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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娘的“普通话”其实算不上普通话。只是这一天下来,赵旻和李怀真听惯了本地方言,乍一听到这么个很像普通话的发音,着实惊了一下,还以为第三个人也跟他们一样到了这个世界上。
柳三娘的语言更像是北方某地的方言,具体是哪儿他们也说不上来,但就感觉很像。而且她一句话说下来,基本上李怀真跟赵旻都听懂了。
李怀真跟赵旻对视了一眼,感觉接下来两人没有“密语”了。
“So...couldyouspeakEnglish?”赵旻突然冲李怀真问了一句。
这句李怀真听懂了,但是他摇了摇头。
在柳三娘和孙继贞听来,赵旻着实是说了一句谁都没听懂的话。二人也对视了一眼,柳三娘和孙继贞心里都暗暗摇了摇头。陈老爷把会面安排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一来,柳三娘是当年他在京城当官时纳的妾,出身风尘,接人待物都很有一套。二来,他寻思着这俩人来自“巫教”,柳三娘这个原本的北方人,在交流上大家多少能亲近一些。
他不知巫教派人的具体来意,但对他来说,无非就是官场那些旧事。本地这些收粮纳税包庇耕农的事儿,都是小事,他陈一帆要是真倒霉了,一定是因为京城里那一堆烂事儿。而粮税这种事,不过是个由头和添头罢了。
虽然关于这二人身份他也还没证实,但田盛文说得有板有眼的,不容得孙管家不信,而陈老爷是信得过孙继贞的判断力的。结果,孙继贞却忘了白天田盛文的判断失误了。
这若是换了个人,便属于不长记性,但说实在的,也确实是事儿太大了,他也素来知道陈一帆在京城的那些手笔,这些年无论在居庙堂还是远江湖,都如履薄冰,他们是怎么整死政敌的,就知道政敌会怎么整死他们,凡有风吹草动便不得不谨慎。外加这几年他跟田盛文也算是私交不错,这才被村长坑了两次。
孙继贞并不太跟巫教的人打交道,故而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这种密语。而在柳三娘看来就更神秘了。她自信在京城多年,往来宾客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什么地方的都有,什么方言她都听过,但赵旻说的这句话,她着实没什么见识,没听过,便也更信了几分这是巫教的人。
这两人便因各自的先入为主,在场面上愈发持重起来。
柳三娘坐下之后,便开始敬酒夹菜。席间也借故说起一些京城的旧事,但也只是片言只语。赵旻是饿了,没理她,自顾自吃着,李怀真却是不敢轻易答话,怕自己说漏了嘴,被人打出去都是小事,被人当成身份不明的人弄死,那可就太冤了点。
这种场面上,互卷网打工仔李怀真便比不得跟着老板混过场面的赵旻了。在孙柳二人看来,这俩人的地位仿佛也“高下立判”。
这桌酒席,主人却没在,其实也挺奇怪的,赵旻心道这是陈老爷拿架子,估计是把她和李怀真当成被人派来的小喽啰。小喽啰自然不配跟陈老爷一桌吃饭,哪怕陈老爷已经不在朝中做官,但陈老爷还是认为自己对朝中一些局面有影响力的。
不过她却没料到另一层。陈老爷虽自恃身份,但也是考虑到二人据说在那村子里待了一天了,估计那小村子里也没什么好吃食,因此礼数上怎么着也得招待一番,不然说出去被人笑话不懂基本的礼数。这边是陈老爷“心善”的一面了,也有示好的意思。
李怀真对此却没什么感想,他这么一天下来基本把自己当个流浪儿,语言不通让他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此刻柳三娘一口异于后世普通话的“北方方言”,虽让他多少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却又不敢乱说话。
席间便冷清不少,柳三娘甚至觉得有些驾驭不住,奈何人家话也不说,孙继贞则思索这这两人“如此端着架子”到底是要找陈老爷谈什么,他这探底细的任务眼看着就要完不成了。
赵旻吃完,终于不饿了,左右一看,李怀真没吃多少,心道这男人还真是吃得少,难怪不发福。转头又问柳三娘:“阿有……有纸吗?”她差点又顺嘴说了方言。
柳三娘笑道:“天使莫非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写下来?奴家这就去取来……”
赵旻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要擦嘴。”
孙继贞愣了愣,只知道拿纸擦屁股,没听说拿纸擦嘴的。大家伙儿不都是用绢子擦嘴么?
柳三娘也愣住了,她和孙继贞一样的反应。“这位莫非是拿我逗乐?”柳三娘蹙眉暗道。
李怀真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轻声道:“他们应该没有那种纸。”
话虽然说得轻,但孙继贞和柳三娘都听到了,“哪种?”二人对望一眼。
孙继贞脑子里还闪过一丝念头,“这人果然只会官话,但他的官话口音怎地和这女人一般怪异……”
赵旻尴尬了一秒,顺手便从兜里掏出那包纸巾来。那包纸巾外面的塑料袋在堂内明亮的火光下反射这一丝亮光,孙继贞和柳三娘俱是一惊,瞪着眼看着赵旻从那抽纸中抽出一张来,擦了擦嘴,又抽出一张递给李怀真。李怀真也用掉了。
孙继贞虽然坐在对面,隔得稍微远一些,但也能看出来那纸柔顺如绢,不由暗骂了句:“巫教真是奢靡,穷人家读书连张纸都用不起,这两俩混账用这等好纸来擦嘴!”
柳三娘也瞪大了眼睛,饶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此等上乘的“绢纸”。即便是上好的宣纸,也没有这么洁白如玉般的品相,顿时愣在当场,忘了说话。
孙继贞轻咳了一下,假笑道:“天使果然好手笔,便连随身带的绢纸都如此上乘,在下可从来没见过,此番算是开眼了。”
李怀真跟赵旻对视了一眼,李怀真心道这女人倒是有点远见,早早准备了这一出,留在这露了一手。
赵旻却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拿纸擦嘴再正常不过了,她只是料到现在不会有那么好品质的纸巾,准备在陈老爷面前拿出来糊弄他,好显摆自己“身份”的。
没想到先糊弄了这俩人。
两边同样是一男一女,心态和姿态立刻分出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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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那二人已经用晚膳了。”柳三娘道。
陈一帆坐在柳三娘房中的桌案旁,正在写一封信,收信人是他早年在京城时的一名“弟子”,现如今在兵部担任要职,他本打算下个月再例行写信了解朝堂的情况,但今天发生的事,却让他觉得这事儿得立刻办了。
类似的信,他从来都自己写,一来他已经退归田园,不宜再让其他人执笔,二来这种信也一半是人情,虽然是给自己的弟子写,但代笔显然也轻了情谊。
“嗯。”陈一帆没有抬头,仍自顾自写着。
“老爷,奴家看那二人不简单呐。”
“哦?”陈一帆抬了抬眼皮,“如何不简单,说来听听。”
“以奴家之见,这二人在巫教地位恐怕只高不低。”柳三娘轻声道。
“何出此言?”
“她……那女子,用过膳后,找奴家要纸擦嘴……”
陈一帆手上的笔顿了顿。
“老爷,她……”
“这等粗鄙之事,大概也就乡野无知村妇才说得出口吧。”陈一帆轻笑道,“你却说她不简单?”
“老爷听奴家说完。”柳三娘道,“奴家本以为她要的是……是那种纸,还以为她逗趣,但这也未免太粗俗了。”
陈一帆抬起头看着她。
“谁知,那女子从兜中掏出一包洁白如玉,又薄又软的绢纸,那纸,奴家这辈子都没见过……”
“洁白如玉,又薄又软?竟有这等纸?你没看错吧?莫非就是绢?”陈一帆疑惑道。
“没有看错。奴家好奇,还问她要了一张,她竟也大方给了,那纸还有一丝清香……”柳三娘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某某相印牌的纸巾来,递了过去……
陈一帆拿过之后,还真闻了一下。果然有一种清香!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心念一动,放到桌上用手中的墨笔轻轻点了一下,一团墨汁便在那“绢纸”上晕染开来。
看得柳三娘一阵心疼!
陈一帆摇摇头,道:“我刚刚还以为是上等的墨纸,没想到,却也不是用来写画的。”
柳三娘心里有点气,但却不好发作,闷着没作声。
“你们还说了什么?”陈一帆问道。
“旁的便没了。奴家看那女子,颇有些架子,席间用膳时一句话都没说,似乎还是有些教养的。”柳三娘回忆道。
“教养?哼,巫教那帮神神秘秘的妖人,谁家有教养的女子会加入巫教。他们的教徒不都是捡来的孤儿么!”陈一帆不屑地道。
“总之那二人并未多说什么,恐怕是见只到了奴家与孙管家,却未见老爷,故而不屑与我二人说什么。”
“罢了,那边去见见他们吧。”陈一帆放下笔,整了整衣襟和袖子,“去你侧厢那书房吧,把香点上。等他二人进去,着人来叫我。你与孙管家便不用陪着了。”陈一帆吩咐。
“老爷,要不要叫十三在外面守着?”柳三娘蹙眉道。
“嘿,你跟孙继贞一个样,这等人到了府上,你以为韩十三还有什么用吗?煞有介事,平白叫那些妖人见了笑话。”陈一帆摆摆手,“速去安排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柳三娘出去后,陈一帆怔怔看着案上的烛台,火苗无风轻动,仿佛一个婀娜女子的曼妙舞姿,在陈一帆看来,却是邪恶的火焰,正跳动着缓缓冲他而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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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吴县。
吴郡的郡治所在,便是吴县,两个名字却是一个地方,但郡长官却不在此地行辕。
吴县最大的治理官,仍然是县守。
县守的办公地点和住所,跟李怀真来的那个世界以往的朝代一样,是同一处地方。如此安排,财署便能剩很多银子。不管哪个世界,哪个国家,都大抵如此。
换做平日,县守这会儿早就回房睡觉了。今天夜间却仍在县司衙门后堂的办公厅里坐着,但却坐在下首。
上首坐在一白衣中年男子,身后还站着两名青灰色衣服,似是随从一般的人物。
县守谄笑道:“不知道首八百里加急到本县,招待不周,还请道首见谅呐!”
白衣男子摆摆手。堂内点着几只巨烛,但仍不算“灯火通明”。火光在那白衣男子面上跳跃出明明暗暗的线条。
白衣男子道:“本道也是办差事,来得急了,倒是叫县守大人惊扰了,该本道请县守大人见谅才是。”
县守慌忙道:“岂敢岂敢!”说着还站起来做了一揖。白衣男子却没什么表情地“笑纳”了这一礼。县守又坐下,只在椅子上沾了半边屁股,躬身向前,问道:“不知道首此番公事……何为呐?”
“天生异象,乃我教大事,亦是天子大事!七百年了,终于等到了。”白衣男子笑道,颇有些得意,“这些,你不懂,我也不便详说。事急从权,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家法口信,没有旨意,只有口谕,你且听好了。”
县守慌忙拍衣下跪:“臣,黄思明,听旨!”
白衣男子一抖衣袖,也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黄澄澄的令牌,低声道:“黄思明听旨,太祖太宗诸代先皇在上,今,宣尔等遗诏,星痕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