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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丙茂觉得……太解馋了。
这些天在轮船上、在硫磺山,吃饭都是半饥关饱地凑合,登陆新加坡以后,省吃俭用,肚子早就寡得久了,看见白切鸡酱排骨,真是亲切无比。
甩开腮帮子大嚼。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别急,注意点形象,在刘玉洁面前不要显得太没出息,她会笑话的。”
可是,身体器官是不由自主的,嘴巴肠胃,都呈现一种迫不急待之状,直奔肉食而去。
好在刘玉洁并没注意他,只顾和胖嫂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些生活和生意上的事,两个女人感慨时运艰难,物价上涨,生意难做……
喝下几杯酒,大家谈兴越来越浓,胖嫂忽然扭过头来,瞪了于丙茂一眼。
“老于,你老瞄我的脑袋做甚么,笑我脸长得胖?”
“呵呵,不是,我刚找了工作,剃头匠,正琢磨你的头发剃成什么样的合适。胖嫂,你如果烫成个飞机头,肯定特好看,相信我的手艺,全新加坡数一数二……”
“真的?”
刘玉洁和胖嫂一起叫道:“那好极了,原来你是理发师,给我剃,给我剃。”
尚铁德嚼着一只鸡腿扭过头来,吃吃地笑,“他刚学了一天手艺,你们俩,有胆量让他理发么?”
两个女人都退缩了。
“原来又是吹牛,”刘玉洁笑着戳点于丙茂。
胖嫂虽是女人,喝酒却有量,连着跟尚铁德干了几杯,越发精神焕发,吵吵道:“我就知道,咱们几个都是有本事的,过几年局势好了,混成大佬,赚他千百万,都到达士岭买洋楼。老于,你将来当大老板,开一个高档理发社,照着皇宫那么装扮。”
“就这么定了,”于丙茂一拍胸脯。
刘玉洁却黯然摇摇头,“老于,先别吹牛罢,我听说,日本人的军队,正朝着南洋逼近,他们早晚会入侵新加坡和马来亚。”
“那……南洋不是有英国军队把守么?”
说完这句话,于丙茂自己也摇摇头。
英国军队——根本就不是日本人的对手。
“唉唉,”尚铁德叹口气,说:“英国军队,一句话,趴着拉屎,没劲。想靠着他们抵挡日本人,唉……”
“哼,一群长腿麻杆货,他们就知道欺负中国人。”胖嫂忿忿地说。
大家尽情地喝酒、骂街,议论着当下的世道的酸甜苦辣,想说什么说什么,这种感觉相当痛快。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个人脸色象烤虾似的通红。
……
回到租住的板棚里,于丙茂有点摇摇晃晃,满身都是酒气,脑袋发晕。
巫人扎帕斜着眼睛看他,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地说:“居然有人肯请你喝酒,小心,酒虫入心化蛊,让你变成疯魔呆头瓜。”
“放屁,”于丙茂骂道:“别人喝酒,你也嫉妒,你这样一辈子都没朋友。”
“我给你算了一卦,三天之内,遇极大危险,性命有忧,恶虎拦路,如果你肯掏十块钱,我给你破解……”
“滚,想骗我的钱,你还嫩了点。”
于丙茂对这个心怀鬼胎的室友很是厌恶,觉得——他就是个心理变态,没有一点正常人的三观。
睡了一觉,于丙茂继续练习剃头的手艺。他在潭温光的安排下,进行“真人实习”,给作坊里的工人们去免费剃头,这些人都是穷苦人,对于自身形象,并不怎么在乎。
“喂喂,弟兄们,相信我的手艺,你们将带着全世界最新潮最时髦的发型,让新加坡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追着你们呜呜跑。”
于丙茂拿着剃刀和剪刀,嘁嚓咔嚓一通修剪,取得的最大成果就是——剃刀下,出现一堆千奇百怪的发型。
潭温光走过来,“丙茂,怎么样?”
“好极了,他们的脑袋长得好好的,没有割破皮。您看——蛮好看吧?”
左右打量,看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发型,潭温光笑了,“老于,怎么形容呢?用个成语——各有千秋。”
“啥意思,你是夸我吗?”
潭温光笑着摇头,“老于,这手艺,还过不了关呀,象狗啃的一样。”
“新潮发型,就是要和别人不同。”
潭温光拍拍他肩膀,“好好练,熟能生巧,光会吹牛可不行。”
又练了两天,于丙茂去店里上工,他见到了店老板——长着一张栗色面孔的马来人,名叫巴维,用挑剔的目光盯着于丙茂,罗里罗嗦地说道:“我们这个店,在新加坡不是最大,却是最有名气,两个老师傅都是全岛最精湛的,你是潭先生介绍来的,我会给你最优厚的工钱啦,不过,要守店里的规矩,不许偷懒,守夜的时候要用心,店里的活很多,别耍滑头。”
“那一定。”于丙茂赔着笑脸,他估摸着——老板是个标准的小市民,鼠目寸光的那种。
“你的手艺怎么样,做这行多久了?”
“老板,我在广东顺德,剃头的手艺第一名,他们称我为‘神剪’,干了十年,技术上,您就放心好了。”
“唔,好的好的,我不会亏待你。”
于丙茂就这样上工了。他最初的任务,却并不是理发,而是按照另一个工人——耀祥的要求,在店里打杂,扫卫生,擦用具,磨刀,烧水,劈柴,洗衣……于丙茂倒也不意,新人,可不就是这样嘛。
耀祥是个混血儿,长得跟个瘦猴似的,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滴溜乱转,他对于丙茂说:“我最喜欢交朋友,你好好干,我在店里会照你。”
“谢谢。”
工作了两天,于丙茂连一个头都没剃过,只在店里打杂,他发现自己真正沦落成了“社会底层”,不光巴维老板,而且耀祥和另一个工人,都对于丙茂呼来喝去,拿他当个仆人一般。
“老于,你把垃圾倒了。”
“老于,你去给我买包纸烟。”
“老于,你把我这双皮鞋擦擦。”
于丙茂对“最底层”的感受深刻到了骨子里。他娘的,老子跟个奴隶一样。
辞工是不敢的,眼下找个谋生门路不易,熬着吧,任何地方都讲究论资排辈,也许老板对自己这个“顺德第一神剪”还不太放心,慢慢来吧。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个穿薄纱肥腿裤的年轻小姐,戴着一顶硕大的遮阳白帽,抹着浓浓的口红,看面容,长得倒是挺漂亮,圆脸粉面,可是身材长得很胖,肥腿裤掩不住一个象磨盘那么大的屁股。
于丙茂想:“她肯定有180斤。”
“小姐,里边请,有空位。”
于丙茂陪着笑,谦恭地把她让进来。
“我不理发,我找阿祥。”
耀祥匆匆从里面走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热情似火,用甜蜜蜜的口气说:“可秀,你来了,我正想念你呀,准备晚上约你去逛乌节路。”他又扭头对于丙茂说:“老于,这是我的女朋友,全新加坡最美丽最温柔的,没有哪个女孩子比她更漂亮。”
明出大卖的当面夸赞,令于丙茂有点好笑,耀祥在女朋友面前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也太俗气了点。
肥胖的可秀,用眼睛打量着于丙茂,笑吟吟地说:“你是新工友?”
“是,认识您很荣幸。”
于丙茂恭恭敬敬。
他觉得,可秀瞅着自己的眼神,有点火辣辣的,就跟她的身材似的,令人有些闷热,目光从脑袋扫到脚丫子,象电光似的扫了好几遍。
你老瞅我干吗,难道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