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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山海经》里的昆仑神山
(本文于2018年5月在《天涯论坛》首发)
昆仑山是中国第一神山,在华夏文明孕育、演进的漫长岁月里,扮演过及其重要的角色。然而却在数千年前的某一天,莫名其妙,离奇消失,从此杳无音讯。只留下一座空气稀薄、人迹罕至的冰雪昆仑,冒它之名,遗世独立。
寻找古昆仑的努力,多少年来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之所以收效甚微,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被人误导,而误导者恰恰又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他提供的虚假陈述,至今还是很多寻访者的行动指南。
事实上,古昆仑没有消失,也不可能消失。只是由于某种非常特别的原因,它被人用障眼法给掉了包。现在的问题是,由于年代久远,单纯地找这个包已经不够了,简单地跟人说那座山就是它,也不够了。在缺少铁证的情况下,任何孤立的旁证(所谓孤证),都是很难被采信的。
我们需要证据,更需要证据链。那链条在哪里呢?带着这个问题,我打开《山海经》,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弄清楚古昆仑是干什么的,它动了谁的奶酪,谁对它恨之入骨,为什么一定要送它去西北,谁送去的,其动机是什么……弄明白这一切,或许能对最终揭开谜底提供些许帮助。
一、《山经》考
读经之前,偶尔看到网上有人推荐一篇网文,作者是位常年研究《山海经》的老先生,其主要观点是:《山海经》里,《山经》部分是成书最早、也最可信的,应该是写于商代以前。理由是,周以后的事情它都没有涉及;而《海经》里面的《海外经》、《海内经》和《大荒经》等,就等而下之,是周、秦乃至汉以后的事,可信度不高,荒诞不经的东西大多出自那里。
可是当我打开经典,却发现事实也许恰好相反:《山经》才是成书较晚和不大可信的。上古时代不该有的简化字(如以“已”代“医”)和秦朝以后才普及的郡县制,里面都有了;反倒是它后面的《海经》,才更像是原汁原味的上古遗产。
最明显的差异,还是两部经典里对昆仑的描写,仔细琢磨,真伪立现。
且看《山经》里的昆仑,它一出场就带着光环:
“南望昆仑,其光熊熊,其气魄魄”。这是远观,观察地点在400里开外的槐江山。然后是对昆仑的实景描写: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有兽焉,其状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蝼,是食人。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鸟兽则死,蠚木则枯,有鸟焉,其名曰鹑鸟,是司帝之百服。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有草焉,名曰薲草,其状如葵,其味如葱,食之已劳。河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无达。赤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泛天之水。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墨水出焉,而四海流注于大杆。是多怪鸟兽。”
按照《山经》里提供的数字,从黄河岸边的崇吾山算起,往西到达神山昆仑,大约2500里。有人可能是觉得这个距离短了,到不了新疆和田,于是把目光盯上了祁连山,围绕祁连山的山水地貌,又是一通牵强附会。按下不表。
让我们来看看《海经》的描述: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圆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赤水出东南隅,以行其东北。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洋水、黑水出西北隅,以东,东行,又东北,南入海,羽民南。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东,又北,又西南,过毕方鸟东。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海内西经》)
再看《大荒西经》: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还有《海内北经》:
“帝尧台、帝喾台、帝丹朱台、帝舜台,各二台,台四方,在昆仑东北。”
这里特别标明引文出处,是因为《海经》里面的大小经卷,看似散漫、芜杂、毫无次序,实则条理清晰、严丝合缝,借零散典籍搭建出一个封闭、完整的世界。这样一个宏大的结构,读者若是看不出来的话,必然认定此书为荒诞不经的神怪之作。这正是司马迁以来无数人对它的误读和误判。
《山海经》是以《山经》为主的,里面充分体现了西周到西汉年间占主导地位的主流意识形态,具有浓重的官方色彩。上面引用的它对昆仑的描述,浓墨重彩、敬畏有加,显然是为了政治正确。而《海经》里面,就没有那味道,原始质朴,就事论事,更像是殷商以前的文风。
《海经》作为《山经》后面附录性质的东西,实际上类似于远古典籍的汇编。其编撰架构是这样的:从内容上来说,所有典籍和素材大致上被分为三类:一类是用金文或甲骨文记载的、不存在异议的上古典籍,在书里是原文照登,编撰者不置一词,如上面《海内西经》和《海内北经》的引文;另一类是相互矛盾或引发异议的史料,书中会用“一曰”或“一说”予以提示;第三类是读图,即看图说话,书中会用“有”字,如《大荒西经》里的“有人戴胜”,提示读者,这是作者看到的原始绘画,不等于实际的事物。这是其内容上的编撰架构。形式上,则严格按照“天圆地方”、“天地六合”和“五行生克”的世界观和宇宙观来规划全书的篇章结构,形成一个自洽的、封闭的、以古华夏为中心的完整体系。
了解了《山海经》的叙事架构和特点,就更容易看出,《山经》里那两段描写昆仑的文字是从上古典籍里生吞活剥出来的,为了政治正确又极其夸张地添油加醋了一番。但却无意中露出了两大败笔:一是添加了确切的里程数,而按照那个方向和里程(不管是古代的里还是现在的里),压根找不到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景致;二是把写实与神话柔和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显而易见,它太想把虚构的昆仑写得跟真的一样了,结果是弄巧成拙,漏出了马脚,等于公开承认那是杜撰。
为什么杜撰?为了政治正确。周穆王定的,汉武帝定的,但凡你是体制内的人,谁执笔谁都得绝对顺从。
那么,真实的古昆仑在哪里,经书里可有线索?
从文字上看,没有线索,有的话,作者和编者就都得倒霉。然而,只要古昆仑曾经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向壁虚构,数万言的经书里要想彻彻底底把它给藏起来,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编撰者改文字容易,改结构难。正是前人的叙事结构,为我们提供了一丝线索。
《山经》里各个大小山脉的叙事走向是这样的:王屋山以南,全部是东西走向,无一例外;华山以西也全部是东西走向,无一例外。但北部的山则全部是南北走向(如吕梁、太行);东部的山(如豺山、泰山),也都是南北走向,无一例外。这样一种叙述结构,从空中俯视,构成一副巨大的太极图:从南到西和从北到东,如同两条阴阳鱼首尾相连互相缠绕。它们有一个共同的中心,位置恰好落在如今的山西省阳城县境内,再具体点,在阳城县西南的析城山。说来也怪,析城山的南面、西面,山系全是东西向;它的北面、东面,山系全是南北向。如此一来,它自然而然成了天下的中心、万山的中心。然而,这座在《禹贡》里有着显赫地位的上古名山,却没有出现在《山海经》里,一个字都没有!这,不像是无意疏忽,倒像是有意掩盖。
难道,析城山就是古昆仑?
循此线索,很多疑点豁然开朗。如“昆仑之虚,在西北”,这句话谁说的?历来是毫无头绪。虽然谁都清楚,说话人的位置不确定,“在西北”就没有意义。而现在有头绪了,打开上古地图,一眼就能看见:析城山恰好就在殷商的西北!这表明,最早说“昆仑之虚,在西北”的,十之八九是一位掌握了甲骨文的殷人。还有“河出昆仑”,黄河恰好围着析城山绕了半圈(“出”字除了“源出”,还可以是“流经”)。
曾经有人猜测,析城山是古昆仑,但那是就其气候、物产和地貌而言。山川河谷、飞禽走兽,与《山海经》的记载多所吻合,就能证明是古昆仑吗?显然不能。如今连非洲、美洲都“发现”了古昆仑,足以表明“孤证”的难以服人。所以,我们要继续发掘:昆仑山做什么的,它动了谁的奶酪,谁对它恨之入骨呢?
二、
昆仑山的昆,象形文字里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山形地貌:下面是悬崖,顶上是相对平坦的草甸——析城山恰好就是这副模样。而且不排除,象形文字里昆仑山的“昆”字,当初就是以它的形象为模板的。
昆字的另外一层含义:上面一个日,下面两个人,表明那是一个女性领导的部落(古文字学里,“日”字最早是表示女性的,是阴·门的象形,也是侧卧位的双乳。现代汉语里最难听的脏话里,就有这个字)。联系到昆仑的仑,繁体仑在象形文字里的模样,就是搭建考究的一座草房子。昆仑两个字合起来,表示一个母系部落的所在,是母系社会的标志和象征。
昆仑山代表母系,是太阳,与之对应的是月亮,叫不周山,代表父系部落。之所以叫不周山,因为月亮的“月”,底部残缺,不够周延,同时那月字的一撇也暗指男性的特征。昆仑山与不周山的矛盾,反映了女娲、西王母部落与父系部落尧舜禹夏的矛盾。矛盾是逐渐恶化的,古史里的“尧天舜日”,真实地反应了父系从母系脱胎出来的渐进过程:尧的时候,目标还只是做自己的天,而到了舜的时代,有人就得寸进尺,要取代女娲和西王母做普照万物的太阳!
这本来问题不大,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做太阳就是。但实际上,好像没那么简单。
《海经》的《大荒西经》里描绘西王母:“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到《山经》里变成了这样:“又西北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山经》里的描述很恶毒,不光多出个玉山,让原本住在昆仑山的西王母搬到了几百里开外,而且刻意去掉了原文里面那个“有”字,把读图变成了写实,还在穿戴华丽的“戴胜”前面添加了蓬头乱发的形象;还有那个“其状如人”,意思是她长了一副人样而已,其实不是人;“善啸”,动不动就啸叫;最后是“司天之厉及五残”——凶神恶煞不说,还是个专门传播瘟疫的大灾星。
对西王母如此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究竟是为什么?《海内经》的最后一句,帮我们解开了这个谜团。那一句经文是这样的:
“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命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原来,部落之间你死我活的争斗,核心是争夺土地!
为理解这句话的分量,这里有必要补充解释一下《山海经》里的宇宙架构。《山经》是大地,但它所覆盖的大地却不够方正,山系有长有短,方向有正有斜,不合乎天圆地方的宇宙观,于是其后紧接着便安排了《海外经》四卷,帮助《山经》补短板;然后是《海内经》四卷,用来立地之极;再然后是《大荒经》四卷,用以展地之帷;末了是孤篇《海内经》,作为天地六合的最后一合,象征天。在这个层层构建的“天圆地方”的宇宙里,孤篇《海内经》的最后一句,就处在了苍穹的顶点,也就是与地上昆仑相对应的“天极”的位置,那也是天帝的位置。因此那最后一句,可以理解为是天帝的声音。天帝俯视昆仑,看到了围绕昆仑的一场恶斗:大禹的父亲鲧,偷昆仑的神土去堵洪水,让祝融给打死了。祝融是炎帝之妻的四世孙,这么说的意思是要表明,炎帝是处在从母系到父系的过渡阶段,祝融以女系的身份出场,表明他是昆仑派的人。他儿子共工也是昆仑派,其手下有个臣子叫相柳氏,后来让大禹给杀了,算是替父报仇吧。可杀了还不算,还要侮辱死者一番,说他的血,腥臭腥臭,土壤都被熏坏了。挖掉还臭,挖掉还臭,连挖三次还是不行,就在其上为帝尧、帝喾、帝丹朱和帝舜,各建了两个四四方方的高台,以示镇压,位置“在昆仑东北”(今山西高平境内有丹朱岭,还有丹河)。
一部血淋淋的惊心动魄的上古史诗,到这里才算是露出了冰山一角。其余大部分,都被一则又一则绚烂夺目、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掩盖着,数千年里,从来没有被揭穿过。
《山海经》被公认为中国神话的鼻祖,其情节之离奇,思绪之浩渺,同类作品无出其右者。可非常遗憾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只是停留在其故事结构的表层,很少有人进入深层。然而,对研究者而言,神话的深层结构才最为重要——它能揭示历史的真实。
比如,有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男人死了,从他的肚子里又生出来个儿子(“鲧复生禹”的故事)。“山粉”看了拍手称奇,说它是古典神话的绝佳范例,比西游记里美猴王的横空出世更显精妙。有好事者甚至据此断言:我们华夏先民早在洪荒时代就有了“同性繁殖”的概念,并掌握了“克隆”技术!
可是实际上,那画面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大禹是鲧的遗腹子!
作者与读者,表意与会意,相差十万八千里!于是,皇皇巨著,被司马迁以后的历代鸿儒当作了不入流的杂书。这是作者的悲哀,也是读者的悲哀。而欲求真相,就要重新解构史前神话,看老祖宗留下那些稚嫩和笨拙的壁画,究竟想要记载什么、表达什么——
1、《夸父逐日》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海外北经》)
夸父应该是母系社会的第一位挑战者。他雄心勃勃,不自量力,可是上得昆仑,却很快败北,不得不拄着拐杖四处寻水喝,最后倒毙路旁。
站在常识的角度,这个画面实际描写的是:精神抖擞上去,拄着拐杖下来;落荒而逃,精尽而亡(拐杖表示体虚,口渴显示津尽、精尽,大泽表示荒野,邓林即是桃林,桃谐音逃)。整幅画面表现的是昆仑部落的强大和挑战者的不堪一击。
这应该是昆仑部落鼎盛时期的画面。
2、《后羿射日》
“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十日,落沃焦。”
站在常识的角度,这种事绝无可能。那么原画作想表现什么?原来是:尧指挥部下灭掉了十个母系部落中的九个。她们的结局都很惨,“日落沃焦”,即一个个全都化作了焦土。
此画作描写了母系部落解体过程中的暴力和血腥。经此一役,中原一带就剩下一个太阳——唯一的母系部落:昆仑山。昆仑,成了母系时代的最后堡垒。
3、《嫦娥奔月》
这一画面显示:被羿射落的那九个太阳都是帝俊的女儿(《大荒南经》:“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而羿本人还是帝俊的女婿!面对如此小人,西王母苦口婆心地劝诫,后羿却只是不听。嫦娥倒是听进去了(偷吃了西王母给后羿的“药”),但后羿也不听她的。她一气之下弃他而去,投奔了另一位男人——月,男也。
4、《共工头触不周山》
撞断大山、天塌地陷,常识上都绝无可能。而画面实际表达的是父系部落与母系部落最惨烈的一次肉搏,结局是两败俱伤:不周山被拦腰撞断,父系部落损失惨重(可能还包括被对方掘开河堤,引发大水);而母系部落则更惨,主将共工氏的死,标志着女娲部落从此无丁可用(共工氏不是一个人,是母系部落一起劳作的所有男丁),部落面临解体,画面用天倾地斜表达这种危局。
5、《大禹治水》
“禹治洪水,通轘辕山,化为熊。谓涂山氏曰:“欲饷,闻鼓声乃来。”禹跳石,误中鼓,涂山氏往,见禹方坐熊,惭而去。至嵩高山下,化为石,方生启。禹曰:“归我子!”石破北方而启生。”(《海内经》)
大禹化熊是不通的,用常识解构才说得通:其妻子无意中发现真相,觉得自己上当了:满以为你是英雄,却原来是只狗熊,她为自己嫁了个狗熊而惭,这才有接下来的“化为石”——铁了心不跟你回去了。“石破北方而启生”,表示肝胆相照、魂系昆仑:嵩山北面,与昆仑隔河相望!
6、《女娲补天》
炼五彩石补天的画面,实际上反映的是困境中的女娲部落,鬼使神差发明了冶炼技术。在大禹治水的那个新石器时代晚期,青铜器刚开始使用,石器还是主要的劳动工具。在这种背景下,女娲集团的技术进步,让昆仑部落一下子摆脱了困境。
其得天独厚的条件是:昆仑所在的阳城境内,地表之下不是煤就是铁。氧化了的铁矿石五彩缤纷,加上熊熊炉火红光耀眼,画成壁画就被解读成了炼五彩石。
由于这一重大的技术革命,昆仑部落迎来中兴。
7、《愚公移山》
实际上是描写商汤灭夏的故事。每天挖山不止,表达商汤对夏桀的久攻不克;上帝派两个神仙下凡,是说昆仑山派出了内应,里应外合之下,山门洞开(背走大山);河曲(今山西芮城)智叟及其所属的夏桀集团最终失败。
面对共同的敌人,昆仑与商汤结成盟友。灭夏以后,晋南一带成为殷商的王畿重地,昆仑部落则四处为商汤建祠立庙。时至今日,阳城全县尚有300余座成汤庙,蔚为壮观。双方毫不吝啬地表达对对方的欣赏、赞美和崇敬,昆仑山“万山之祖”和“天下第一神山”的美誉,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一时间风头无两。
本人之所以断定《海经》所载“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等经文,必出自殷商,而不可能出自殷商之前或之后,是因为之前和之后,都不具备那样的氛围和条件;同时,一个“在西北”就排除了所有其他朝代的可能性:尧舜禹夏和西周秦汉,都不在古昆仑的东南方,昆仑山也不在它们的西北方。
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帝之下都,在西北”,在局势逆转之后,为昆仑招来了灭顶之灾。灾难过后,昆仑消失,易名“析城”。
三、析城考
武王伐纣,殷商覆灭,其世世代代的盟友昆仑部落,顿感唇亡齿寒。不过武王姬发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剿灭商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他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可是到了周穆王任上(前976—前922),拔掉那根眼中钉,就成了不能够再拖的当务之急。
何以成为当务之急?
因为殷商时代,由于甲骨文的发明和使用,信息传播方式发生了革命性变化,其所锻造的昆仑神话,通过甲骨文已弄得人尽皆知。昆仑山是天帝的下都,在西北。可周朝的都城却在长安,古昆仑在它的东偏北!这本来问题不大,可偏偏从西周开始,“天人感应”的观念开始风行,“天子”一词应运而生。
这下子问题来了:天子在西北,天帝却在另外的地方,这父子俩咋回事?
古代的父子兄弟,分开居住叫“析居”。普通人家析居不析居无所谓,天子和天帝就不行。事关国本,事关国运,事关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与吉凶祸福,绝不能让天帝析居东方!
终于,这一天,周穆王带领大军从洛阳北上,渡黄河入山西,开始了长达两年、行程数万里的“西游”。详细记载这件盛世的《穆天子传》前四卷全是有关这次旅程的,其中最隆重的一节便是登昆仑,会王母,拜黄帝宫,盘桓5日方才下山。后来,好事者们围绕周天子与西王母的话题编了许多暧昧故事,唐朝诗人李商隐也写下诗篇:“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可实际的场景也许远不是那么浪漫。歌或许有,却有可能是兵戈的戈,外加两只口,唇枪舌剑而已。又或许,根本就是二话不说,荡平了事。虽然日记里面,场面还是充满温馨:
“吉日辛酉,天子升于昆仑之丘,以观黄帝之宫,而丰隆之葬,以昭后世。”
“季夏丁卯,天子北升于舂山之上,以望四野,曰:‘舂山,是唯天下之高山也。舂山之泽,清水出泉,温和无风,飞鸟百兽之所饮食,先王所谓县圃。’天子于是得玉策枝斯之英。曰:‘舂山,百兽之所聚也,飞鸟之所栖也’爰有食虎豹如麋而载骨,爰有赤豹、白虎、熊、罴、豺、狼、野马、野牛、山羊、野豕。爰有白鸟、青雕、执太羊、食豕鹿。曰天子五日观于舂山之上,乃为铭迹于县圃之上,以诏后世。”
总而言之,五天以后,周天子下山了,古昆仑也从此不存在了。《穆天子传》里,昆仑的所在地已经挪到了大西北,穆天子就在那里登昆仑,赏花草,宴宾客,拜上帝,西王母也不住昆仑,而给她迁到了玉山。
与此同时,为了彻底抹掉世人的记忆,他给古昆仑改了个名:析城——天帝曾经的析居之城。
据考证,《穆天子传》里有相当部分内容是真实的。不过改名字这一节书里没有,属本人猜测。原因是析城山名字的由来实在是无解,有说草木分析的析,意思是山下是树,山顶是草;又说四门分析的析,意思是四座山门分别四方。这些解释不能被接受,就因为缺少针对性,没有独特性,用哪里都行。比较之下,天帝与天子析居,倒是还有些新意。再要不行,就得是分崩离析的析,暗示中原地区最后一个母系部落的土崩瓦解。不过就周天子而言,这样做有点不那么厚道,还是析居的析比较尊重,以纪念天帝回归本位。
但当地的老百姓似乎不买账。本人从小是远远地看着那座山长大的,当地人老老少少,谁都知道那山的名字,叫“圣王坪”,从未听到有人叫它的官名:析城山。直到前不久,本人才从微信群里得知那圣王坪就是析城山。3000年过去了,可见当地百姓的坚贞和固执!
无论如何,对于古昆仑的消失和西迁,周穆王脱不了干系。第一,他去过那里;第二,他离开以后,那东西不见了;第三,他说谎,作伪证,篡改历史记录。
那次西行剩下的时间里,他应该是马不停蹄地在广袤的西北大地四处转悠。可两年下来,竟没有发现一座大山,可以取代昆仑,充作神山。于是乎,只得作罢,命人在日记里虚构了一座西北的昆仑了事。直至汉武帝根据张骞出使西域的途中见闻,稀里糊涂钦定了那座冰封雪冻的昆仑山。明知道它不配,却又顾不了许多,因为大汉天子也在长安,也需要长治久安。
而正是由于两位天子的面壁虚构,误导了一代又一代找寻昆仑的人,直至今天。