一撞,他下意识便把手按了下去……
-----
赵旻呆呆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李怀真,暗红色的血从他肋间缓缓流出来。
韩十三也愣在当场,屋里所有的人忽然都没了声响。
那几个大汉呆了几秒,大喊一声:“哥哥!”便扑将过来。
其中一人当先,一脚踹在李怀真另一侧肋间,踢得他几乎飞了起来。其余人则拉着韩十三往后退。
“啊!!!”赵旻惊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站了起来,挡在李怀真身前,李怀真仍然面朝下趴在地上,却没了反应。
那踢了人的大汉眼见她忽然势作凶虎,也吓了一跳,却下意识作势要再一脚踢到她面门上,却听一声大喝:“住手!”
那大汉退后三尺,看了韩十三一眼,不明白大哥为何制止他。
韩十三缓过神来,眼见赵旻要被那大汉一脚踢中,心知这一脚没轻没重的,这二人便要一死一伤,因此马上出言喝止。
“大哥?”那大汉迟疑问道。
“我没事,他只撞了我一下。”韩十三摇了摇头,这种拳脚无眼的阵仗以前江湖游侠常有之事,也并没有让他惊慌,“陈大人留这二人还有用,速速叫大夫来。你,去喊孙管家过来。”他一挥手,身旁两人已经跃出门去。
韩十三眼见着李怀真身下一滩血,心知今日之事恐怕要糟,但内心也仍旧波澜不惊,心道谁让你突然撞来,活该你受这一刀,是死是活看你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