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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如死灰地趴着,大哥帮我擦拭身体。
“将军。您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是那个登记处的士官。
士官示意着大哥出去。待屋中没有人后,他走到我床边。
他先是看着我臀部的伤口,嘲讽地笑了笑,而后又看着我死人的脸,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沙哑地开口:“将军若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还可以笑着挤两滴眼泪出来助助兴。”
士官蹲了下来,盯着我的眼睛,嘲讽的笑容还挂在嘴边:“我今日来并不是看你笑话的,而是来告诉你,若有下次,可不仅仅是二十军棍这么简单了,直接杖毙。”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重,说得也很得瑟。
我直接无视他,闭目养神。
突然,如万般刀割的疼痛钻入我的骨髓,我痛苦地惨叫了一声。睁开眼,士官正拿着一瓶不知名的粉末倒在了我的伤口上。
“你不是说要挤两滴眼泪给我助助兴吗?”
他俯下身,巴掌挑衅地拍在我的脸上:“笑着挤出来。”
我确实笑了。
不屈,嘲讽,轻蔑。
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
士官也笑了。
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他隐藏着他的恼怒,悻悻地走了。
我无神地摸着刚刚被打的脸,神经的麻木让我已经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像个小丑一样笑着。
大哥进来了。他一边帮我清理着方才士官洒在我伤口上的药,一边苦口婆心地告诫我在军队里不要一意孤行,不该问的别问之类的话。
我默不作声。睁着眼睛,封闭自己的感官。
我真的好想哭。
为什么要我遭受这一切?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想回家。
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着转。我抽了抽鼻子,闭上眼睛防止泪水流出,但还是有几滴逃逸了出来。
316。
杀了我吧。
或许这就是最后的解脱。
杀手没有回应。
我四处寻找,不见他的踪影。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仅有我一人在这荒凉的“理间”中蹲守,无依无靠。
连自己……也离开吗。
我蜷缩着,紧紧抱住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呜咽。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擦赶忙擦干泪水。
316这次并没有想要训斥我的意思,而是温和地向我指着理间外的画面。
一条紫色的手绢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我”的手上。
那手绢质地柔软,摸起来绒绒的,滑滑的。微风吹来,它的边角轻轻浮起,缠绵地抚着我的手掌。淡淡的幽香从它的一丝一棉中飘出,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一枝红豆生长在手绢上。每一颗红豆都粒粒分明,栩栩如生。枝旁的翡翠衬着枝头的红玛瑙,盈盈欲舞,惹人喜爱。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看着手绢,一股心酸之意涌上心头。
这是……
316娓娓解释:“是那个姑娘给你的。”
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们昏迷的时候。我最后注意到她朝我们走过来,然后感觉她将一块紫色的东西塞入了我们的内口袋里。”
为什么……
316语重心长:“其实有些事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在不知真相前就妄自菲薄。好好活着,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为了你,也是为了她。”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她。
我渐渐冷静了下来。调整好心情,将手帕放回到胸前的口袋中。
你说得对。
在这一切都没有明晰之前,我不能死。
大哥见我心情好了些,便递给了我一个馒头:“吃吧。吃点东西就不会那么疼了。”
我接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几十天来第一次吃到干粮。
眼泪又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不过这是白面馒头。
我掰了一半又塞给了大哥。大哥有些诧异:“干嘛?”
“白面馒头啊。我怎么好意思将这一块全吃了。”
“诶诶诶!说什么呢。”大哥又将馒头给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吃半块是吃,吃一整块也是是吃。还不如吃得饱。免得留有遗憾。”
“可是白面馒头很精贵的啊。这里基本上都是粗加工的荞麦面,你怎么可能有精磨的白面馒头。”
大哥嘿嘿一笑,瞅见四周无人,俯下身在我耳边可,克制着兴奋说道:“这是我从火头军的灶台上偷下来的。”
我差点就喊出来了:“偷!”
“小点声。”大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洋洋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就说咱厉不厉害。这可是只有将军们才吃的上的东西。你小子,跟着我有福呢。”
我拍上马屁:“厉害厉害。不过您是怎么偷到?”
大哥不屑地“啧”了一声,拍着自己的胸脯:“我之前就是火头军头子!出征的大军里认识我的火头军几乎占一大半。就咱这,名声在外,搞两个馒头不是小菜一碟嘛。”
我若有f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大哥,你为何要救我。”
大哥听了我的话,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后解释:“你跟我弟很像。他先前在卫将军的麾下。半个月前,卫将军率五千骑兵步兵阻击敌人,结果全军阵亡。弟他也死了。”
大哥的表情十分平静,可能他已经接受了亲人的离去了吧。
我正思考着如何安慰他,他忽得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身子靠近我:“因为你的名字在登记簿上找不到。f所以我就跟他们说你就是我弟。”
我听后一头雾水:“哈?”
大哥没等我反应就开始跟我介绍“我们”的家庭状况:“你叫吴亥,大哥叫吴伯,你还有个二哥叫吴仲。二哥在你八岁的时候死了,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和幺妹。籍贯是滇南梅城。生辰是丁亥年,乙亥月,辛亥日,癸亥时。记住了吗?”
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基本信息,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记住了。大哥。”
吴大哥满意地笑了。
他不再说话,而是拍了拍我的脑袋,起身出门了。
吴亥。
我嘟喃着这个名字。
大概也是和我一般大的少年吧。
同是少年,他还未享受到青春的美好便成为了战场上的尸骸。而我,却用着他的身份,苦恼着儿女情长,甚至都不珍惜生命。
我看着窗外,阳光依旧明媚。方才想寻短见的想法烟消云散,屁股上的伤也不疼了。
在一切真相为清楚前,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我安心的趴着,好好养伤。
这一趴又是五天。
五天里,吴大哥基本上都会带两个白面馒头回来。在吃饭之际,他就会和我讲讲他们兄弟之前的故事以及村子里发生过的事情,一方面为了让我更好的了解人物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排忧解闷。每次吴大哥回忆起过往,幸福地笑容是抑制不住地洋溢在脸上,兄弟们做过的一些蠢事傻事,哪怕时隔多年,他回想起来也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的伤日渐好转,下地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但是刚消停没几天,那个士官长又来了。
他吩咐几个士兵将我带到县衙——这里已然成为了他私人居f所——而后开始了对我的审讯。
士官长:“姓名。”
我从容不迫:“吴亥。”
“吴亥?”他半讥讽半怀疑地笑了笑,“你先去不是说你叫夏煜阳吗。”
“我先前还想杀了你逃出去呢。总不可能报自己的真名吧。”
士官长:“希望你是聪明的。籍贯。”
“滇南梅城人。”
士官长若有f所思地摸着胡子:“生辰。”
我依旧不紧不慢:“丁亥年,乙亥月,辛亥日,癸亥时。”
他看着登记簿:“确实。”又看了看我:“不过你的部队全部阵亡了,我怎么确定你到底是真是假呢。”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我哥这几天照顾的我。你觉得他会平白无故照顾陌生人这么长时间吗?”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登记簿上翻找:“你哥叫吴伯。”
我:“没错。我还有个二哥。不过在我八岁的时候死了。”
“因为什么。”
我挠了挠头,假装在思考。
完了。这个吴大哥没说,我也没问啊。
怎么办。
算了,随便编一个吧。他还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成?
我清了清嗓子:“好像是……饿死的。”
士官长挥了挥手:“把吴伯带过来。”
我擦嘞!用得着这么严格吗!
公报私仇吗?
在这儿查户口呢!
我压制着心虚。
吴大哥被两个士兵带到了县衙大堂。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出于下意识,我喊了声大哥。
士官长问:“你二弟是怎么死的。”
我表面上面不改色,但心如同悬在万丈悬崖边一般,摇摇欲坠。
吴大哥的回答却震惊四座:“我不知道。”
士官长大怒道:“你不知道?你弟弟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吴大哥很平静地回答:“我确实不知道。那天我在城里的店铺当伙计。亥在下午跑来找我说二哥没了。我回去的时候已经盖上了。他们二弟可是是落水惊悸而死,或者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饿死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士官长无奈接受这个理由:“那好,你看看,这个人是你二弟吗。”
吴大哥看着我说:“这是我弟。不然我照顾他干什么。”
气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由得动情地唤了他一声“大哥。”
这下,士官长只好接受我们俩是亲兄弟的关系:“好吧。我信你们。不过……”
士官长将登记簿合上,从公堂上走了下来:“由于吴亥先前的部队已经全员阵亡了,f所以目前只能留在伤兵营做后勤。你也一样,吴伯。”
我:“做什么?”
士官长解释:“吴伯先前不是火头军头领吗。你们俩就负责给伤员做饭。”
就……这么简单?
我不解地看向吴大哥,但是吴大哥的表情却十分的微妙,就差把抗拒二字写在脸上了。
“怎么?不愿意?”士官长摸着胡子,“不愿意就算了。那你们就去前将军的营地修防御工事吧。”
这相比之下,去做饭显然要轻松得多。果然,吴大哥最终还是选择去给伤员做饭。
我们回到原来的住f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士官长派的士兵去了庖营。
路上,我低声询问吴大哥为什么要犹豫,他却一脸严肃地警告我不要多问。
到了庖营,我们放下了行礼就直接开始投入工作。庖营中加我们俩一共才有十四个人,但是整个凤栖的伤兵有近两千人。压力一下子来到了庖营。我瞬明白了为什么当吴大哥听说当火头军的时候一脸抗拒了。
露天灶台的火基本上没有断过。而我的基本任务就是帮忙切菜和加柴。七个大铁锅同时开炒,一时间烟雾缭绕,气味扑鼻,刺激得我喷嚏连天,眼泪不断。
“给我舀点水!”
“菜!菜!萝卜,白菜!快点要糊了!”
“火小一点!”
“要灭了!加柴!”
“快点快点!”
除了七个掌勺的人外的七人满地跑,手忙脚乱的。
刚开始我还富有耐心的将菜切成薄片厚度,但催菜愈发的急促,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萝卜切五刀,能熟就行的敷衍程度。
一个时辰过后,两千人份的餐食终于做好了。接着,我又被委派去送餐。不过因为我是第一次当火头兵,f所以吴大哥主动来带我熟悉流程。
我们将一个瓦缸和一个木桶盛满食物搬上推车,然后推向伤兵们f所在的医馆。
凤栖的医馆分为两种,一种是我先前呆过的露天医馆,只有四个郎中照顾着几百来号伤员,没有遮风避雨的棚子,没有安稳踏实的床铺,以天地为席,以日月为被。而奇怪地的是,这些医馆的伤员多半是重伤或者是残疾。而一些轻伤的则是被送往凤栖原本的医馆,或是由大民居改造而来的医馆。这些医馆则是有二十个医官,伤员也只有小一百来号人,而且有简易的床铺。
吴大哥告诫我,木桶的餐食是为露天医馆的伤员准备的,而瓦缸的餐食是送去民居医馆的。
我有些费解。
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呢?
这两份餐食都是从一个锅里出来的,没啥不同啊。
而且重伤的伤员不应该吃得更好住的更好一些吗?为什么把艰苦的露天医馆安置重伤的伤员?
这些问题如泄了阀的洪水一般从我的脑海中涌出,我恨不得现在就问个明白。可是吴大哥完全不让我有开口提问的机会,不停地让我分餐,搬运,少说话,多做事。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忙活了近个时辰,终于让伤兵们吃上了饭。我们也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送饭f所消耗的体力比做饭多得多。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的叫。看着木桶中还剩余一些食物,我抵制不住诱惑,想要伸手拿出一点尝尝味道。
“嘿!”
吴大哥一声呵斥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忙把手缩了回去,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大哥,我……有些饿。”
“唔。我知道。”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丢给了我,“吃这个,待会儿回去再做饭。”
“可这些剩菜。怎么办?”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询问。
吴大哥代替我推车:“木桶里的倒了,瓦缸里的可以留着我们吃。”
我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重伤的伤员睡在露天?我当时为什么会在露天医馆?还有,为什么我必须有一个身份?”
“你问题太多了!”吴大哥朝着我怒吼道,“我不是告诉你不该问的别问吗!”。
我被他的训斥声吓到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谁让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