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在座宾客,申屠老夫人不幸亡故,现申屠府于守孝期内,禁酒肉荤腥、宴请舞乐,故此次宴席就由我太守做东,列位都是会稽郡的功臣,我陈元良先敬一杯!”
“鄙人申屠璧以水代酒,拜谢各位!”申屠璧起身敬酒。
觥筹交错之际,众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意。
这时,一排乐工带着琴瑟、竽笙、鼓罄,缓缓步入。
“自古功成作乐,今日请来歌舞坊为大家庆功。”
太守说完,示意开始。
乐起,声音铿锵有力,慷慨激昂,如战场上刀剑碰撞,厮杀呐喊。一歌者高唱: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太守起身,举杯说道:“此《国殇》敬牺牲的汉军将士!”
众人皆举杯。
“趁今日宴席,郅沉斗胆为列位舞剑助兴如何?”
“好!”大家齐声称快。
“咚!”
“咚咚!”
鸣鼓声响,如战鼓擂起。郅沉的脚步踏着鼓点,在宴席中央舞动。一袭黑袍,映在洁白如玉的石板上,如笔墨在纸帛上肆意挥洒,时而雄壮有力,时而潇洒飘逸,如战神下凡,如风云变幻。
“献丑了。”
鼓声停,郅沉伫立在中央,伴随着四周的喝彩声回到席位。
“沉兄,你刚刚舞剑的时候,我看见对面申屠瑾一直在盯着你看呢。”颜景安朝郅沉耳边憋笑说道。
郅沉冲他肩膀来了一拳,然后给他夹了块豆腐。
“吃你的豆腐,赶紧堵上这嘴!”
“不过敢问沉兄,这席案上每人都有一颗蛋是何用处?”说着把蛋向郅沉头上磕去,想拿郅沉的头磕碎蛋壳,然后剥开吃掉。
“这是鸳鸯……”郅沉刚准备解释,头上就遭到痛击。
因为,蛋是生的。
蛋液和着蛋壳从郅沉的额头流到脸颊。
此时宴席中央响起一阵宛转悠扬的乐声,沁人心脾。一个红色身影,伴随着脚底木屐的踩踏声和裙边铃铛的清脆声缓缓步入,看呆了众人。
“这是会稽城最美的女子,秦楼月。”郅沉也顾不上收拾颜景安,紧紧注视着前方,用手赶忙擦拭脸上的蛋液,“每次舞毕,秦楼月都会选中一位客人与之共处一晚,选中哪位客人,就会拿走他席上的鸳鸯蛋。”
“舞女秦楼月,为在座各位献上响屐舞。”
她身着朱红色绢丝锦袍,白玉无瑕般的脖颈与手腕若隐若现,如天宫的仙娥下凡,外衬一件透明素纱襌衣,更显仙灵之气。一颦一笑之间,无不勾人魂魄,摄人心神;但这柔姿绰态虽妩媚动人,却自有一番雅韵,让人不敢亵渎,又不得不魂牵梦绕。
“传说这响屐舞乃是西施所创,舞者脚踩木屐踏在木板上,发出的铮铮回声与裙上小铃清脆的响声相互交织,别有一番风味。”太守向列位解释道。
“喂臭小子,口水滴袍子上了。”剧孟讥笑颜景安,“估计某人已经忘了苓儿是谁了。”
“我……我一山村野夫,我这是为了见见世面。”颜景安说完就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只专心听乐。
“哈哈哈”,剧孟和郅沉一齐大笑。
颜景安从小和冯先生学习《诗》《书》《礼》《乐》,先生说古人因一曲而三年不知肉味,这般境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觉得看这美人起舞也实属对不起苓儿,便闭眼细听,不再看舞。剧孟和郅沉倒是时不时看两眼,不过主要还是在喝酒聊天。
曲停舞毕,在座各位纷纷叫好,众宾客极尽夸赞溢美之词,想要博得秦楼月的好感。剧孟、郅沉、颜景安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三人喝酒吃菜,倒也安逸的很。
“剧孟大侠,你觉得这乐舞怎么样?”太守笑呵呵地向剧孟问道。
“好……看。”
剧孟憋出两个字不容易。
众宾客哈哈大笑。
“我剧孟是个粗人,斗大字不识几个,莫怪。”
“决曹掾觉得怎样?”
郅沉起身回道:“其乐悠然,其舞绝色,当真妙不可言。”
太守点头示意。
“颜公子意下如何?”
颜景安放下筷著,沉吟了片刻,起身向宴席中的乐工舞工问道:
“不知你们有何冤屈,在座都是会稽郡的大人物,不妨说出来,会有人给你们做主。”
众人皆惊,不知颜景安何出此言。
“凡音者,生人心也。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音不乱,则曲通乐和。”颜景安话锋一转,“但刚刚的演奏中,所有的角音都是乱的,角乱则忧,其民怨。所以我想他们是有什么冤屈吧。”
“李氏,颜公子帮你们伸冤了,还不赶快谢谢颜公子。”秦楼月向一旁吹笙的女乐工说道。
几个乐工赶忙跪下,向颜景安拜谢,然后起身说道,
“请各位恕罪,贱婢本是吴县人,与夫君经营一家酒坊,不料那豪强孙家的二公子想要霸占贱婢,就叫人打死了贱婢的夫君,砸了酒坊,贱婢气不过,去状告县令,没曾想,这县令却处处护着孙家,反咬一口,把贱婢卖到了歌舞坊。不光贱婢,贱婢身旁这些人都是被那孙家和县令欺凌逃出来想要鸣冤的。”李氏含泪诉说。
“竟有此等徇私枉法之事!你的冤屈我已明了,我定会查实办妥,给你们一个公道!”太守怒上眉头,掷地有声。
“多谢太守!”众乐工齐声。
“郅沉,明日启程前往吴县。”
“诺。”
“沉兄,你不是前几天刚去了吴县吗?”颜景安回想起来。
“我刚路过一个驿站,就收到剧孟派人送来的消息,说周丘他们要夜袭,我就又急忙赶了回来。”郅沉说着看了眼颜景安,“我记得景安弟也是吴县人吧,不如这次和我做个伴一起去?”
颜景安犹豫了一阵,想起那日被驱逐的情形。
“不了不了,我就不妨碍沉兄的公务了。”
“你们有冤的共有几人,都报上来,本太守都要作为证据。”陈元良向李氏问道。
“回太守,今日来了有五人,还有一个小妹不会乐器,留在坊里干杂活,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来,让我们敬太守一杯!”
“喝酒喝酒,后面还有好戏等着呢!”众人吆喝着。
几个乐工退了下去,回到自己位置开始演奏。
秦楼月用袖子捂在嘴边,媚笑了一下。然后当众脱下自己的木屐,露出白净如雪的纤纤玉足,环绕在客人席前翩翩起舞,让人不觉羡慕着被这双玉足踏过的地面。
歌者曰: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好一个《湘夫人》,不知在座各位谁能成为今日的湘君?”太守朝各宾客笑道。
秦楼月渐渐放缓环绕的步伐,眼神落到面前的每一位客人身上,勾的有些客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触碰,或者直接把蛋强塞过去。
“要是被选中一次这辈子就值了……”
“我愿意拿一百金跟那个被选中的人换……”
“我用一千金……”
众人议论纷纷,心中如蚁在爬。
“是我!她选了我!”一富商赵公扯着沙哑的嗓音喊叫,兴奋得脸上的褶皱又叠几层。
众人看到秦楼月拿起赵公的鸳鸯蛋,投去艳羡的目光。
秦楼月小心捧着蛋,对赵公搔首弄姿,暗送秋波,迷的赵公魂魄都出了窍。
忽然指尖微微一松,鸳鸯蛋摔碎在地上。
“实在对不住了哟,看来与赵公有缘无份。”秦楼月抿着朱唇偷笑。
“什么有缘无份,分明是你这婢子耍我!”赵公气的大骂,众人欢笑一堂。
秦楼月挪步到剧孟这,剧孟一脚踩着案桌,一手端着酒。
“怎么,要选我这断了臂的人?”
“断了臂又怎样,照样比那些臭虫们更男人。”秦楼月望着剧孟的胸膛,接着视线慢慢下移,娇羞地笑着。
“算你识货,不过我今日不想陪你玩,一边去……”说完痛饮一杯,酣畅淋漓。
“哼。”
秦楼月扭动着腰肢到郅沉跟前,打量着郅沉。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要不要跟姊姊……”
“郅沉明日还有公务……”
秦楼月拿过郅沉的酒杯,收起几分魅惑的姿态,倒是端正文雅了许多,走到颜景安前面。
“小女子先敬公子一杯,多谢公子为那些乐工伸冤。”
颜景安有些慌张,赶忙回了一杯。
“公子实乃君子之辈,小女子佩服。”秦楼月又敬了一杯,“公子洁身自好,竟把自己的鸳鸯蛋藏了起来。”
说完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个蛋,“贱婢自知配不上公子,但还是斗胆想与公子结缘,不知公子可否……”
郅沉和剧孟在一旁,拼命忍笑,一个把头埋进臂弯,一个猛灌酒。
“好啊,好!”太守起身,“看来今日的湘君已经有了,颜公子,这杯我敬你,祝你春风得意啊,哈哈哈!”
众人纷纷敬酒起哄。
颜景安急红了脸,“这位阿姊还是另寻良人吧,小生,小生我……已经……”
“已经成亲了吗?这有什么,你看在座的那些老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贱婢就是个妓子,公子若是瞧不起,那贱婢也不勉强了。”秦楼月神情有些黯淡,准备离开。
“小生不是……”颜景安想解释,并不是看不起她。
“那就成了。”秦楼月重新露出笑容,伸出玉臂一把挽住颜景安,想要带他离席。
这时李氏和一个女子风尘仆仆,一齐赶来。
“太守,这就是那个小妹,被孙家和县令弄得家破人亡,还请太守做主啊。”
郅沉瞧见,原来是那日在驿站遇见的小娘。
“苓儿!”
秦楼月臂弯里的颜景安大喊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