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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则裕和韩九仞,分别踏上去往凤翔和河东之路的同时,天下大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黄巢军果如李则裕所料,携击败高骈、攻占洛阳之盛威,仅以偏师骚扰了一下河中府,便自率六十万大军直扑潼关
此时唐军驻守潼关的是泰宁节度使齐克让,齐克让从溵水不战而败,因老巢泰宁镇被黄巢军阻断,只得带兵一路西逃,于潼关暂时落脚
不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气势如虹的黄巢军又马不停蹄的追到了潼关
手中仅有的万余人马,也都在溵水之战中见过黄巢军的铺天盖地,皆被吓得如惊弓之鸟
这次的齐克让还算有些血性,没有弃城而逃,一面加紧组织修补城墙,一面数次遣使进京求援,溵水之败,虽不能全怪罪到齐克让身上,但这次他想赎罪,他想守住潼关
闻听黄巢军将到潼关,长安城早已乱成一锅粥
随之而来的,还有黄巢的檄文:天子无道,诸臣无德,吾携大军前往长安问罪,各军镇守好自己的田地便是,吾自不会去攻城,如胆敢冒犯我军锋芒,吾百万大军必踏破城池,鸡犬不留
崔沆颤颤巍巍的读完了黄巢的檄文,汗如雨下
僖宗早气的怒拍龙椅,冲着群臣怒吼道,“卢携呢,他担保高骈能在十日内剿灭黄巢,如今呢,他都要打到长安了!”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力保高骈能剿灭黄巢的卢携,此时羞愧的躲在家中,已一月不敢上朝,但无一人敢在此时发声
田令孜见群臣哑然,面朝僖宗说道,“卢相足疾,不便面圣,还请陛下另选宰辅,主持大局,另外潼关天险,不是那么好突破的,还请陛下放心”
“狗屁足疾,他卢携不能胜任,那就撤职换人,崔沆,豆卢瑑,你俩说该当如何”
突然升官的豆卢瑑和崔沆,深知此刻救火宰相的艰难,是福是祸,还说不定
豆卢瑑沉思片刻,缓步上前道,“可派遣神策军前往潼关驻守,然后号召关内各军镇勤王,待守军与援军夹击,定能合力击败黄巢,潼关不失则京城无虞”
平日里僖宗虽玩乐不理政事,但对于神策军的战力还是略知一二,此时不无忧虑的问道
“神策军平日只不过守卫京城,操习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已数十年未上过阵,是否能挡住黄巢大军?”
众臣闻言皆唯唯诺诺,再无良策应对,豆卢瑑也低头冒汗,更不敢发言
田令孜也知神策军不堪大用,遂小声在僖宗耳边嘀咕道,“昔日安禄山叛乱,玄宗皇帝幸蜀,暂避锋芒,而后天下军镇合力剿贼,陛下可依祖宗旧例行事”
这田令孜并非随意引用玄宗入蜀的故事,原来这蜀中的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是田令孜的亲哥哥
田令孜本名陈仲则,当初净身入宫,由于身份低微,拜一田姓宦官为义父,遂更名为田令孜
此番建议入蜀,更多考虑的是将天子置于自己家人的地盘上,虽兵荒马乱,也不至于丢了权柄
僖宗见群臣哑然,更无其他法子,便任命田令孜为神策军内外八镇招讨使,嘱咐道,“卿先替朕发兵潼关,能守则守,不能守,你我再行计议”
田令孜领命,自是不敢亲临潼关,遂将守城之责,交代给了左神策军马军将军张承范,但只拨给了二千八百神策军,更无一粒粮草
这神策军源于玄宗天宝年间,为了防范日益强盛的吐蕃王国,由名将哥舒翰在西北创建,神策军在压制吐蕃崛起,守护大唐边陲的历次战斗中,功勋赫赫
而后安史之乱爆发,神策军追随卫伯玉入京护卫长安、迎立肃宗皇帝
因西北故地被吐蕃占去,神策军便一直驻扎长安,是都城长安最重要的禁军力量
可如今,风光百年的神策军早已今非昔比,因为待遇优厚,地位显耀,神策军成了长安城富家子弟争相镀金的好去处
高薪供养,军纪废弛,贪生怕死,冒领空饷,成了神策军的现状
闻听要去潼关与黄巢军作战,神策军上下产生了巨大恐慌,但毕竟进的了神策军的基本都是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
由是,这些神策军将士,于长安城中遍寻乞丐或者无业者,以钱财诱惑其顶替出征,二千八百人,竟超半数为冒名者
看着东倒西歪,毫无军纪的士卒,神策军将领张承范也是心知肚明,却又无计可施
临行,张承范数度哽咽落泪,“臣和齐克让合兵尚不足两万人,且皆是饥卒,反观黄巢足足有六十万之众,恳求陛下再多派兵马粮草,就算身死,也让我们吃饱了为陛下多杀些敌人”
僖宗也满脸难色,由于黄巢的骚扰,各地的粮草已经运不到长安,只好先答应下来以慰其心,“爱卿只管出征,守住潼关便是大功,粮草朕定给你想办法”
对于僖宗的口头承诺,张承范也是哭笑不得,还是硬着头皮,带着这群如散兵游勇状的神策军前往潼关
张承范最终在经过华州时,因为当地刺史的出逃,粮仓无人看管,而搜罗到小米千余斛,这些成了张承范军全部的口粮
想凭借这些人抵抗黄巢,简直如异想天开
不管怎样,张承范没有后退,六日后,来到了潼关
初闻朝廷援军赶来的消息,齐克让欣喜不已,如打了鸡血一般的操练兵马,整军备战
如今看着一脸疲惫的张承范,仿佛这只援军才是溃逃下来的残军
“兵呢”
“两千八百神策军,全部到齐”
“粮呢”
“一千斛小米,路上我们全吃光了”
齐克让瘫坐在地上,本来还抱有的一丝幻想,也在此时彻底破灭,虽然明白都是弃子,但二人还是想试试
“那你来做甚”,齐克让叹口气,垂头闷声问道
“我不来就没有人来了”,泛红着眼圈的张承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是条汉子,我去监督修缮城墙去了”,齐克让拍了拍这个壮实的西北汉子
张承范看着齐克让,自长安一路走来,见到太多州县的刺史官吏,弃城逃亡,而眼前这个人,亦是条汉子
“我去操练士卒”,张承范的声音不禁高了分
张承范来到潼关的第二日,黄巢军前锋,柴存也带兵抵达了潼关城下
齐克让与张承范商议后,为了不示弱于敌,决定出城列阵迎战
柴存见唐军敢出城迎战,不知是否有诈,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遂只围城而不强攻,以待主力到来,再做打算
这种短暂的欺骗,在绝对实力面前终是不堪一击
不久黄巢的主力赶到,顿时旌旗遍野,鼓角震天,义军遮天蔽日,竟绵延百里不绝,这是唐军士卒从未见过的威壮景象
断炊多日且厮杀到精疲力竭的唐军士卒,终于在惊恐之中溃逃四散
这潼关天险北靠黄河,南倚秦岭,但因为数百年来黄河水道的侵蚀,潼关城楼随河道迁移,而废弃的潼关古道,被官府命名为禁沟,日常禁止任何人穿行,以致杂草丛生
而这些溃逃下来的唐军士卒,在逃命面前,哪里还顾得上禁沟禁令,生生将古道的杂草踩平,趟出了一条路
这个意外发现,也让黄巢惊喜万分,遂遣军沿潼关古道,夺取禁沟和十二连城,六十万大军将潼关孤城团团围住
张承范与齐克让自是逃不出这苍蝇都无法飞出的包围圈,皆战死城中
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潼关天险,仅激战一日便易主
潼关失守的消息一传到长安,僖宗也不待与群臣商议,便在田令孜的安排下,由五百神策军护送,趁着夜色,一路向蜀中逃亡,其随行仅有若干宦官,以及福穆潭寿四王,两嫔妃而已
黄巢军的先头部队在柴存和尚让的带领下,仅一日便兵临长安城下
在京的官员至此才知道天子早已撇下百官出逃,心思涣散,无人再组织坚守,遂在金吾卫将军张直方的带领下,开城门向黄巢乞降
前宰相卢携,自知罪孽深重,也于黄巢攻占长安的当日,于府中服毒自尽
这日,黄巢乘坐金色肩舆入城
义军将士皆身着锦衣并以黄带束发,浩浩荡荡簇拥着黄巢而行,随行辎重从洛阳到长安,千里络绎不绝
由草寇转变为正规军的黄巢义军,也极为重视此次的入城形象
尚让一再告谕城民,“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
义军将士在街道上每遇到贫民,往往施舍钱财粮食,人人遂夸赞黄王,争相上街观望迎接
此时的黄巢也完成了昔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语
次日,义军诸将和大唐投靠的群臣,皆山呼万岁,怂恿黄巢登基称帝
沉迷在巨大胜利下的黄巢也不管顾辞让的古制礼仪,当即在含元殿登皇帝位,定国号为大齐,改年号金统,大赦天下,并传檄各地军镇节度使要求来朝
登基大典的重头戏,自然是封赏有功群臣
以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为四相,孟楷、盖洪为尚书左、右仆射兼军容使。郑汉璋为御史中丞,费传古为枢密使,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王璠为京兆尹,许建、朱实、刘塘为军库使,朱温、张言、彭攒、季逵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方特为谏议大夫,张直方为检校左仆射,外甥林言为功臣军使…
摇身建立新政府的义军各级将官,皆陷入空前的狂欢中,竟都以为拿下长安,天下军镇皆会望风归顺,竟无一人组织追讨僖宗一行人
此时,义军中一人却是忧心忡忡,乃是刚刚封将的朱温
作为义军中少数的真正名将,朱温敏锐的觉察到,僖宗虽昏庸无道,名义上依然是大唐的天子,如果放任其站稳脚跟,再号令天下,依然会有忠于大唐的节度使,响应起兵
如今僖宗逃难的路上,必定车驾慌张缓慢,一支轻骑兵便能在一两日内追上,只有斩草除根,方能绝天下人向唐之心
遂急切面见黄巢,陈述详情,以期可亲自带兵追剿
沉浸在称帝喜悦中的黄巢哪里能听得进去,左拥右抱着僖宗留下来的妃嫔,一边不耐烦的对朱温说道,“我们刚刚占领长安,还有诸多要事要解决,只要在长安站稳了脚,那李唐皇帝还能翻起什么浪”
朱温万没想到黄巢会有如此短视言论,连忙跪地请求,刚要说话,黄巢更不耐烦,连连摆手示意他退下
见朱温脾气太倔,不知如何打发,遂拉着美人步入后宫,只留下朱温跪于大殿之中
朱温长叹一声,忿恨的退出道,“遍观历朝各代,哪有如此般的开国皇帝?”
黄巢在长安建立了大齐政权,尽管开局一片欣荣之象,但好景不长
首先针对李唐遗留下的皇室宗亲,公卿大臣,义军出于憎恨,开始于城中大开杀戮
宰相豆卢瑑、崔沆及左仆射于琮、右仆射刘邺、太子少师裴谂等早先藏匿民间,皆被义军搜出,诛杀于朱雀大街
原唐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因为携群臣投降有功,被黄巢封为检校左仆射,不忍昔日同僚惨遭屠戮,便以齐朝官员的身份,躲避搜查,藏匿公卿贵胄于府中夹壁墙中
不料走漏风声,张直方连同百名唐朝官员,皆被屠杀于张府之中
义军对公卿贵胄的杀戮,持续数日,最终又演变成对富人的劫掠
可怜富饶的长安城,连日成为人间炼狱,烧杀掳掠之事经日不衰
而仓皇出逃的僖宗一行人,害怕黄巢军追来不敢走大路,小路又崎岖难行,颠簸不堪,人人皆蓬头垢面,似丧家之犬
因为逃的匆忙,更没带什么粮食,孟妃只得以首饰向村庄的农妇换一些面粉,对着热水搅拌成糊,献给僖宗充饥
平日里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天子,何曾受过如此委屈,难以下咽到哇哇大哭,随行众人皆为之哭泣
田令孜见众人不再前行,亦心急如焚,担心为追兵所擒,遂安慰僖宗道,“此处离凤翔不远,可一面遣人诏郑畋前来护驾,一面遣人入蜀中诏陈敬瑄接驾,我们再取斜谷入蜀,只要到了蜀地,便安全了”
孟妃也伏在僖宗腿上,随之大哭,“陛下一定要保住龙体,到了蜀中必能东山再起”
僖宗在田令孜和孟妃的开导下,方才平静下来,慢慢吞咽下面糊,勉强有了继续赶路的力气
一行人昼伏夜出,摸索前行,所幸一路并无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